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鐘錶匠之子

第1章 鐘錶匠之子

一張手溫柔地撫摸着計雪來的臉,把他從還有些昏沉的睡意中帶出,那是一張並不纖細柔美的手,帶有着漫長勞動積攢下的結實粗糲的質感。

計雪來清醒了過來,自從他穿來這裏之後,這十八年來每天都是被菲爾姐的撫摸叫醒。

菲爾穿着一套整齊而嚴肅的女僕裝,一絲不苟地把上裝的八顆扣子系得整整齊齊,還有純白的頭飾和板正的髮型,用雙手把赤紅的長發綁起盤成一個球,然後用發罩網住。

她的臉上帶着溫和的神情,把今天的衣物都放在了床頭柜上。

計雪來熟練的摸過床頭柜上的衣服換上,白色襯衫加紅色羊毛背心,配黑色長褲,很普通,和任何一位18歲普通的大學生沒有任何不同。

鏡子中的他長着一副周正的五官,既帶着西方的立體感又帶着一點東方的溫和氣質,使得他的外表沒了像維多利亞人普遍帶有的咄咄逼人感,黑色微卷的頭髮和略下垂的眼角加強了這種好好先生的感覺,不由得讓人放下戒備,心聲好感。

計雪來看着這張和前世有着九分相像的面孔,忍不住感慨萬千。

他即是計雪來,又是在這個世界生活了18年的康崔文斯?雪萊。

他上一世的經歷乏善可陳,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被孤兒院院長撿到,取名雪來,姓氏則跟着院長。

在不到20人的貧窮孤兒院勉力活到16歲,好不容易有以前混出頭的孤兒回來願意接濟一下,一切都要好起來的時候,院長和金主共同乘坐的出租車被撞了。

司機和院長當場去世,金主沒了一條腿和一隻手。動手的是金主生意上的對家。

然後計雪來找到了金主生意上的對家。渾身淋着汽油頂着保鏢和仇人同歸於盡了。

被火燒死的感覺......計雪來只能說:不好受,真不好受。

當他再一次有意識的時候,就是自己在維多利亞的醫院裏呱呱墜地了。

穿着白色護士服的護士小姐開心的用某種類似於英語的語言與一位唇上留着兩撇精心養護的鬍鬚的中年男人交流着什麼。

等到計雪來3歲左右學會了維多利亞語才明白,當時護士小姐說的是:恭喜你了先生,是一個健康的男孩!

這一世他的名字叫做康崔文斯?雪萊,是鐘錶匠康斯坦丁?雪萊與曼妮絲?雪萊的兒子。菲爾?斯通是康崔文斯?雪萊的女僕,從康崔文斯?雪萊出生開始就一直照顧着他。

包括餵奶和換尿布。

機械鐘隨着鐘擺搖晃發出七下響聲,昭示着還有一個小時大學就要開始上課了。

“文斯快來吃早飯吧,我今天準備了培根與烤吐司。”菲爾溫柔地叫着雪萊的小名。

雪萊熟練地操作着刀和叉,一口口地把煎的焦脆的培根塞進嘴裏,在維多利亞的18年影響了他,至少他現在對於早飯天天吃翻來覆去那幾樣沒有任何抵觸。

至少不是孤兒院每天只有兩頓。

“老爹人呢?”雪萊隨口問道。

“從前天起就一直泡在工地上,似乎是要親自監督齒輪的安裝。”菲爾熟練地為雪萊倒上一杯牛奶,自從禁止工廠雇傭童工的法案通過之後,大量的童工為了掙錢成為了乳業公司的一員,成為了浩浩蕩蕩的送奶工的一份子,而這,就是雪萊每天都能喝到的平價牛奶的來歷。

“畢竟這可是女王陛下欽點的項目啊,一旦完工就是世界上最大的鐘樓。”雪萊不可置否,

迅速吃完了自己的早餐,“菲爾姐我要用家裏的工坊,中午不在家吃了。”

“誒?”

匆匆去自己房間裏把書包拿上,雪萊在菲爾的詫異的輕呼中走下樓梯,離開了自己居住了18年的家。

雪萊家的房子在頓科區,河對岸就是大名鼎鼎的工業區,距離大學也不遠,走路去也不過20分鐘。

不過他今天不是去大學的。

花十分鐘走到離家不遠的麗痕書店,用一枚切成兩半的1便士交給那位躲在角落裏昏昏欲睡的店員--一定要只給一半,另外一半放在自己這裏,她就會帶你來到書店的雜物間,然後取下一牆架子上那些抹布中的其中一塊--只有店員知道每次該取下哪一塊抹布,獨自在封閉的雜物間呆上300秒,這是分秒不差的,然後在這期間最好不要開門。然後掛着一塊塊抹布的架子牆會在時間到了之後自己移開,離開那個小房間,你就會來到下蘭德的某個角落裏。

