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出山河(入v公告)
傾風才走了兩步,就發現大殿中間那兩排最舒適的寬椅,竟還有兩張是空着的,不知是給誰預留。
當下直接高聲招呼道:“師父,坐這兒!這裏有座。”
一時間,原本還在細聲交談的眾人都靜了下來,轉頭望向大殿正中說話的人。
各種探究、困惑、輕慢的複雜目光落到她身上,她本人好似渾然未覺,一手搭着椅背,嗓音洪亮地又叫了一聲:“師父,你怎麼不過來啊?”
在座都是長輩,傾風這旁若無人的模樣委實過於囂張,堂上一個穿着青黑色蟒袍的刀客聞言便皺了眉,呵斥道:“小輩無禮,這不是你來的地方!趕緊下去!”
他的刀就斜倚在平頭案的邊上,說話時故意帶了些內力,想以此震懾傾風,讓她莫太無禮。
刀身隨他聲波發出一陣輕微震動,與桌案連連撞響,即將滑落時被他一手按住。可站在不遠處的傾風卻沒半點反應。
傾風甚至連道餘光都沒賞他,見陳冀不應,直接兩手各拎起一把椅子,朝陳冀所在的角落走了過去。
陳冀直接轉身撤出大殿的心都有了,無奈深諳傾風秉性,知道這廝定會故意追在他後面,邊跑邊高呼:“師父,師父你要去哪裏?”然後將狀況鬧得更人盡皆知。
於是生生定住了步伐,面色鐵青地等着傾風靠近。
原先與他師徒二人搭話的那個中年男人此刻悔不當初,深埋着頭想要離開,劃清與二人的界線,不料傾風竟也不放過他,將陳冀按下去后,轉頭就沖他道:“這位師叔請別走,這還有一把椅子,您也請坐。”
中年男人瞪大了眼,渾濁的雙目已極少變得那麼有神,立即擺手、搖頭、挪步,將抗拒之意寫滿全身,連眼睛都恨不得真能說出話,仰天長嘯一聲“不!”。
這椅子他不敢坐不敢坐。他寧願去坐那種灑滿了鐵釘的殘酷刑具,也不想坐這把扎了無數眼刀的寬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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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冀又哪裏能獨自受罪?還沒等他退走,當下已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將人扯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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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老哥拄着竹杖,走路一步三晃,看着一口氣都快沒了,怎麼力氣能那麼大!箍住他的那隻手堅硬如鐵爪,他擰了一下都沒掙開。
傾風抬手再作邀請,面上禮貌端莊,嘴上不依不饒:“坐吧,師叔。不用客氣。師叔千里迢迢趕來與會,哪能連把椅子都分不到?我方才提了,都不是什麼金銀珠寶打造的寶貝,若是連這都捨不得,豈不是叫先生臉上無光?我是小輩無所謂,站着即可,您老慢坐。”
中年男人嘴唇翕動,本就不善言辭,被那麼多道針錐似的眼神盯着,更是惶恐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舌頭打結了半天,才苦澀地冒出一句:“賢侄,我沒有得罪過你的地方,你別害我啊。”
傾風虛按着他的肩膀讓他坐下,笑說:“擔心什麼?與您無關,您坐着就好。”
陳冀見他實在不安,用竹杖碰了碰對方的腿,以一腔過來人的語氣安慰道:“習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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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哥?你在說什麼?這又不是他徒弟,他有什麼好需要習慣的?!
眾人皆側着身體朝角落張望,想看看那幾個敢在白澤殿上挑事的狂人是誰。
無奈陳冀坐的位置實在過於偏僻,中間恰好有兩根圓形長柱幫忙遮擋視線,只有坐在中後排的一群修士可以看見。可親自離座去打探又不大體面,更多人只能悻悻收回目光,旁聽一點熱鬧。
刀客遭傾風漠視,見對方師長還不予管教,有些掛不住臉,胸口憋着悶氣,猛一拍桌,怒罵道:“你是哪個地方來的小輩?你師父沒同你講過刑妖司的規矩嗎?”
