第42章 第 42 章
暖黃色溫馨的光透過帳篷,在這個沒有月色的森林夜晚,像是黑暗裏唯一的亮光。
翠靜靜地站在山坡上,目光遠遠地望着帳篷。
森林裏安靜極了。
翠忽然想起放假前,格林蘭德教授單獨將他叫到光明塔教授辦公室的事情。
格林蘭德教授是隔壁格洛瑞亞班級的新生導師,翠和她不是一個班級,聽到教授找他時翠還意外了一下。
直到到了辦公室,看着格林蘭德教授身穿光明神殿主教的紅色華貴長袍,而不是光明塔學院的淺金色教授袍,精靈才知道這次見面,對方是以光明神殿的身份。
光明神殿的紅衣主教,來找他這一隻虔誠信奉精靈王冕下的普達西諾精靈做什麼?
“翠殿下,你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好人。”
那位教授常年表情莊重威嚴,此刻做出慈藹神情,有種說不出的彆扭。他蒼老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翠,一副非常信任與感慨的表情:“陛下將公主殿下託付給你,他一定很安心。”
知道國王託付這件事的人並不多,翠安靜望着教授,沒有貿然開口。
他知道格洛瑞亞並不喜歡這位教授,儘管具體原因她並沒有告訴他,翠站在格洛瑞亞的角度對格林蘭德教授懷有一些提防。
格林蘭德教授看出精靈的防備,大度地毫不介意,並坦然解釋道:“只是一些小輩們鬧脾氣而已,我們家露西亞很快就要嫁給公主殿下的哥哥,兩人還要做親戚呢。小女孩子們的心思嘛,打打鬧鬧時間久了自然就和諧了。”
“格林蘭德家族是西塞爾最忠誠的守護者之一,和公主殿下絕對沒有什麼大的矛盾。”
這一番肺腑之言的保證,讓翠逐漸放下了防備。
“教授,您今日叫我來是做什麼?”
格林蘭德教授望着精靈永遠年輕的容顏,渾濁蒼老的眼底看不清神色,他輕輕嘆了一句:“年輕真好啊......可惜我們這些老傢伙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和翠殿下這樣的擁有永恆壽命的精靈不同。”
“所以我也不再多廢話了。你關心格洛瑞亞,我們也很關愛她。公主殿下從小在我們這群老傢伙的眼皮底下長大,自然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
格林蘭德教授走向辦公桌前,握住橫放在桌子上的一柄金色權杖,頂部的日輪折射出五光十色的璀璨光芒。
當權杖移到辦公桌上,一張赫然寫着格洛瑞亞名字的考試卷子時,權杖的光芒暗了下來,彷彿有混沌與黑暗撕咬翻滾着,爭搶着想要將光明吞噬。
“光明神冕下的旨意降臨,祂告訴我公主現在身邊有厄運纏身,企圖將她帶入深淵。”
格林蘭德教授手持權杖轉身,無比鄭重地拜託道:“希望這次回到王城,翠殿下能協助格林蘭德一起,為公主清除掉來自邪惡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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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身邊藏着的邪惡。
翠第一瞬間就想到了埃爾斯塔,但是他並沒有直接對格林蘭德教授全盤托出,只是答應說會一起保護公主。
通往王城的這一路上,翠一直觀察着格洛瑞亞和埃爾斯塔的相處,直到今晚之前,翠並沒有發現任何埃爾斯塔的異常。
但是。
騎士不該進入公主的帳篷。
所有書籍里都很明確,這是逾越。
可......他的判斷真的準確嗎?
露水深重,打濕了精靈的睫毛,沉甸甸地垂下視線。
就和精靈那顆晶瑩剔透的心一樣,沾染了精靈領地之外其他的空氣,變得不再那麼輕盈起來。
一隻純潔乾淨的精靈,有了很多新的心思,也有很多新的迷茫。
精靈一族向來是封閉
的,除了一些對外面世界好奇的精靈們會選擇離開普達西諾,來到大陸的其他地方遊歷,大部分精靈們成敗上千年都安詳居住在普達西諾,鮮少離開自己熟悉的環境。
翠活了一萬多歲,這次來克拉維亞魔法學院上學,其實是他第一次離開普達西諾這麼長時間。
他以前一直在普達西諾陪伴精靈族初生的幼崽,見到的都是這個世間最純潔無垢的新生命。後來逐漸精靈一族鮮少有新生命誕生,漫長的空虛讓翠開始產生無聊的感覺。
於是他也選擇前往海對岸的另一片大陸。
作為一隻很少出門的精靈,翠對外面世界的了解幾乎全部來自於各種書本,包括他優雅的禮儀和處理事物熟稔的言談舉止,全部是照搬教科書中最標準的答案。在遇到一些教科書上沒有的事情時,翠破天荒地不知道該如何正確處理。
上次藍楹紫花宴會,翠的行為惹得格洛瑞亞不高興。
他一直在反思,自己錯在哪裏。
明明他答應了西塞爾的陛下,會一直保護格洛瑞亞。而公主身邊那位身份不明的冒泡騎士,是格洛瑞亞應該遠離的危險。
他做的是正確的行為。
但是公主似乎不喜歡他的行為。
沒有哪一本書告訴精靈,該如何處理現在的情況。
他只能眼睜睜看着格洛瑞亞和埃爾斯塔的關係越來越親密,就像現在......他們甚至每天夜裏同住一個房間。
“我該怎麼辦呢......”