蘭德是維多利亞的首都,維多利亞財富的中心,工業的中心,學術的中心,一切慾望積澱的地方。

下蘭德也是如此。

泰晤士河的湖面上漂浮着蘭德的倒影,但這影子並不總是一一對應。

如果有幸運兒在正確的時候在正確的位置以正確的姿勢跌入河面,他就會進入下蘭德,歐羅巴一切神秘沉澱之地。

蘭德是一切慾望積澱之地,而追求神秘者慾望十倍於凡人。是故下蘭德以四萬四千四百四十四人築基,四千四百四十四精魄築牆,四百四十四顆至美寶石製造一片虛假的星空為頂,四十四顆諸神大敵的頭顱取悅諸神,輔以四個諸神側目的秘密與一個人類,以此來創造承載了歐羅巴所有追求神秘者的慾望的下蘭德。

離開了雜物間,雪萊回首望向自己開始的方向,只見雜物間毫不留戀地隱沒於牆壁上,彷彿從未來過一般。

雪萊長嘆了一口氣,看來這次送雜物間下來的精魄適合比較高冷的,上次送自己下來的精魄就比較好說話,耐心的呆在原地把他原路送回了。

雪萊走出小巷,毫不猶豫地向某個方向走去,下蘭德的街道錯綜複雜,精魄們送下來的位置都是隨機的,但作為一名鍛造者,一名鐘錶匠的兒子,他步伐穩健,沒有一絲一毫的迷茫,因為他知道他不管怎麼走,總能到達目的地。

五分鐘后,他來到一個不起眼的酒吧里,沒有別出心裁的小招牌,也沒有人拉客,與整條街死氣沉沉的氣氛相得益彰。

“叮鈴--”鈴鐺清脆的響聲讓酒保從他沉迷的擦杯子行為中驚醒,看見雪萊的一瞬間,他熟練的從吧枱里拿出了一枚鑰匙:“在3號房。”

“謝了。”雪萊摸過鑰匙,“待會請你喝酒。”

“早上喝酒有害健康。”酒保歪着腦袋打趣了一句。

“那就酸奶吧,多加蜂蜜。”

“有錢了嘛,”酒保小心的摸出吧枱里的蜂蜜罐子,“以前不是捨不得加的嘛。”

“這次大概率能小賺一筆。”雪萊微笑道。

伴隨着有些年久失修的木板吱嘎聲,雪萊來到了二樓,打開了3號房間。

房間裏坐着一位男士,穿着稍顯古板的黑色羊毛西裝和一條過於鮮艷的紅色領帶。

他的面容模糊不清,所有來到酒吧在房間裏進行交易的人的信息都受酒吧保護,想必自己在對方眼中也是另一番模樣。

“東西都帶來了?”男士有着一口迥異於蘭德腔的口音。

“是的。”雪萊平靜地回應到,從書包里把一枚懷錶取出,“我把它稱為【靜謐】。”

一個只有雪萊才能看見的面板出現在雪萊的眼裏:

【焦慮的凡人】

【性相:杯】

【他有着一副好胃口。就是太好了。】

這是從他出生起就伴隨着他的金手指。

“這東西有用嗎?”這位男士狐疑地看着雪萊手中的懷錶。

“當然有用。”雪萊回答道,“只要把這塊懷錶對準你要對付的人,然後摁下去,”雪萊指了指撥盤,“你就可以讓那個人的思維一片空白,連自己要幹什麼都一時想不起來。”

“聽上去不錯,”男士點點頭,“那這物品的咒縛是什麼?”

“在每次懷錶的時針走完一圈的周期內,必須保持15分鐘連續的沉默。”

“你開價多少?”

“1000磅。”

“可以,讓老闆來鑒定和公證吧。”

“你出錢。”

男士搖動了桌上的鈴鐺,沒一會就有一個帶着鐵質面具的人帶着一紙公證書進來,雪萊認真地在公證書上寫到:我保證對對方說的話一切屬實,沒有任何欺瞞。

面具人把一個蓋章戳到雪萊寫的這句話上,印章頓時亮起一陣金光。

“有效。”面具人剪短的語句升起。

男士則長長噓出了一口氣,低聲對面具人道了聲寫,離開了房間。

隨後,面具人也離開了房間。

“你的錢去酒保那裏取。”

雪萊坐在沙發上,似乎沒有聽見面具人的話,沉浸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

而在雪萊的眼中則是:

【靜謐】

【階級:一】

【性相:燈,冬】

【此物的運轉寂靜無聲。】

【空白:將一段空白塞進思維,以白紙覆蓋臟污。】

【靜默:持此物者須得靜默,每次時針輪轉時至少一刻。】

【此物的持有者更容易在冬季感冒。】

他確實沒有欺騙那位男士,只是隱瞞了靜謐的一個難以察覺的缺點。

一點小小的話術,就能多賺50磅,何樂而不為呢?

心情頗好的雪萊哼着歌走出了房間。

美美地在酒保那喝完酸奶,雪萊邁着輕鬆的步伐走向集市。

他要淘點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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鑄造者的七重密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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