堂間議論的聲音陡然變大,或輕蔑或勸解,千人千相諸般盡顯。
“縱是不曉得規矩,也不該連點禮貌都不懂。”
“呵,跟規矩有何關係?她擺明了是故意的,字字句句點你頭上,你聽不出來嗎?”
“不知是哪位同僚?若是對場間席位有哪裏不滿,該自己出面才是,將徒弟推出來挨罵做什麼?”
“確實是少了幾張椅子,怎麼現在還沒補上?山上沒有,叫幾個小輩趕緊去山下搬吧。”
傾風返身走回來,聽人責罵面不改色,反笑道:“我不過是盡孝心,為何要挨罵?諸位前輩說的,我不大懂。”
刀客下巴上蓄了濃密的鬍鬚,表情被遮住大半,看也是個不怎麼會吵架的人。見傾風站在人群之中連點情緒波動都沒有,已經沒了辦法,臉紅脖子粗地指着她罵了一句:“厚顏無恥!”
這門功力傾風確實是修到登峰造極的,她端端正正朝刀客行了一禮,謙卑道:“不敢班門弄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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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冀怕她多生是非,乾咳一聲,警告喝道:“傾風!”
管事這才快步過來,壓低了聲音,不多嚴厲,可也不算和善,同傾風道:“這位姑娘,莫要在堂上鬧事。你先把椅子拿回來,我再派人去給你找。”
傾風聽着覺得可笑,斷然拒絕:“椅子我不可能還給你。我搬得起,我師父就坐得起。少幾把椅子,該是你的問題。偌大刑妖司,連這都解決不了?”
管事在刑妖司任職多年,隨侍白澤,見到他的都會給兩分薄面,便是朝廷高官也不敢當面奚落,何曾被人這樣咄咄緊逼?錯愕之餘,態度也冷硬起來,尖銳問了一句:“這座位排序自有講究,你師父坐得了嗎?”
傾風自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打從記事起她就知道自己命不長久,今日生可能明日死,腦袋拎在手上轉着玩兒,活得便是一個隨性,連陳冀都教不了她什麼叫忍讓。
此刻心頭怒火高漲,眼神卻變得冰冷。
“你是覺得他不配?還是你覺得,今日沒有座位的人,都不配?”她說得不急不緩,前頭音調還被壓着,抬手豁然一指,清朗的聲音便顯出她的傲然,“不僅椅子坐得,他們桌上的東西,我都要。那果子,那茶水,給我師父敬上。”
椅子確實是因為疏忽,但那靈果卻是稀罕東西,所以連主桌邊上的位置都只每人分了兩個。
傾風這猖狂的要求一出,管事也被氣笑了,聲音多有諷刺,指着大開的殿門示意說:“你想要,可以去下面那個地方拿。別說是老夫欺負你,底下都是跟你同齡的人,桌上的東西全憑本事取。”
傾風深深看他一眼,唇角笑容譏誚,二話不說,利落轉身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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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客跟到門口,見她大步流星地下了長階,怪道:“還真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小丫頭?她師父誰啊?”
一人跟着道:“沒見過什麼市面,去受點教訓也好。”
“哪個鄉下來的姑娘?怎麼帶到這殿上來?”
“老子也是鄉下的,陳冀也是鄉下的,說來先生不定也是哪個幽僻靈山上出世的,在這兒念叨着鄉下你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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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旁觀的人都差點吵鬧起來,糾紛的中心人物反倒坐得安穩,中年男人看不過去,推着陳冀的手臂焦急道:“你……你怎麼還不過去攔着?”
陳冀疲憊地按着額頭,擺擺手道:“管她呢,隨她去吧,別在大殿裏給我鬧就行。”
中年男人局促不安,拍着手心道:“那幫娃娃下手沒個輕重,你徒弟那麼瘦小,不怕被打出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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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拿他簡直沒有辦法,心急火燎,乾脆自己跑到門口親眼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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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風快步過來,不出意料,第一眼就認出坐在人群正中的林別敘。實在是那人的排場大得與眾不同。
廣場上的弟子們起先還沒注意到她,等她站定在林別敘面前,附近的人才放低了說話的聲音,好奇地分出心神打量。
林別敘手裏搖着把紙扇,笑得暢懷疏朗:“又見面了。”
傾風覺得他這笑容莫名礙眼,沒有回應,指了指他桌上的果盤。
後排的青年見這動作,當下接了一句:“這東西——”怎麼可能送給你?
