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番外一:失而復得的師尊(一)
是黃金紀元的某一年。
星際里戰爭頻發,因為資源稀少,各個種族鉚足了勁互相發動戰爭。
眾多勢力里,唯有聯盟治下還算穩定。
因為絕無僅有的雙王並立制度。大部長季也留守柏朗,穩定軍心,江以淮得以毫無顧忌的帶兵出征。
這位在治理內政上寡言冷淡,頗為隨意的皇帝,在戰爭上發揮了他超高的天賦,深不可測的精神力碾壓之下,讓他在星際內從未遇到對手。
但也不是全無壞處。
在某一年高頻度戰鬥下,因為過強的精神力無法及時梳理,江以淮的精神力就出現了一些問題。
等到季也發現的時候,江以淮已經經常會感覺頭痛了。
他坐在書房裏,一坐就是一下午,蹙着眉,看起來心情不好,實際是在抵禦高強度的頭疼。
季也發現后,暫停了一部分工作,開始儘可能解決他遇到的問題。
但季也並不是專業的梳理型精神力者,面對這種強度的精神紊亂,並沒有特別好的治理辦法。
後來他去了研究院,了解了江以淮的情況后,又與醫生和構建師進行探討,最終選擇了一種比較合理的治療方式。
“進去……虛擬世界。”
晚上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江以淮正低頭親吻懷裏的人,季也手指搭在他的眉骨旁,觸感冰涼。
“嗯。”季也回著,揉揉江以淮的眉心。
距離江以淮構建出精神世界,已經很多年過去了。
但因為當年的資料保存完好,啟用倒是也很方便。
季也被江以淮抱着,躺在床上,抬起手指,輕輕按壓江以淮的額角。
他想了想,“和之前針對我的治療不同,因為是梳理,時間不會太長,如果外面有事,也可以隨時叫停。”
“大概三天。”季也睫毛輕抬,看江以淮,覺得還是比較合理的,便道,“技術升級,構建師可以控制精神世界的時間流速,不會耽誤外面的事。”
剩下的話停留在被親吻的唇角。
然而所有的要素都被考慮到了,身上的人卻依然沒有吭聲。
季也抬眸,眼睛微彎,在明凈的燈光里笑了出來:“還有……我忙完后……會進去陪你。”
“嗯。”不說話的人這才點頭,俯身抱住季也,鼻尖壓在季也脖頸上,親了親,然後不知道想到什麼,睫毛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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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江以淮放下現實世界的政務,進入當年預留出的最後一個世界治療。
外部世界只有三天的治療過程,即使是繁忙中也能空出時間。
季也原本已經推掉了一些工作,打算進去陪着江以淮。
沒料到臨時有一個文件需要處理,進去的時間就晚了一天。
完全保留記憶的世界,因為精神力強度足夠,季也並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
進入世界后,他打開世界線。
世界線上有一句話。
『溪山一戰,仙尊身死,謝淮衣入魔。』
『自此之後,魔君出世,建不滅峰,劍指天下修士。』
這是重新構建后的劇情線,在看之前,季也睫毛輕抬,先回憶當年預留的原劇情。
那是個仙俠世界,還記得在原劇情線中,季也扮演的是一名仙尊。
仙尊住在溪山之上,清雋高華。
一日遊歷,他從極北之地撿回謝淮衣,收謝淮衣為徒。
從此之後,仙尊教謝淮衣劍法,將謝淮衣養大,使謝淮衣從一個小糯米糰子,出落成仙洲中鼎鼎有名的淮衣仙君。
謝淮衣也很爭氣,他天資絕高,前途無二,
是溪山首席大弟子,如無意外,他本該是下一屆仙盟之主。
然而好景不長,在仙洲十年一度的大比上,謝淮衣被發現了魔君血統。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仙門大比上,仙洲十二尊者商議,當場制住了謝淮衣,要共同誅殺他。
季也扮演的仙尊自然是不許的,最後為了救謝淮衣,執一柄本命劍,在溪山之畔,力竭而亡,身消道死。
季也死後,謝淮衣就此入魔。
從此之後,建不滅峰,劍指天下修士。
所以這是一個稱霸天下的劇本。季也看了看劇情,差不多明白過來。
大概是構建師在設置劇情的時候,考慮到江以淮精神力紊亂的原因,是因為過度戰爭。
所以微調了劇情,給出理由,讓他在精神世界裏盡情發泄。
天高雲渺,空氣中有白鶴清鳴。
季也偏頭想了想,劍指天下修士,是個很大的工程量,修仙界那麼大,也不知道謝淮衣如今打到哪了。
周圍人聲嘈雜。
“……”季也低頭,輕握了握手指,發現自己如今一身青衣,腰佩名劍,一頭青絲垂下,正含着笑意,在參加一場……仙門會議。
面前茶香裊裊,帶着一點瀛洲獨有的雪鬆氣息。
季也垂眼,在裊裊的淺香中,垂目不語,看清楚面前的形式。
大概是某一個因為共同目標建立的,極負盛名的盟誓現場。
巨大的石劍之下,眾人群情激昂,很隆重分立了兩排高低錯落的案幾。
不少說得上名號的仙洲修士聚在一起,神情嚴肅,義憤填膺,嘴巴張合之間,共同討伐着一個人。
謝淮衣。
謝淮衣,季也慢慢的在心裏念了一遍這個名字。他抬手,手指搭在桌案上,瓷白修長。
他並不說話,只聽其他人說。
有人先是討伐,然後痛心疾首。