精靈空靈的聲音如夢似幻,融於安靜的夜色深處。
片刻之後,那雙明亮的祖母綠雙眸,罕見地泛起從未有過的幽深暗綠色。
他做下了決定。
“我承諾過會保護好你,必定會做到。”
就算你現在不理解我、甚至會怨恨於我。
但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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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篷內。
見埃爾斯塔真的牽着她一起往洗漱間走去,格洛瑞亞笑眯眯仰着頭,“你要給我洗手嗎?”
埃爾斯塔一言不發,只是打開隔間門將格洛瑞亞拉進去。
埃爾斯塔體格高大,他一進來整個洗漱間都顯得擁擠了起來,格洛瑞亞背對着對方,腰腹靠在盛水的木桶邊沿。洗漱間貼心放了一面半人高的掛鏡,格洛瑞亞從鏡子裏看向身後的男人。
“埃爾斯塔,你是不高興了嗎?”
騎士悶悶的一聲不吭,只是開始調試水溫。
格洛瑞亞:“......”行叭,這大笨蛋還真生氣了。
有時候格洛瑞亞真想把這個鋸嘴葫蘆撬開,看看他是不是忘記長舌頭了。
“姐姐,我長舌頭了。”
“!?”
格洛瑞亞“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自己把心裏的吐槽說出口。臉頰發紅不好意思,嘴上還忍不住頂了一句:“切,我才不信。”
埃爾斯塔調好水溫。
比起嘴上說的,性子懶散的惡龍更喜歡直接做。
埃爾斯塔先試了試溫度,低頭澆了一小瓢水到格洛瑞亞的手背。格洛瑞亞見他真的要給自己洗手,也懶得阻攔他,彎着眼睛笑眯眯望着騎士的側臉。
“水溫燙不燙?”
“水溫不燙,但是你的手指好燙。燙得我掌心好癢,嘻嘻。”
“......”
這句話一出,埃爾斯塔頓了一下。
他抬起頭,發現格洛瑞亞的臉比剛才要紅了幾分,單純無辜的表情,笑吟吟地說著膽大到勾人的話。
像是喝醉了酒進入微醺,少女的眼尾沁着軟軟如波的水意,在氤氳水霧下顯得嫵./媚動人。
這幅誘a/
人的模樣,和三個月前第一次學院任務,她在山洞裏即將發a/情時幾乎一模一樣。
想起當時也出現在附近的某條該死的人魚,埃爾斯塔這下子終於確定,導致格洛瑞亞變成現在狀態的罪魁禍首是誰了。
埃爾斯塔眼底泛起惡劣的笑意。
開始隱隱有些期待,今晚又可以飽餐一頓了。
於是埃爾斯塔什麼話也沒說,低下頭繼續給格洛瑞亞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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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鋸嘴大葫蘆,你把舌頭伸出來給我看看。”
格洛瑞亞沒有得到埃爾斯塔的回應,不依不饒地纏着,“我忍你好久了,動不動就不說話裝啞巴,舌頭沒有用的話可以捐給需要的人。”
埃爾斯塔任她罵著,也沒回應。
直到用水沾濕一隻手,換到另一隻手。然後再將兩隻手併攏疊放在掌心,一起塗抹泡泡清潔。
滑a/膩的白色泡沫均勻塗滿每一根手指,打着圈兒按摩揉.a搓着,從手指根部一直蔓延到尖部。
男人青筋微微鼓起的手掌,一隻就能將格洛瑞亞的兩隻手全部包裹在內,此刻仔仔細細清洗着她的每一寸皮膚,色彩強烈對比,有種說不出來的曖.a昧感。
格洛瑞亞的注意力並不在此,小腦筋暈暈乎乎,固執地非要埃爾斯塔開口說話。
她故意挑釁:“你是因為我抱了其他魚而沒有抱你而生氣的嗎?”
