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景眠微微屏息。
……離得太近了。
強大的氣場和莫名威懾感似乎也間接影響到了自己,景眠握住帽檐,無法動彈,同時也說不出話來。
但他很快意識到,這位素未謀面的先生,是在幫他解圍。
原來氣場壓制這種說法,並非騙人的。
剛才那短短一句話,別說那位當事人,就連自己聽完,都有點挪不動步。
明明不認識,但戴帽子這種略顯親昵的動作,會讓對方誤以為他們是舊相識,自然不能繼續不知趣地糾纏。
景眠暗想,果然人不可貌相。
方才第一印象冷峻淡漠的大佬,竟然會毫不猶豫地為陌生人出手解圍,簡直安全感拉滿。
“呃……抱、抱歉。”那個人喉結滾動了一圈,似乎有些尷尬,但更多的是忌憚,他轉過頭,舌尖發木地說:“是我越矩了。”
電梯傳來‘叮’的一聲,在五樓緩緩停下。
那人提上公文包,迅速離開了。
一時間。
昏亮封閉的電梯內,只剩下景眠和男人兩個人。
景眠摘下帽子,遮擋住的視野也隨之明亮開闊,男人比他高很多,所以說話時景眠不可避免地需要抬眸,他將帽子遞給對方,禮貌地道謝:
“謝謝您。”
“……”
不過,不知為何。
話音一落,空氣一時變得有些寂靜而沉默。
景眠似乎隱約聽到對方重複了一句,嗓音低而沉,幾乎不可聞:“您?”
景眠不明所以。
於是又禮貌提醒了遍:“嗯,先生…您的帽子。”
電梯在這一刻到達頂層。
似乎沉吟了一瞬,景眠手裏一輕,那頂棒球帽被男人接過。
門應聲開啟。
景眠有些訝異地、踏進了原本自己的目的地——也就是被自家竹馬包場的頂樓餐廳。
與整棟大廈的風格完全不同,他彷彿踏入了另一處獨特的小世界,餐廳內的吊燈華麗彌爍,光色染上每個角落的稜角,牆壁精緻的設計恰到好處地映襯,復古且華麗,氛圍感十足。
而窗外,是整座臨城的醉人夜景。
不愧是臨城最難預約的餐廳,景眠心裏暗暗驚嘆。
在這樣的地方包場……景眠抿住唇瓣,默默替未婚夫肉疼了一把。
離約定時間還有半小時,任先生大概還在路上,隨着侍應生的指引,景眠選了一處靠在窗邊的位置。
只是,自己剛沒坐下多久,對面的椅子卻忽然被拉開,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部分光線,在景眠的面龐上籠罩出一抹黑沉的陰影。
猝不及防與對方碰上了視線。
這一次,比剛才在電梯偶然的對視,要更分明些許。
對方身影高大,高挺優越的鼻樑在光影下俊美異常,黑色發梢柔軟地微垂,瞳色略淡,所以看起來懶散而漫不經心。卷密的睫毛優雅十足,而薄淡的唇峰又恰到好處的中和,讓男人無法忽視的壓迫感迎面侵襲而來。
冷漠而禁-欲。
景眠:“……”
是剛才那位替他解圍的先生?
雖然湧上疑慮,景眠還是主動開了口:“您是在等人嗎?”
男人很高,即使是坐下和自己說話時,眼瞳也無可避免地輕垂,對方沉默兩秒,“嗯”了一聲。
景眠恍然。
怪不得男人乘電梯到一樓時不僅不下,他們進入電梯后,也沒摁動自己要去樓層的意思。
不過,頂樓的餐廳不是被包場了嗎?
似乎看出了景眠的疑慮,男人修長的指尖抵在平坦的桌沿,薄唇微啟:“你們的預約時間,在六點之後。”
言下之意,六點之前,其餘閑雜人等還是可以自由進入這家餐廳的。
咳,景眠一想,確實沒毛病。
只是……為什麼坐在他的對面?
景眠沉默了幾秒,似乎先前就一直欲言又止,但做了一番思想鬥爭后,他輕輕開口:“您是…任從眠嗎?”
這句話一問出口,景眠明顯感覺到,對面的男人眸光頓住,眉闊微滯,略顯異樣的神色轉瞬消匿。
景眠想,自己大概猜對了。
大概沒人會不知道,那位最年輕的雙金影帝,獲得過無數的國際大獎的巨星。
就連景眠這個常年不關注影視或娛樂圈的圈外人,街上的大屏幕、車站的海報站牌,經常出現在熱搜的名字……這個時代,沒有人不會認識任從眠。
僅出道幾年,業績和熱度卻如日中天,家世背景更是神秘且眾說紛紜,如今地位穩固,且無可取代,是當之無愧的大明星。
景眠忍住驚訝,他想,剛才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大概便是因為如此。
只是,他總覺得明星這個群體太過遙遠,自己不太確定,所以沒敢認罷了。
“是。”
男人沒有否認。
侍應生此時出現在桌旁,適時地為兩人倒茶。
景眠抱住茶杯,暖意一點點蔓延到手心和指尖,他想,自己現在的反應絕對是教科書級別的淡定了。
若是換做任從眠的任何粉絲,甚至是路人,現在的餐廳准已經被瘋狂沖昏腦袋,激動到掀翻屋頂。
畢竟,那可是任從眠啊。
“你在等誰?”
