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七丈原（二）

車隊走出了山林，進入了一片平原，這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讓陳川想起了大壺村，那時也是跟着江離一起，走出了東山山系，迎面而來的是平坦和開闊。

“這就是七丈原嗎？”江離問道。

趕車人回頭說道：“是，這就是諸葛武侯病死的地方。”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啊。”另一邊有人接著說道。

趕車人說：“當年卧龍先生第五次北伐，蜀魏兩邊都佈下了大軍，就在這，七丈原相持着。

“七丈原東西皆深溝，形勢險要，一個諸葛孔明，一個司馬懿，隔着渭水相望。

“相傳卧龍先生夜觀天象，發現自己將星暗淡，可能會有生命之危。但他也有破解之法，那就是祈禳之術，向上天借命。

“於是設置七星燈為自己祈禳，只要七天內主燈不滅，那麼他就可以增壽一紀。為了使得主燈不滅，在大帳外設置了七七四十九個甲士護衛，阻擋外人進入，除了姜維和兩個小童搬運物資，其他人都不能進入大帳。也正是在這麼嚴密的防護之下，主燈安全地熬過了六天。可就在第七天時，魏延卻突然闖進了大帳，撲滅了主燈。

“哎，這一切都是命啊。卧龍先生輔佐皇子，積勞成疾，也難逃生病過世。”

其他人接著說：“卧龍先生死後，那司馬懿也得不到什麼，三國一直僵持着，最後又分裂成數個國家，相互攻伐，昏天暗地。

“還得是老皇帝，把各地遊走的神龍召喚一起，勢如破竹呀，哪怕什麼虎豹騎日行千里，什麼夜叉行殺人無形，一併幹掉，哈哈......”

“你們看那，那就是雲眸。”有人指向天空。

遠處散着一大片一大片的雲，遍佈開來，像一隻睜開的巨眼，威嚴地注視眾人。

“難道龍飛過這裏嗎？可它不一直都在皇都嗎？”

“也許璽印軍要有大動作。”

車隊在平原上前進着，趕車人說估計三天就能走出來，而雲蓋鎮與七丈原就隔着一個林子，他們這是專門為三人選近路啊，陳川和江離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以表感激。

七丈原的風有一種怪怪的感覺，但是陳川說不出來，一下吹得很快一下又很慢，一時涼一時暖，他認為七丈原跟大壺村的蘆葦地差太多。

“吁！”領隊突然壓了一下馬，好像馬發現了什麼，高聲長嘯，眾人四下張望，發現遠處迎面走來兩個人。

“啊呀，帶着武器，不會是攔道的軍人吧。”

“可是就兩個啊。”

領隊說：“你沒見過璽印軍的斥候，他們在草原上照樣可以埋伏，就算平坦過他娘，他們也能隨時跳出來把你抓了。”

眾人沒轍了，不敢賭，擔心如果有其他人埋伏着，繞道逃跑的話反而更遭罪，於是只好迎面前進。

誰料這是兩個灰頭土臉的人，雖然身上穿着護甲，但是沒有任何威懾，他倆跛着腿疲憊地走着，等到足夠近了，陳川才發現有一人只剩下一條腿，拄着一個折斷的長槍行走，生怕他立刻倒下。

翳軍接連受挫，這一傳言已經極大地流傳開來，但這是陳川第一次見到落單的翳軍士兵。

“哎！壯士！為何如此這般？”領隊問道。

前面的驢車停下來，那拄着長槍的先支撐不住，直接靠在車上。另一個用沙啞的聲音喊：“我們是第八團的！”

眾人連忙接待了他們，把牛皮水囊遞過去，他們就猛地往嘴裏灌，被嗆了好幾次。

“緩緩！緩緩！”眾人勸道。

那倆人喘着粗氣，大滴大滴的水珠從嘴角留下，顯得他們很狼狽。

“看到那了嗎？那些不是石頭，是我們同袍的屍體。”稍稍回過神后，瘸子說道。

原來前方佈滿了屍體，面目全非，難以想像過七丈原也發生過交戰。

另一個士兵說：“我們原本駐紮於此，遭到了龍的襲擊......你們知道雲蓋鎮往哪走嗎？”

“跟我們走吧，你們是第八團的壯士，跟我們走吧，我們正好要前往雲蓋鎮。”

“那裏駐紮着我們的人。”瘸子說道。

陳川聽着他們的對話，漸漸發現，第八團雖說是抗衡璽印軍的一支勢力，但是無論盧老還是車隊的眾人，他們都對第八團懷有很高的敬意。

第八團原本是聖人的一支勁旅，建制久遠，隆朝還未建立時就跟隨老皇帝南征北戰，赬朝後更是由聖人的親信劉將軍統領，但是五年前劉將軍率第八團集體叛變。

一支叛軍怎麼還能有如此威望？

“這他媽什麼世道。”趕車人嘀咕着，但同時出於對龍的敬畏，眾人都沒有再說些什麼。

車隊於是又多搭載了第八團的兩個殘兵，他們身上深灰色的甲胄佈滿土塵，偶爾說話，神情陰鬱，而至於龍為什麼要在這裏出現，為什麼要襲擊他們，沒人知道。

領隊還讓眾人收拾了第八團的屍骨，原地放下了一些木頭，用來騰出空間來放遺體，夜晚眾人就在路上原地紮營休息。

陳川躺在簡陋搭就的帳篷里，聽到隱隱約約的人聲，有人在密謀能不能把屍體上的刀劍都拿去賣了，但被另一個人呵斥掉，好像是領隊的聲音，但是聽不太仔細，他們爭吵起來。陳川就在爭吵聲中迷迷糊糊睡著了。

另一個帳篷里，尤喜二沒睡，他在守着自己的木頭。

夜裏傳來一聲古怪的叫聲，但沒人在意，可睡着的人都同時做起噩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