“那你要我現在抱你嗎?只要你開口,我就抱抱你哦。”
埃爾斯塔知道,就算他開口了,傲慢的公主也不會真的因此而抱他,只會因為自己的要求得到滿足而高興,高興完了就無情將他拋之腦後。
但埃爾斯塔還是開口了。
“洛麗塔受不了魚腥味。”要面子的惡龍不肯承認自己嫉妒,理直氣壯將一切推給無辜的蛋殼小姐,“它只喜歡姐姐的味道。”
“哦,這樣啊......”
格洛瑞亞的眼睛越來越迷濛,發./qing的狀態影響了她的正常思維能力,乖乖順着埃爾斯塔的話點點頭。
幾秒之後,冷不丁又冒出一句:“真的嗎,我不信。”
說著自己還搖了搖頭。
格洛瑞亞攀上來,兩根手指軟軟地勾住埃爾斯塔的手指,輕輕晃了晃。她有些口乾,無意識地舔了舔唇角,從鏡子裏眼神濡濡地望向身後。
“明明是你喜歡我的味道吧。”
埃爾斯塔:“......”
艹。
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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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小的空間裏,公主身上獨特的香氣越來越濃郁,從蓬鬆金髮的每一根髮絲里散發出來,飄搖着誘./惑某頭本就毫無抵抗力的惡龍。
埃爾斯塔站在格洛瑞亞身後,側顏微微傾身向前,為了方便給她洗手,半邊肩膀與腰腹幾乎和公主貼在一起。、
如果是平常的格洛瑞亞,肯定會發現兩人現在的距離近的不正常,她完全被籠罩在他的領域之內,若有若無的壓迫里隱藏着掠奪的危險。
但現在的格洛瑞亞並不清醒。
這次受到人魚分化期氣味的影響,似乎比上次更加兇猛直接一些。
膽大的女孩徹底放肆,想要玩更刺.a激的遊戲。
格洛瑞亞格洛瑞亞甩開埃爾斯塔給她擦乾手的毛巾,踩着一旁的小台階爬上木桶邊緣,轉身搖搖晃晃地坐了上去。
一回頭,發現她還是比埃爾斯塔矮了太多。
想要看他,就必須揚起腦袋。
“你跪下來,我不喜歡仰視別人。”傲慢的公主命令道,展露出平日裏沒有顯現的強勢一面。
這種強勢是有預兆的。
就像最早的時候,格洛瑞
亞要求一位只完全聽從於她一人命令的騎士。也像後來伽洛特太子對她示愛,格洛瑞亞沒有絲毫迷茫的強硬拒絕,她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寧可撕破臉皮魚死網破,也絕對不會委曲求全將就自己。
埃爾斯塔聽話地曲起一條膝蓋,正要跪下去時,格洛瑞亞又變卦了。
“算了,不好玩,我要睡覺了。”
格洛瑞亞從木桶邊蹦下來,推開埃爾斯塔就往洗漱間外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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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熟的公主怎麼可能讓她跑掉。
埃爾斯塔當然不會輕易讓格洛瑞亞就這麼去睡覺,當然,她現在這個狀態也是睡不了覺的。
惡龍會給她解藥。
當然,也會索取應得的報酬。
埃爾斯塔抬手從身後拉住格洛瑞亞的手腕,將她重新拉回身前。
隔着袖子,男人比正常人略高的體溫清晰傳遞過來,格洛瑞亞低頭看了看,迷迷糊糊歪着腦袋,“埃爾斯塔,你要幹什麼?”
“我陪姐姐玩遊戲好嗎?”
