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崖底（八）

重見天日。

有那麼一瞬間睜不開眼，適應了陰暗后，陽光竟然也帶有刺痛感。陳川艱難地抬頭望，發現雙日正懸，時值正午。

而往下俯瞰，還能看到古樹的枝蔓包裹着崖壁，懸崖很寬，如同大地被劃開了一道口子，讓人驚嘆造物的鬼斧神工。懸崖兩邊都遮蓋有寬大的樹葉，那是屬於古樹的葉子，再往東看，是綿延不盡的山峰密林。

想必那就是嶂州了。

蔥冏選好地方，嘗試操控着降落，蜻蜓經過長時間的飛行，已經沒那麼抗拒了，但還是結結實實地砸到地上，把陳川和江離甩了出去。

柔軟的草地，久違的熟悉的感覺。陳川和江離重新站起來，不知怎的，第一次覺得世界如此寬敞。

蔥冏還騎在蜻蜓背上，調整巨蟲重新站起，他向二人揮揮手，高聲說：

“就先這樣吧！吾友們！我還有事情沒完成，先幫你們到這！對了江姑娘，那個山神還好吧？”

江離仰面對蔥冏說：“我們把它放到了安全地方，時間久了它自會醒來把黑布揭開的。”

“歐歐，好的，那接下來就要告別啦！我還要再下去。”蔥冏突然對二人揮手。

“蔥哥，你......”陳川疑惑地說。

“對啊蔥大哥，你還要下去么？”江離問道。

“是啊！我要回去，找到樵隸們，畢竟巴蛇可是他們的信仰，我要說清楚巴蛇是我殺的......做人可要敢作敢當啊！”蔥冏立刻答道，身下的蜻蜓抖了抖翅膀，彷彿已經準備好再次起飛，“歐對了，二位是要向東走么，你們到達昇州會需要這個。”

說罷掏出兩個小木牌，向下遞給江離，“這是晤昒人的護火符，佩戴身上，能在昇州吸收多餘的熱量。陳川老弟都知道的。”

二人拿着護火符，竟不知所言，只覺得這晤昒戰士的信物，在手掌里暖暖的，甚至有一股太陽的香味。

“歐還有，我的蔥是大蔥的蔥，冏是上三包結構的光明的冏，哦呵呵......”蔥冏又爽朗地笑，高舉雙臂，“讚美太陽！晤昒萬歲！”

陽光明媚地灑在熊貓身上，一時間居然有美麗光暈散出，令人望而生敬。

隨後又義無反顧地離去。

二人目送蔥冏，直到黑白的胖身影消失於地底世界。

隨後轉頭，相視一笑。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有人說天地無所謂仁慈，對待萬物如同對待芻狗，任憑萬物自生自滅，”江離感慨道，“放屁，天地間還是有這麼好的人么！”

“太陽，太陽......”陳川嘟囔着，他知曉了，太陽雖不可直視，但能裝進心裏。

陽光燦爛，二人就在這天賜的光明中坐下，草地柔軟芬芳，二人慶幸着，進行短暫的放鬆。

不遠處就是漳州的密林，樹木密集望不到盡頭。

陳川問：“如果東山的山神是親近龍的，那麼巴蛇怎麼會因璽印而攻擊我？”

“巴蛇並不屬於古樹崖，在《山海經》裏，它應該在西南的巴蛇才對。這世上都有萬物相憎相殺的類別，只不過是區別不同，而你正好碰上了罷......對了，你又是如何與蔥大哥相識的呢？”

於是陳川把如何與蔥冏相識，又是如何去到樵隸聚落，跟老奇相聚喝酒的經歷，都跟江離說了，江離饒有興趣地聽着，最後問道：“哎，我忽然想起，你從如此高的地方而落，怎麼一點事都沒有？”

“不知道，我只記得我做了一個很亂的夢，等醒來時發現山神抓着我的手腕。”

“抓手腕？真是奇怪......”

二人想了想，依舊想不明白陳川墜崖后的故事。不過大難不死，這總歸值得慶幸。

江離說：“目前來說還算順利吧，就是我在崖底有些失態......你捨身沖我而來，我真的一時難以接受。”

陳川低頭看向草地，不知道說什麼。現在他也說不清自己當時怎麼想的。

“不過呢，總算上路了吧。說實話，我原本還沒想好，對你說出真相后該怎麼辦......不過我們總算上路了吧。”

大千世界匯聚奇妙旖旎，身前便是漫漫征路，兩個烈日高懸正空，中原大地上演一遍又一遍神話傳說。

可陳川都不知道，可一切都是未知，可還有什麼在等待着他？陳川看向身邊少女，少女拿出讖盤和百敷散，正要掏劍。

陳川止住了她，“這個讖盤必須要用你的血嗎？”

江離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陳川會這麼問，目光複雜地說：“並不是，龍的存在才是必須的。”

“那讓我來吧，”說罷拿過羅盤，放到身旁，“還是滴血激活，是么？”

“嗯......”

二人躊躇，一段新的傳奇就要從此開始。

“你準備好了嗎？”江離半開玩笑半不忍地說，“如果怕痛就算了喔。”

陳川笑着搖搖頭，把絳刀放到掌心。

脖子上的璽印，刻有龍騰飛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