豈料林別敘同意了,做了個隨意的手勢,而傾風也沒等他回應的意思,第一時間上手連盤端走。
看見這一幕的人紛紛怔住。
更奇妙的是,傾風不僅沒抓緊時間跑路,還順着方向轉到了袁明桌前。
這兩枚果子袁明從來是不自己吃的,大多是找個機會轉手賣了。
誰動他的銀子便是要他的命,這麼多年在他這裏吃到苦頭的弟子不計其數,是以到後來,眾人都默契地送他一席,爭也懶得爭。
先前那青年就着沒說完的半句話飛速轉了口風,想提醒這個不要命的姑娘:“師妹你別動——”小心挨揍!
袁明猶豫片刻,做了個能叫他們銘記終生的動作。他拿起一個,剩了一個在桌上,意味明顯。
現場頓時一片寂靜,連呼吸聲都快停了。
結果傾風垂眸掃了一眼,覺得他窮得可憐,沒有去拿。繞過了他,走到季酌泉桌前。
季酌泉方才正在看她,直直與她對上了視線。二人都不知對方在想什麼,等傾風將果子抄走一個的時候,季酌泉還面無表情地坐着。
這下,眾人何止是震驚,該說是驚駭了。
這得是什麼人物啊?!
刑妖司的三尊大佛都對她禮讓七分?
哪怕是換成紀懷故來,季酌泉方才都該打斷他的手!
另外兩套桌椅,有一個還是空的,最後一個則坐着披頭散髮的柳望松。
傾風各從盤裏取了一個。
柳望松自然不想給,只是前面三人都沒阻攔,他一時摸不準傾風的來歷,怕只有自己胡亂出頭,最後鬧出問題,於是頻頻觀察前面三人的神色。
等他回過神來,傾風已經帶着盛滿的果盆回去了。
方才傾風走到他桌前時,目光飛快從他臉上掠過,一眼都嫌多。此時走到一半,又回頭朝他看了過來,還是一種審視的目光,表情里有他讀不出的微妙,最後甚至蹙了蹙眉頭。
柳望松茫然。什麼意思啊?
他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臉,第一次懷疑起自己的形象。
不說鳳表龍姿,怎麼也是儀錶堂堂。
等傾風走到石階的一半,現場眾人才炸開了鍋,互相打聽:
“她是誰啊?”
“我從沒在刑妖司見過此人!”
“剛才為何不打呀?”
“看起來不怎麼厲害,身上也沒帶武器,這得是什麼大妖遺澤?”
柳望松被人推攘着肩膀追問,滿腦子空白地回了句:“我不知道啊!我不認識她!”
後面的青年頓時嘔血:“你不認識,就這麼讓她把果子拿走了?!”
一群師兄弟順勢開始挑唆,讓他趕緊搶回來:“對啊,柳望松你怎麼不動手啊?”
袁明無動於衷,只將手裏的果子放回去。
“這殿上確實不該你留,與你說實話,你這後生怎麼一點情面都不給?”
“這位姑娘的師父,你站出來!一直讓徒弟替你出頭就罷了,難道還要讓你徒弟替你挨打?”
季酌泉同樣沒什麼反應,與先前一般無二。
說罷衝著前面的侍女招招手,說:“給我師父和我都倒兩杯茶。如果茶也不給,那我自己再去別處拿。”
“張老怪,你有本事就讓你徒弟上,那麼一大把年紀,出去打一個小姑娘,你也說得出口?”
殿內喧鬧不止,忽地一道厲喝從外面傳來:“都吵什麼!”
先生又看向傾風,問:“你能贏,但值嗎?”
見了鬼了!今年怎麼什麼離奇的事情都有?!