狡猾的惡龍眯着眼睛,狹長眼裂之下只露出一半暗色的獸瞳,像野獸潛伏在黑暗裏隨時伺機而動。
“玩什麼?”單純的小公主果然上鉤了。
惡龍貪婪的眼神深黯,藏着比食慾更加濃郁的另一種渴望。發.情狀態的小公主乖巧的不可思議,他不管做什麼都只會哭唧唧的承受,任由野獸恣意享受着他美味的晚餐。
而且到了第二天早上醒來,她什麼都不會記得。
可是當埃爾斯塔望着格洛瑞亞的眼睛,迷濛之中仍然清澈乾淨,比陽光更透明幾分。
惡龍猶豫了。
他忽然不想像上次那樣,只有自己一個人享受和記憶所有快樂的時光。
也不想讓格洛瑞亞不高興。
——哪怕她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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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陌生的約束感無形之中壓在了埃爾斯塔的心上,從來不講道德只喜歡掠奪的凶獸,在公主面前主動將束縛行為的枷鎖帶到了脖子上。
埃爾斯塔垂下眼睛,壓下濃稠到幾乎發硬的渴望,輕輕牽着格洛瑞亞離開洗漱間,來到帳篷里空曠的大床邊。
他牽着她坐下,“我們來玩石頭剪刀布吧。”
單純,可愛的,打發時間的好遊戲。
這是笨拙無趣、只知道殺戮和搶奪的巨龍能想到的,最有意思又沒有傷害性的遊戲了。
“石頭剪刀布?這也太幼稚了吧!”
公主皺了皺眉,不高興拒絕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蘿瑞現在是成年人!蘿瑞要玩成年人的遊戲!”
埃爾斯塔:“......”
非要刺a激是吧,那這是你自己要求的,不要怪惡龍蠱惑你。
於是埃爾斯塔更新了遊戲規則:“你輸一局,就摘掉身上一件首飾,或者是衣服,我輸一局,也摘除身上的一件物品,怎麼樣?”
啊......西幻版的月兌衣服遊戲嗎?
這個規則好像有點意思!
格洛瑞亞沒想到埃爾斯塔還有這種絕妙腦筋,興緻勃勃立刻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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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布。”
男人寬大的手掌包裹住少女粉粉的小拳頭,不着痕迹捏在掌心揉了揉,光明正大地佔着某位腦子暈乎乎的糊塗蛋公主的便宜。
——不對,這不叫佔便宜。
按照狡猾惡龍的觀念,這叫正當獲取他應得的報酬。
格洛瑞亞輸了也不耍賴,很爽快地摘掉一隻耳環,隨手扔到一旁。
“繼續!”
“......”
“石頭!”/“布。”
拳頭再次被大掌包裹,格洛瑞亞呆了呆,炸毛道:“埃爾斯塔你不按邏輯出拳啊,上盤你都出了布,這次怎麼還出布!”
公主趾高氣昂命令道:“你應該出剪刀!”
任性的公主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問題,她氣哼哼地摘下另一隻耳環,將袖子挽起來一副要開始認真比賽的樣子。
“再來——!”
“石頭剪刀——布!”
看着局面上她的剪刀,和對方兩根手指比劃的剪刀,格洛瑞亞傻乎乎問:“你怎麼不出布了?”
埃爾斯塔:“你讓我出剪刀的。”
一副非常無辜聽話的樣子。
格洛瑞亞啞口無言。
她眨了眨眼,遲鈍到幾乎很難運轉的大腦處理不了複雜信息,於是問道:“平局的話怎麼算啊。”
埃爾斯塔聲音低沉,“算姐姐贏,好不好?”
格洛瑞亞被哄得心花怒放,立刻興奮道:“好啊好啊,那你快點月兌衣服!”
然而埃爾斯塔卻沒有立刻動作。
他斟酌着格洛瑞亞此刻的狀態,少女已經渾身皮膚都開始泛起粉意,不僅僅是臉頰,就連略微鬆散的衣領向內延伸,瑩白的皮膚像是塗抹了花瓣的嬌羞。
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雖然迷濛惺忪,可似乎又並沒有完全喪失理智和思維能力。
甚至還興奮地想要撲上來,主動給埃爾斯塔解開扣子。
簡直大膽到完全不像她了。
真是苦惱啊......
埃爾斯塔思索半晌后說:“姐姐,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
這什麼破問題?
大男人月兌衣服這麼嘰嘰歪歪!
但格洛瑞亞還是回答:“我叫格洛瑞亞。”
字正腔圓,答案完美無缺。
埃爾斯塔繼續沉默了一會兒:“......”
他仔細打量着格洛瑞亞,銳利的獸瞳彷彿有穿透靈魂將一切真相看清的能力。但就算這樣,埃爾斯塔也的確分辨不出來,現在的格洛瑞亞是還有些清醒,還是已經不清醒的狀態。
如果清醒的話,他像上次那樣以唇喂葯的方式給她解除發./qing狀態,明天早上這位嬌氣公主醒來肯定要指着他痛罵。
埃爾斯塔並不想惹格洛瑞亞不高興。
否則就像某個帳篷外發獃的精靈那樣,一整天都得不到公主的幾句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