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出山河(“天下間,還沒人敢擋我的)

劍出山河(“天下間,還沒人敢擋我的)

庭院裏花落繽紛,日不覺已漸西沉。

斜陽越過牆頭而照,滿地殘紅,是半片明,是半片陰。

軒窗前的樹影也隨日偏轉,繞去窗外。屋內悄然暗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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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釁的人聲越發響亮,還有人在敲打房間的門板。

“你們刑妖司的人莫非敢做不敢當?潛身縮首地躲女人屋裏做什麼?有本事滾出來!”

“刑妖司在我儒丹城是要隻手遮天了嗎?要拿誰便拿誰,全然不顧朝廷法紀!若是肯直白給個說法也好,偏又唯唯否否,找旁的理由左右搪塞,好沒志氣!今日老夫就算冒犯,也要刨根究底問個明白!”

吵的什麼東西傾風根本沒聽懂。謝絕塵見有架要打,再次把右手拔了下來,遞劍給她。

傾風也再次禮貌拒絕:“……不必了。”

袁明至今還沒醒,傾風說:“你扶着他,我來開路,先回刑妖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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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一群人堵在門口。加上桂音閣私養的打手,有五六十人之多,擠滿了整個堂屋。走道上還有百來位僕從雜役,靜站着等候調度。

領頭的幾人輪流喊了一番話,都未聽見任何回應,不由心下起疑。

“人真在裏面?怎麼半點動靜也沒有?”

邊上的店家低着頭,回說:“打進來后,就沒人出去過,那倆丫頭一直在屋外守着。縱是飛天遁地也逃不出去。”

為首一排人的衣着氣度各有不同,都是儒丹城內有頭有臉的人物。世家望族站前面,儒生緊隨,富商列后。

本不該同時出現的一伙人,聽從崔氏召集,短短時辰便匯聚在此。

聽到店家這話,就有人嗤笑道:“那麼耐得住性子?連這罵也忍得,該不是見我們人多,不敢出來?”

“依我看,提棍衝進去得了,若論道理,也是在我們這兒!他們敢當街劫人,憑什麼我們不行?”

“都是初出江湖不知天高的毛頭小子,嚇他們一嚇,讓他們知道行事要收斂,不——”

話音還未落,卻是轟然一聲巨響,兩扇緊閉的門扉被人從裏面踢破,直接卸了下來。

正附在門上偷聽的幾人只覺被一股翻湧而來的巨浪拍在身上,還未來得及掙扎,整個人已被浪尖拋飛出去。

運氣好的摔在後方的人牆上,運氣不好的直接被木門砸在底下。

地上灰塵沸沸揚揚,在空中掀起白茫茫的一片。一群豪恣富貴人忙退幾步,在朦朧的光影與驚愕的呼聲里,看見一道似渺渺雲煙的人影走了出來。

等臨近了,因光色昏沉,還不及看清她的臉,先叫她身側懸挂着的紅色劍穗吸引了視線。

那柄長劍該是館中姑娘們表演舞劍時用的工具,劍刃尚未開鋒,銀光鋥亮,紅穗長長垂落,直落到她腳邊,隨她走動微微搖晃,與她淺色的衣擺對比色彩明艷,尤為飄逸。

眾人還未斥責她霸道粗蠻,她先聲奪人冷笑一聲:“好生大膽,竟敢協同妖孽,在此地埋伏我等。我等在屋內對付那妖孽設下的圈套,你們就在外叫陣,干擾我師弟心智,叫他昏迷不醒。我來瞧瞧,你們是有多大本事!”

說罷不等眾人捋清她話中意思,徑直衝了上來。

壯漢們迫不得已持棍上前,圍攻而來。

最前方的青年正是先前在前廳阻過傾風一次,叫傾風一腳踹飛的那名打手。他光顧着沖得快,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手上棍棒卻忘了出,橫持在前。

傾風單腳踩在他棍上,身如鴻雁,只壓得他長棍微微下沉,緊跟着便一腳踢在他胸口,如先前那般,將人踢飛出去。

雖一字未說,可眾人都懂了她意思。

傾風的笑容從唇角隱沒下去半分,落在眾人眼裏猶如活閻王。她說得理所當然,坦然無畏:“天下間,還沒人敢擋我的路。”