“太荒謬了,太荒謬了,真是師門不幸,星遙仙尊當年……多麼光風霽月的一名君子啊,座下怎麼會出了這麼一個……這麼一個小畜……煞星。”
緊握拳頭的男人這麼道。
星遙仙尊是季也在這個世界原本的名號,以劍為名。
而說話的人鬍子一把,正連連搖頭,痛心不已。
他是個相貌敦厚的中年人,季也定睛一看,得益於之前看過的資料,認出他的身份。
是北山派的某位長老,曾拜師於仙洲某位尊者之下,謝淮衣入魔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仙洲十二尊者。
他失了庇佑,從此懷恨在心。
他說著話,身旁,一位把玩着蠱蟲,額頭上帶着道傷疤的青年抬眉,冷嗤一聲,扔了手中的酒杯。
他翻了個白眼,然後道,“真稀奇,現在諸位知道怕了,當年殺他的時候,殺他師尊的時候,怎麼沒見諸位出來說句話啊。”
他說著,手心上盤的小蛇嘶嘶作響。
原本令人忌憚,然而這嘲諷的語氣,在這種場合下,頗讓人面上掛不住。
很快有人反駁他:“蠱君,話不能這麼說吧,當年您沒在,是不知道,謝淮衣血統被識破,惱羞成怒,可是直接重傷了林白仙君。”
這話可就說的不是東西了。
名喚蠱君的青年翻了個白眼:“是嗎,我怎麼聽說是那位林白仙君先搞偷襲啊,我這還有當年的仙報呢,寫的清清楚楚,您看不看啊。”
他說的有理有據,手裏的小蛇跟着纏繞,圍觀者不知如何答話,只能手指顫抖,喊了好幾聲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蠱君的白眼幾乎翻到天上。
在四周莊重緊張的氣氛里,季也不由多看了這位名為蠱君的青年幾眼。
他覺得對方有些熟悉,想了想,回憶起來,應該是原本的世界線里,他與謝淮衣一起,遊歷南疆之時,與對方有過一面之緣。
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前了。
現如今,大家都是聚在一起,報團取暖,等着謝淮衣來殺的倒霉蛋罷了。
天高雲渺,在滄州下,逢客山裡,巨大的問劍碑下。
仙鶴傳音而來,證明謝淮衣已經出了不滅峰。
他這一來,必定是要見血的。
仙洲眾人或神情緊繃,或低頭沉思,或眼珠亂轉。
想要選出一名仙盟之主……好帶領大家,在謝淮衣的劍下苟命。
不管有用沒用,都希望有用。
這時候,不知道誰眼神頗尖,注意到撫柳樹之下,正端着茶杯,安靜喝茶的季也。
“誒……誒!!那不是……雲山君!?”
彷彿一顆石子激起千層浪,正互相推諉的仙洲眾人頓時寂靜一片,轉過頭,緩緩朝季也看來。
二十四洲的雲山君。
青衣及地,黑髮如墨,相貌清和而美麗。
這不重要,關鍵是,他與故去的星遙仙尊,生的有九分相似。
那一分不像,不過是他來自二十四洲,不曾與仙門接觸過,因而顯得木訥。
而如今,青年坐在撫柳樹下,清致文雅,目光明透。他看着眾人的模樣,再不見初見的拘謹,乍一看,與那一位,竟像了個十成十。
仙門眾人悚然一驚。
下一秒,熱淚盈睫。
誰不知道謝淮衣為什麼發瘋啊。
這一秒,就連蠱君也頗詫異的看過來,看季也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同情。
修仙界裏,生的與一些大人物相似,其實不能算是什麼好事。
不比凡人肉眼凡胎,只注重一張皮相,仙門之中,皮相是最下等的東西,你不是那個人,怎麼裝也不會裝得像。
尤其是謝淮衣,那是什麼人,一劍殺盡十二尊者的狠角色。
生的像他的師尊……按照他的脾氣,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白鶴的清鳴聲由遠及近。
是溪山上當年養的白鶴的,當年星遙仙尊身死,謝淮衣重傷,溪山崩散,門內弟子被落井下石,欺負好一段時間。
沒想到後來謝淮衣墮入魔道,一柄劍殺回來,將仙洲強者屠的七七八八,又收編了當年的溪山弟子,創立不滅峰。
……短短几年,就連當年山上的白鶴,也跟着水漲船高了。
清戾的叫聲在天空中盤旋,預示着屠刀將至。
問劍碑下,幾個門派的長老冷汗津津,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將目光看向季也。
“雲山君……”
“雲山小友……”
“您行行好……救我們一命吧。”
季也看了一眼,原世界線里,生性木訥的青年,十分不通人情,被眾人這樣的請求,熱血澎湃,當場就答應了。
他極有氣勢的當了這個仙盟之主,然後執一柄劍,在謝淮衣到時,劍指謝淮衣。
被謝淮衣一劍反殺。
那張與星遙仙尊九分像的臉,並沒能給他帶來什麼特殊對待。
季也這次過來,用的也不是雲山君的數據,是他自己的,不過看仙門眾人的反應,應該是沒認出來。
此刻,撫柳樹下,季也就幾乎被一群心思各異的修士圍住了。
誰都知道他不行,他是假貨,他去也沒用,謝淮衣不可能吃這一套。
但對於大能幾乎被屠殺殆盡,修真界人丁凋零的現在。
即使是一個假貨,眾人也認了。
他們實在是攔不住謝淮衣發瘋了。
白鶴的清鳴愈發響亮,眾人神情凝重,止不住的發抖。
而天高雲渺之下。
被寄予厚望的假貨季也,慢慢端起手裏的茶杯,與天空中驚疑不定看着他的白鶴對視。
在對方試探的靠近時,飲一口茶,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