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8.3
亞爾特自認強大的心臟在滯凝了片刻的呼吸中劇烈地抽動碰撞着結識的胸腔,像匹失控的瘋犬在肆無忌憚地奔馳,拖出滾燙的火線尾。
男人濃綠的眼睛裏只容納了伯爵宛若火樹銀花般絢麗閃耀的白金軟發下微微彎低的細眉,水藍寶石琢成的潤眸澈明如晶,冰凌萃取的瞳仁中也暫時裝着自己局促惶然的醜陋面龐。
那雙似玫瑰嬌艷的紅chun挽起淡淡的弧度,啟合之間優雅的笑意便乘着溫熱的氣息,如沐浴在春陽下卷着幽蘭香的微風在他的心海上漫不經心地拂過,卻掀起了吞天的駭浪。
伯爵不愧為約德波爾的瑰寶,穠麗殊艷的小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處處都完美無瑕。精緻得不像是個真實的人,也只有少年才能被譽為“阿尼多斯”。
只是比常人還纖瘦半分的身子,給少年刻畫出蒙蒙的易碎感,就應當捧在掌心上好好供着。
此刻少年笑眼盈盈,融開了些微端莊的矜持與優雅,披上俏皮生動的鮮活青春,倒是和正值的盛夏氣場相合。
伯爵的笑里沒有包含任何戲弄的惡意,輕揉慢捻的口吻有慢條斯理的矜雅但也真誠篤定,像是發自內心地說出這三個字。
亞爾特沒能承受住被誇“可愛”的衝擊,寬厚的手掌貼在腿側,情不自禁地顫抖着。
這回男人不只是耳尖起紅,堅毅硬朗的面頰上迅速漫開火燒雲的燎灼感,以及伴隨而來的大片緋紅,一路蔓延到脖頸上。
好似烤熟的小麥麵包,憨厚可掬。
另一隻曲起的腿也慢慢僵硬地抵膝放下,亞爾特雙膝跪在了雲焦面前,羞澀地低下頭,留下個發旋朝着少年。
伯爵說他可愛,半點嫌棄和厭惡都沒有。真是善良和溫柔。
他亞爾特何其有幸,能夠進入伯爵府工作后又被伯爵看中,親自點名到了身邊服侍,還獲得了一句稱讚。
現在就是讓他再受一次鞭罰,也值得了。
“亞爾特,看着我。”
從少年口中念出的人名就像是被賦予了什麼神奇的魔法,聽上去酥軟綿滑。
彷彿含了一口淋了濃蜜果醬的熱葡萄酒奶酪,瞬間化在嘴裏,融成瓊漿流入五臟六腑,咕嘟嘟地飄起甜絲絲的氣泡,噗地破開,將砰砰亂跳的心包裹在裏面。
讓健壯的麥皮男人心尖直顫,不願讓少年看見他這幅不成器的便宜樣子,又不能違抗對方的命令,順從地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抬眸溫馴地注視着少年。
“你的工作就是負責我的安全保障,貼身保鏢明白嗎?”
亞爾特愣愣地點頭,再次萬幸因為平日裏的勞苦重活讓他鍛鍊出了一身結實的肌肉,否則這個指責他根本無法承擔下來。
雲焦收回手掌,瞄了一眼男人被他揉亂的短髮,眉眼再次閃過狡黠的愉悅。
“你只需要服從我的命令就行了,不論其他人說什麼都不用理會。”
少年捻了捻手指,心思流轉間凝視着亞爾特的眼睛,斟酌幾秒后又補充了一句:“我要你對我保持絕對的忠誠,永不背叛我。哪怕所有人都在我的對立面上,你也必須站在我身邊——”
“你能做到嗎?”
這個世界和以往都不一樣,曾經男人不論是身份還是社會地位,都非同小可,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可現在彼此顛倒,自己在以皮囊美為尊的約德波爾成了地位不一般的伯爵,而男人卻搖身一變成了處處受排擠的下等人。
即便他提攜了亞爾特,在思維固定的約德波爾相當於驚駭世俗的事情,就算在宅邸里其他僕人也未必接受,極有可能趁他不在的時候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繼續欺負亞爾特。
能tuo離原本的險惡環境往上爬,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拒絕,都會和亞爾特一樣牢牢抓住自己的手。
也能毫不猶豫地對這個看上去是送分題的問題做出堅定不移的肯定回答,但是否是真心卻有待考證。
雲焦知道亞爾特也絕對會應答能,可男人不僅僅是亞爾特,他背後還承載着遊戲設計者的意識。
某種意義上來說,亞爾特的話,就是遊戲設計者的話。
如果遊戲設計者此刻正注意着他所經歷的事情,應該會察覺到他的這個問題並不簡簡單單是針對當下的情形而提出的。
他想知道對方會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亞爾特聞言頓了頓。
他是最底層的下等人,每天除了幹活就是幹活,也沒人願意和他閑聊日常發生的八卦奇談,所以也不知道伯爵如今其實一直正在被危險分子覬覦和蓄意傷害。
男人只是納悶怎麼會有人捨得忤逆伯爵,和少年對立。
但亞爾特還是沒有生出絲毫虛偽,真摯地完全抬頭,雙手併攏放在膝上,聲音獨有一份成熟的磁性顆粒感,語氣篤定且忠貞:
“我永遠是少爺的人,只要少爺需要,哪怕捨棄性命,我也會儘力去達成,”
男人不會說話,只是認真專註地把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
那雙墨綠的眼睛譬如藏於重山中的汪洋綠林,本該幽深陰靜。
但卻有盛烈的陽光至長空落下,普照在林翳間,把所有郁冷的氣息驅散,升騰着慰暖的熱氣,似是夾帶了人間的煙火氣。
這片濃綠的林深處,壓着呼之欲出的情愫,將無法言說的情,藏在風聲簌簌,葉片搖曳里。
“少爺於我而言,就是全世界。”
忽得雲焦身後的懸窗投進一束燦爛,日落前的最後一抹灼亮,正恰好至上而下斜照在亞爾特的臉上。
剎那間,雲焦似乎看見了男人眼底振翅而飛的思緒,迸出眼眸,融入這束金明的日光里。
在無聲無息間,已悄然巧藉此番光景述說了他的心思。
少年驀地面頰一熱,不自在地偏轉開自己注視亞爾特的視線,將偷偷塗抹了胭脂粉紅的圓潤耳根對着男人。
方才還塑造起來,優雅溫文,一副運籌帷幄的形象也淡了大半。
“……記住你說的話。”
雲焦捏了捏荷粉的指/尖,抿chun低語了句。纖濃的睫羽撲扇,漂亮的眼尾也添上了些許緋紅。
亞爾特抬着頭,將伯爵的反應盡收眼底。從輪廓分明優越的線條,到白裏透紅的面頰。
腦海里只痴迷地迴旋着一個念頭——
少爺真好看。
主僕兩人一坐一跪,突然沒了話,可空氣中卻沒有半分尷尬冷肅的氣氛。
反而涌動着莫名的曖i。
直到卧室門被敲響,門外傳來管家的聲音,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才猝然被打破。雲焦羞赧地抵chun輕輕咳嗽了一聲,應了聲讓管家進來。
管家推門進來,低頭彙報了一聲已經把那個持鞭人調到了其他崗位去。
“我知道了……你給亞爾特在旁邊騰一個房間出來,讓他以後就搬去那裏住。”
雲焦思索了半分,頓了頓給亞爾特安排了單獨的卧室。方便和自己的行動統一,以免男人還要跑上跑下。
亞爾特又是一陣意料之外的震驚和欣喜,而管家完全是驚詫。
他下意識地又要勸解,但云焦直接不給對方這個機會,帶着質疑的嗯了一聲。
管家脊背一抖,馬上壓下滿肚子的亂思,應承了下來,低着頭轉身又離開去準備了。
亞爾特徹底在一眾僕人中成了熱議話題,還是和爭議非常大的話題人物。
在餐廳用晚餐的時候,亞爾特也陪在身側,而伯爵似乎非常受用男人的服務,讓一直侍奉的管家都沒了作用。
沒去理會其他人波濤洶湧的複雜心思,雲焦領着亞爾特上了樓回卧室,連管家都讓退下不必跟着。
直到進入卧室,雲焦取出睡衣進了僕人已經提前放好了熱水的洗漱間沐浴,雕花的大門輕輕關上,發出清脆的啪嗒聲。
亞爾特才驚覺回神,飄飄然的靈魂歸位。
他聽着從洗漱間隱隱約約傳出的流水碎響,抬手捏了一把手臂上的肌肉,又感知到陣痛。
才真切地意識到今天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境。
男人麥色的臉龐上展開出一抹欣然的淺笑,從來平直的chun角第一次勾起上揚的弧度,帶着滿足地喟嘆一聲。
淳厚中又tou着些許質樸的傻氣。
雲焦很快洗完澡,穿着睡衣出來。
一出來便看見亞爾特在笑着,那抹傷疤和身材營造出來的悍匪氣質,都被溫柔的笑意淡化了。
亞爾特不敢僭越冒犯,去抬頭看剛沐浴完的伯爵,聽見窸窣的被子摩擦聲,才慢慢昂首去看。
伯爵已經在高床上躺下,準備入睡了。便上前將收攏束起的簾帳散開,鋪開一個朦朧卻不至於完全遮擋視野的私密空間來。
隨後男人自覺地放輕腳步,轉身準備離開,回到自己的新房間休息。
“你去哪裏?”
清脆的聲音鸝鳥般婉轉悠揚地飄蕩過古典巴洛克式的卧室,傳入亞爾特的耳中。
他不明白少年問這話是什麼意思一回頭,便隔着緩緩搖曳的手工蕾絲白紗簾,在層層帷幔之下看見伯爵半撐着身子,正看向自己的方向。
“貼身保鏢里的貼身是什麼意思,你不明白嗎?”
亞爾特從今天下午開始一直居高不下的心跳再次失去控制,砰砰乍響。
男人磕磕巴巴地回答道:“……知,知道。”
雲焦聽出亞爾特有些顫的語氣,不由好笑。即使隔着簾帳看不清晰,但少年幾乎都能想像得出來男人此刻一定又情不自禁地臉紅了。
“既然知道,你還出去做什麼?守在這裏不許離開。”
少年說完一蓋被子安心地睡去。
卧室里頓時安靜下來,亞爾特將放輕了腳步將卧室內的大水晶燈閉了,只留下牆上的一盞小夜燈提供照明。
男人站在床尾一側,和少年就想隔着一道層疊的紗簾。
幽靜中,雲焦漸漸陷入睡夢中,呼吸輕淺。
亞爾特偷偷回首,tou過白紗簾望着少年朦朧的睡顏。
“晚安,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