“今日來了桂音閣,遇見的好些都聽不懂人話,該不會真以為我束手束腳的不敢動手?那你們可能是不知道我的名字。”傾風笑如春風,聲音和緩,“我叫傾風。不知道這個的也沒關係。紀懷故就是我殺的。你們自持什麼身份,先在他身後排着。找我要說法,我一個個給。”

不知道隨着流言的潤色,傾風在這群人眼中是哪種形象。不過此役過後,多半又要加深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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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老虎頭上的毛都拔了,現在跟我說不必?”傾風譏誚道,“你當我蠢?都敢來桂音閣堵我們,城裏的其他弟子還能叫你們放過?不是想抓着我們去刑妖司威逼嗎?從了你們意圖,現在又怕什麼?儒丹城的大半權柄可都握在你們手裏,不妨再囂張些。”

此地狹小,青年滾在地上,順道撂翻了身後圍觀的一排人。五六人摔成一團,還未開打,聲勢直接掉了三層。

等到刑妖司門口時,陣勢已是浩浩蕩蕩。將街口都要堵住。

傾風上前一步,他們便自覺退後一步。

另一壯漢趁勢繞到傾風身後,與她僅余兩步之距,手中棍棒都落下來一半,要敲在她肩頭。只見一道劍光急轉,倏然便如閃電劈來,點在他胸口。不輕不重地往前一推,讓他生生止住動作。

摔倒的青年好不容易爬起來,抬頭一看,二十來名打手已盡數退開,在傾風身邊騰出一圈空地。

傾風腳剛落地,看也不看,手上劍光懾人,紅細流蘇輕甩,已朝着右手邊青年的脖頸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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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樣的狂徒說的每一句話,眾人哪敢質疑?

見眾人畏畏縮縮不敢上前,傾風徹底冷了臉,道:“我是叫你們跟上,不是請你們。非要我綁了你們手腳再回去,我也是敢的,只不過,到時候你們面上不好看。”

門帘被晚間的暖風吹開,日光落在她臉上如一池流動的水。劍光舞動着閃爍,被她收到身後,臉上那道疏狂的笑比艷紅的長穗還要醒目。

傾風見他們聽勸,滿意點頭,又一派和氣地說:“來都來了,一個都不要少,一起去喝杯茶。我這人說話認真,別惹我生氣。”

她走在最前頭,身後跟着烏泱泱的一群人,往刑妖司快步趕去。路上行人紛紛側目,好奇驅使下隨行在後。

不用她開口,人群自發推攘着讓開一條道來,各個恨不能貼牆而立,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可這柳絲若非要來拂她的臉,她順手摺了也就折了,不會憐惜。

滿堂的人猶如被刀架在脖子上,心驚肉跳。一人垂首,想託詞回絕:“不必……”

傾風出了院門,又頓足回頭,叫上他們:“不是看不慣刑妖司嗎?別說我以勢嚇人,全部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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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光不住在同行人臉上亂飛,拖延一息,臉色跟着慘白一寸,最後還是上前一步,決定隨她過去。

涼意與刺痛順着脖上皮膚走了一圈,那人兩手頓松,面色慘白地去捂自己的傷口,魂魄嚇飛了大半,才意識到傾風手上未用氣勁,只淺淺破了他一層皮。

不過一瞬,這人彷彿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再不敢往前擠,倉促退到人後。

謝絕塵扛着袁明走出門,跟在她身後。見到這一幕,也是有些震撼。

這兩字比什麼神兵還要鋒銳,現場嘩然一片,眾人頓時變了臉色,身形搖搖晃晃地難以支撐。

要說先前還有些惱意與不滿,此刻只剩下驚懼惶惶,原先要出口的罵聲全都化成了一個簡單的念頭反覆響徹腦袋:“你是——”陳傾風?!

傾風不急不緩地轉過臉,與他四目相對,清明的眼中既沒有笑意,也沒有憤怒,只有像看着楊花柳絲一般的寡淡,不過是今晨出門時隨意的一瞥,所以才繞他一命。

傾風再舉劍,指着的不再是那群護院打手,而是綾羅裹身的富豪縉紳。驚得眾人連連後退,更膽小的險些栽倒,所幸被身後密集的人群給扶住了。

再接再厲,不定可以與妖王平起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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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山河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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