還有人不顧形象站了起來,朝前走近兩步,試圖看個仔細。
“我覺得算了吧,柳望松這人能放過好便宜不佔嗎?他都不去,肯定有貓膩。等人下來再說。”
傾風細細地咀嚼,入口即化、汁水充盈的靈果,在她這兒好像變成了什麼難吞咽的東西,過了片刻,她笑吟吟地道:“規矩?你自家的規矩回去訓你自家的狗,同我有什麼關係?”
傾風莫名其妙道:“這不是有嘴就行?”
傾風這次倒是聽話,把果盤塞給陳冀。
等傾風走遠,白澤才一抬眼,望向角落的位置,叫出一個人的名字。
管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等她邁過門檻,才找到聲音,瞠目結舌道:“你……你這是哪裏來的?”
“你當我聾了?”
“唉,我徒弟要是肯這樣偏幫我,他捅出簍子來,我也樂意幫他兜着,可是我那逆徒,光會犯蠢。”
幾人不由起了身雞皮疙瘩,也覺得見鬼,放低了聲音道:
“這到底是哪裏來的丫頭?好生囂張。”
他冷聲道:“傾風,你今日,是不認我這個師父了?”
“這麼遠,不能吧?”
後者從方才起就一直緘默無聲,大反常態地不跟眾人一道起鬨。見他望過來,還無辜地攤開雙手,裝作毫不知情。
十來人起身,不信邪地走到門口,往中心的廣場上瞧了一眼。看不清是哪幾人桌案上的果盤空了,不過人群未亂。
他緩緩回頭,找到人群之中的小妹。
傾風似笑非笑地朝說話那人看了過去,風輕雲淡道:“阿貓阿狗都敢自稱尊、自稱長。刑妖司,倒也好笑。”
眾人躬身朝先生行禮,只有傾風站着沒動,一道啃果子的清脆聲音便在寂靜中顯得尤為刺耳。
不止管事震怒,堂上也有一人出聲責罵道:“你放肆!簡直逆詐無狀,目無尊長!他好聲好氣同你講規矩,你不該在殿上大放厥詞!”
他話音剛落,另有幾人出來阻攔:
她走到陳冀邊上,順手拿了個果子,咬了一口發現還挺甜。
“你還真跟她一個孩子計較?”
“她能聽見嗎?”
“這不似你性格、你豈能讓人平白壓你一頭?縱是你寬厚,你柳家威名也不容褻瀆吧?”
傾風見陳冀起又復坐,知道他不管自己,便更肆無忌憚地挑釁道:“聽聞刑妖司綱紀嚴明,實力為尊,你既高坐堂上,不如與我下去比比。我若贏你,你自認阿貓阿狗,聽我的規矩,拜我為尊長好了。”
傾風說:“這不是有手就行?”
傾風口氣隨意:“不是你說的嗎?前面桌上啊。”
有沒有搞錯?老子在這裏裝凄慘賣可憐,你鼻孔朝天的快把天王老子都給踩腳底下了。
此話一出,堂內驟然寂靜。
傾風不語。
大殿內的眾人還在討論傾風的師父是誰,為何一直不做聲。還有人勸他趕緊下去阻攔,就見在門口觀望的幾人姿勢變了。
柳望松一眼就看破她肚裏憋着壞水。當即熄了上前找事的心,不動如山地坐着。
刀客開口時的聲音都啞了:“你怎麼拿的?”
先生頷首,道:“你先下去吧。”
靠近主座位置的一人發問:“那麼快就回來了?”
大家都是學武的人,脊背的陡然僵硬逃不過他們的眼。
“這不是有腳就行。”傾風嗤笑,這才幾步路。
她拿起一個遞給陳冀:“您不吃嗎?還行吧,吃個味兒。我還以為能讓他們京城的人如此吝嗇的寶貝,該都是金子做的,原來也是泥里長的。”
陳冀哭笑不得,小聲道:“把你東西也帶下去!別給我!”