沒等景眠沿着這個話題搭茬,任先生卻忽然問了這麼一句。男人聲線低沉磁性,讓人聽不出什麼情緒。
青年喉結動了下,誠實地回答:“我的…未婚夫。”
景眠的聲音一向輕糯溫軟,說出這句話時,似乎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本就是有些曖昧的幾個字,被他一本正經地說出來,不經意間,卻有着一絲令人意猶未盡的、類似於溫存的味道。
像是帶着綿軟肉墊的爪子,輕輕撓過心房。
任先生的喉嚨壓緊。
仍然神色未變,盯着青年的視線卻莫名晦暗了幾分。
男人問:“交往很久了?”
這個距離,景眠似乎隱約能嗅到對方身上的味道,淡而香,莫名熟悉,卻讓人安下心神。
景眠搖搖頭:“還沒交往,其實已經有十多年沒見了,今天算是重逢。”
“和一個十多年沒見的人結婚。”任先生沉默了幾秒,收回的目光,又緩緩落回景眠身上,略淺的呼吸聲顯得綿長輕嘆,男人薄唇微啟:“你喜歡他?”
“……”
這可給景眠問住了。
任先生似乎比想像中刨根問底了些,甚至都聊到感情層面的問題了,景眠暗忖,雖然大明星看上去冷冽寡言,實際上也是個愛探熱鬧的吃瓜人。
景眠有點頭疼,於是猶豫着回答:“唔,小時候我就喜歡黏着他,他很漂亮,性格也溫柔。”
“那樣的美人哥哥,即使過了很多年,我應該還會喜歡上的。”景眠誠實而客觀地分析。
“……”
不知為何,男人陷入了沉默。
霎時間,氣氛竟跟着莫名沉寂下來,或許是因為餐廳沒有其他客人,顯得有些安詳寂靜。
“任先生要等的人呢?”
景眠盡量避免冷場,把這個話題拋了回去:“也是您的愛人嗎?”
“嗯。”
男人薄唇微抿起,極淡的瞳色似乎漫不經心地睨着,食指輕叩桌沿,緩緩開口:“未婚妻。”
*
景眠來到洗手間的鏡子前。
他俯身,默默捧了一彎水流,給自己拍了拍臉。
剛才借口說去一趟衛生間,畢竟離約定的時間僅剩十分鐘,自己又不好開口攆。
如果借口說去衛生間,再回去時,男人肯定已經離開,也避免了竹馬來到餐廳后三人會面的尷尬。
只是。
即使自己再遲鈍,也隱隱察覺到,剛才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
明明各自有未婚夫和未婚妻,言語之間,氣氛卻莫名無法忽視的愈發升溫,與其說是曖昧,更像是……讓人臉紅心跳的趨勢。
一般來說,正常聊天會這樣嗎?
還是說因為對方是明星?
不對勁不對勁。
這也是景眠萌生出想跑路的衝動的原因之一。
景眠擦凈指尖低落的水,默默陷入沉思,他總覺得有諸多奇怪的小細節,細究時卻又說不上來,理性和想像力彷彿在相互制約,爭高不下。
但不論怎樣,離約定還有十分鐘。
自己該回餐廳了。
景眠不確定對方到了哪兒,於是拿出手機,撥打了任星晩的號碼。
話筒里,很快傳來“嘟,嘟——”的聲響。
景眠微微屏息。
耳膜細微的震動,像是叩過心弦,明明已經準備好了,卻讓景眠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景眠一邊進入餐廳,指尖也隨之叩住手機的邊緣,慢慢地收緊。
因為,
他聽見,不遠處似乎傳來了聲響。
景眠的身影一頓。
離得越近,聲音也愈發清晰,先前心中荒謬的預感也正在漸漸成為現實,這種異樣感也讓景眠頸背發麻,腳步也隨之停滯。
任星晩正坐在剛才的椅子上,身影修長,男人拿起手機,亮着的屏幕正顯示着自己的來電,朝向景眠。
“……”
心臟像是不聽話似的,砰砰狂跳。
青年睫毛微顫,瞳孔慢慢縮緊。
“眠眠。”
男人微微抬起眉梢,明明是一貫冷冽而強大的大佬氣場,鋪面而來的壓迫感並未減少分毫,只是這次,莫名夾雜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低緩略沉的聲音,從唇畔傾斜而出:
“給我打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