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甘願隱姓埋名度過一生

“……也不排除是在套近乎的可能吧！”間貫一這時候笑了，像是在憐愛並嘆息和服少女的眼界不足，歸根結底，一切都是港口黑手黨的錯，“紅葉，你知道嗎？做我這一行，要與一名第一次見面的人交往時表現出相交十年的交情，有很多種方法。”

“只是這種程度，應當不值得你給出這樣的評價？”

“而且，你主動放走了他。”

間貫一的臉上浮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尾崎紅葉只是搖了搖頭，散落的紅髮映襯得少女的面容愈發白皙，傳統的和服並不會給她到行動造成阻礙，她從小就是被這樣培養長大的。

“是我的決定。我不認為，他會出賣我們的行跡。”

間貫一贊同地點頭。

“要是留下他，我總覺得心裏不安穩。”

“——一個危險的男人。”

“——那個人很危險。”

尾崎紅葉與間貫一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年輕青年與和服少女對視着，無疑都承認了對方的判斷。

間貫一語氣柔和地說：“……你不要擔憂了，紅葉。”

“等這陣子風頭過去，我們就離開橫濱市，去關西，去九州，去北海道，總之遠離這裏的一切。”

“你還是會回來的。”尾崎紅葉緩緩低頭，拿起茶盞，整個過程舉止乖順而優美，是那為了達成目的展示在那些那些位高權重者面前他們最喜愛的籠中雀姿態。

和服少女柔和的聲音響起。

“你不是甘願一輩子庸庸碌碌的男人，貫一。”

這句話兒，像是提醒，又像是勸告。

間貫一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僅僅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尾崎紅葉只是看着，於陰影之中注視着年輕的青年。儘管兩人間她的年歲更小，可偏偏是她更清晰地知曉——

於港口黑手黨內長大成人的尾崎紅葉可以放棄過去紮根於血肉之中的一切跟隨這個男人離開。

間貫一，這個男人，會為了兩人的安穩生活，甘願隱姓埋名度過一生嗎？

港口黑手黨的追捕就在身後，只能暫且不去考慮未來。

至少此時此刻，正如間貫一的那份剖白，他的情意，他的真心，他意圖拯救她離開黑暗站在陽光照映的土地之上的慾念……都確鑿無比。

於是尾崎紅葉心甘情願跟隨他。

黑暗中長大的花兒，總是如此渴慕陽光的傾照。

哪怕不知這陽光何時西斜、黯淡。

至少此時此刻。

她如此渴望。

……

——人支配習慣，而不是習慣支配人。

——《鋼鐵是怎樣練成的》

……

“我身上是有什麼獨自出行必撞惡性事件的buff嗎？”

白川泉苦惱地嘟噥，在他對面，闔着綠色眼睛的少年剛剛填寫完一家與政府部門合作的會社新公佈的招聘要求表，沒個正形地躺在長沙發上，耷着腿。

“亂步，萬能的亂步，快想想辦法～”

被喊到名字的江戶川亂步睜開眼，眼神中是一種路邊走過忽然被踹了一腳的莫名其妙意味。

“為什麼要問我。”

“哥不是很樂意嗎？”

“先說好，要是沒有求到我頭上，一定要我幫忙，我不會主動摻和黑幫那些事兒的哦。”

“爸爸要是知道了，肯定會生氣的。”

“好好～”白川泉伸了個懶腰，站起身，已經換了一副表情，彷彿之前發生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笑意盈盈地開口，“那就來說說一些亂步你感興趣的話題吧，那家劇院，亂步你想親眼見證後續嗎？”

“不是還沒到時間嗎？”

江戶川亂步語氣疑惑。

“不對哦，”白川泉伸出手指搖了搖，“是預定計劃實施的時間還沒到，直到現在，或者說……寄出那封預告的那時，所有人就已經做好準備了。”

“事不宜遲，我們繼續去探秘吧！”

“什麼嘛，為什麼啊？我都沒有看出來誒。”江戶川亂步嘟嘟嚷嚷，不情願極了，但還是在挑戰欲的刺激下蹦起來。

熟悉的場景。

喚起了“千里眼”刑警之子破解父母設下的謎題時的應激反應。

“因為亂步你不太懂人心，在這方面還欠缺一些經驗，而我，恰好認識過一名在這方面尤為擅長、甚至對索然無味的人性感到難以期望的傢伙。”

“簡單來說，亂步你看到的是簡明實在的事實行動，那個人看到的是幽微深邃的心理行動。”

白川泉微微一笑。

“再給一個提示好了。”

“的確，從已知的現實行為可以反向推斷對方的動機、手段，那麼，在接下來的事情真正發生前，試試看進一步推斷出對方的目的吧！”

江戶川亂步躍躍欲試：“沒有獎勵嗎？”

“有啊。可以有。”白川泉沒怎麼多想，直接開口，“就這套公寓吧，價格還挺實惠的……啊，誰也不會想到，這年頭，外籍人手裏有錢買地產會比本地市民更方便，要不是為了合法執照，我去鐳缽街搶一套屋子住也不是不可以，反正那邊都是黑戶。”

江戶川亂步吐槽：“是屋主早就看出：外國人進駐太多，橫濱這幾年都會很混亂……趕着搬家了吧。因為不想拖累同胞，還特意挑了看起來最像外國人的買主。”

白川泉眨了眨眼。

“啊……怎麼不算是我挑中他的理由呢。”

“這是雙向奔赴啊！”

黑手黨組織的財務負責人懂什麼性價比，你說是吧，森鷗外？

“你對於性價比是不是有不一樣的理解？”

江戶川亂步彷彿看出白川泉腹誹的答覆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