管事面上如覆寒霜,人也跟凍住了似的,半晌沒做回應。
·
傾風看着他,看久了,莫名覺得他有種邈遠的不真實感。跟高山遠水似的,遙不可及。
傾風還以為他就是白澤,懷裏果盤差點摔到地上,暗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就見壯漢側過身,低頭朝外面說了聲:“先生。”
這人身材魁梧,目光如炬,臉上有一道橫長的傷疤,寬大的衣衫都包裹不住他虯結的肌肉,極具壓迫感。
出聲喝止的男子率先走進來,朝圍聚在一起的幾人瞪了一眼,示意他們趕緊分開。
好哇!
柳望松這人別的優點沒有,常被柳隨月的運道坑害,對危險極為警惕。
陳冀見周遭人都在往這裏看,獨她一人吃得津津有味,臉色黑了下來,粗聲粗聲地道:“你怎麼還吃得下去?”
“你方才那麼狼狽才贏了座位,怎能輕易拱手讓人?那師妹氣焰太盛,目中無人,你趕緊教訓她一頓,把果子搶回來!”
傾風順勢看去,又是一驚,發現白澤的模樣竟很年輕,怕還不過三十歲。面上無悲無喜,眼中有種淡漠的慈悲,那過於清絕的氣質讓人下意識會忽視他的面容。
傾風“哦”了聲,一手端着果盤,招搖過市地出了門。
你們自己搞吧。
眾人當即噤聲,轉頭看去,才發現是先生來了。
“這人是誰?她師父又是誰?你們誰認得?”
“是不是你剛才叫得太大聲了?”
之前說話的那人豁然起身,走了出來:“大言不慚!我今日就替你師父教教你!”
很快,就見傾風抱着一個果盤走了進來。
他進門前先往屋內掃了一圈,落到傾風身上時,目光稍頓片刻,朝她點了點頭,方往裏走去。
他人還在這裏,哪裏輪得到別人管教他的徒弟?
“分明是她要和我打!她只要認個錯,我不與她計較。”
中年男人跟着走回來,腳步拖沓遲緩,像是受到了什麼衝擊,停在那張座椅前,甚至想請傾風自己坐下。
陳冀抬腿想給她一腳,先前同傾風爭吵的人指着她正要告狀,白澤先行出聲道:“不用比試了,你打不過她。”
陳冀:“……”怎麼那麼想打人?
那頭管事總算釐清思緒,再次朝他們走來,抱了下拳,說的卻是:“刑妖司有刑妖司的規矩,禮不可廢,你不理解,我也很難同你解釋。先生快來了,請姑娘先下去。”
他隱約嘆了口氣:“多年不見。”
“大師兄?袁明師兄?”
林別敘笑笑說:“我就不必了。我知道自己打不過她。”
陳冀見局面變得實在太難堪,猶豫了下,對傾風道:“你先下去。”
不是一個,不是兩個,而是整整五個靈果。
陳冀本已打算起身,先帶傾風離開,免得她在先生面前也口出無狀,屁股還沒抬起,聽見居然有人罵他徒弟——
後排的青年見他們都不動作,提了口氣,想把傾風喊回來,抬起頭,發現傾風正停在半道,笑眯眯地在遠處看着他們。
算了。
“陳冀。”
緊跟着才是一個白衣男子走進來。
一時間滿座嘩然。
“她罵你們阿貓阿狗,你們都沒聽見嗎?”
侍女不敢再說沒有茶杯了,只能求助地望向管事,用眼神詢問他的意見。
傾風說:“我不下去,我就站在這兒看着,看有誰敢欺負我師父。”
白澤一直站着,眾人便也未坐。
雖是親眼看着她從別人桌上拿的東西,刀客還恍惚覺得是自己的幻覺,忍不住彎下腰,對着靈果再三辨認,沒看幾眼,被傾風抬起果盤躲了過去。
此話一出,前排諸人皆是色變,原先還克制着的對話聲也再無顧忌地響了起來。
“罵他就罵他好了,捎帶着罵我們做什麼?這姑娘不講道理啊。”
若說先前還只是惱怒,當下該說是驚恐了。
傾風:“我哪裏敢啊師父,我只是不放心您。大不了他們不惹我,我不說話。”
陳冀額上僅剩的幾縷黑髮都要被氣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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