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多言寡誠，抵令事敗
多言寡誠，抵令事敗。——曹丕《煌煌京洛行》
喬曦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正要張口出聲時，才發現眼前的男子仍被陸白榆拽着衣領，哪有可能上前與她言語？這折騰那麼好一會兒，路邊巡警早已趕到，那男子順從地向巡警點點頭，表示自己可以解釋，而那呼救女孩似乎仍不依不饒，大聲嚷着：“你還好意思點頭！我要把你這幅樣子拍下來發到網上，讓所有女性都看看你這幅醜態！”巡警聽罷連連擺手，示意那女孩冷靜下來，要按規章制度辦事，不要沒有證據就急着做出反擊，表示會給她一個公道。
“是的，警察先生說的沒錯”，就連剛剛見義勇為的陸白榆都在勸那個女孩，“非禮肯定是不對的，但是要讓他受法律的懲罰！這條路上我記得是有監控的，一定會給你個公道！”
“我還想要證明我的清白呢……”那男子無奈地微微垂首，嘀咕道。
“你還敢說話！”那女孩更氣憤了，罵罵咧咧地要輔警帶她一起去派出所查錄像，不然就要網上披露他們警察包庇罪犯。
“你也多說幾句吧，喬曦，勸一下她不要太置氣了。”陸白榆對喬曦說道。
喬曦這才從剛剛的怪事中回過神來，此時她哪裏還會在意這起非禮事件？縱然再迷迷糊糊，她也意識到這男子的奇異，但她還是假意應道：“是啊，小妹妹，你如果很急的話，不妨我跟我姐妹跟你一起過去派出所當證人，保證你不會收到不公的對待，畢竟‘GirlshelpGirls‘嘛！”
說來有趣，當聽到喬曦這麼說后，本來情緒激動的女孩逐漸平緩下了情緒，挺直身子，挽着喬曦的手臂就邀她一同去派出所。喬曦心想計劃成功，她也準備去看剛剛的錄像，也要確認剛剛所看到聽到的一切是否真實，但目的卻與面前這個跟她互換姓名的女孩，截然不同。
在前往派出所的車上，那名黑衣男子就坐在呼救少女的副駕駛前座，一言不發，甚至拉下了擋光板，準備眯上眼小憩一會兒。這無所謂的態度，把名叫黃盼娣的女孩氣得牙痒痒，使勁地用腳踹了踹前座，見眼前那個流氓還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只得悻悻偏過身去，要與喬曦講小聲話：
“誒喬曦，你的好姐妹不來嗎？她是不是不相信我啊？”
喬曦聽得眉頭微蹙，哪裏有這樣揣測他人的，但還是好心解釋安慰道：“哎不是這樣的，是她上午還有課，就先去上課了，我下午才上課，所以就先過來陪你看監控，你放心！我們肯定是會相信你，支持你的！”黃盼娣這才開心起來，得意地看向後視鏡里的“嫌疑人”，挑釁道：“哼！聽到沒有臭流氓！你完蛋了！”“zzz……”一下子又把黃盼娣整個人點燃了。
直到黑衣男子交出身份證，走進審訊室，黃盼娣才揚了揚眉毛，雙手交叉胸前，好像準備看一出名叫破防小丑的喜劇。
“姓名？”
“楚常。”
“年齡？”
“20。”
“在讀學校？”
“xx專科技術學院。”
“哈！我說呢，沒怎麼讀過書的傢伙，怪不得幹得出這種齷齪事，還楚常，我看你是剛出廠子吧！”黃盼娣急不可耐地嘲諷道。
“確實，我是半工半讀，剛在廠子上完夜班出來。”楚常不急不慢，語氣語速恰如平常，“至於你說我沒讀過什麼書，我認了，但說我非禮你，你還是等下看監控吧，
別急。”
隨着黃盼娣氣憤的跺腳聲，輔警還是在記錄下楚常的信息並對比電子身份證信息后，打開了監控。喬曦湊上前去，想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很可惜的是，就監控錄像顯示，什麼都沒發生。
監控畫面里，楚常什麼異常動作都沒有，只是在他跟黃盼娣擦肩而過時，黃盼娣像是被電流刺激一樣全身一震，放聲尖叫，然後楚常被迅速趕來的陸白榆扯住衣領，直到巡警到來。
“這怎麼可能？！”黃盼娣的驚呼道出了喬曦內心的驚訝，這下喬曦也懵住了，二人相互對視，不敢相信。而楚常則一如尋常，站起身來對警官說：“可以了嗎？還需要我做筆錄嗎？不需要的話我就走了。”接着他在黃盼娣還沒反應過來要發作前，就緩緩推開大門，慢步離開了，好似什麼都沒發生在他身上，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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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不同於氣得狂發圍脖的黃盼娣，喬曦抱着疑惑，思索着白天發生的事，就連吃飯洗漱都在思考。穿上睡衣后，她為自己泡上一杯熱可可，端來一盆熱水，坐在多功能躺椅上，撩起褲腿，輕輕晃動雙腳，讓溫暖的水流緩緩舐過一截截雪白的肌膚，左手扶額，右手輕敲座椅扶手，不知第幾次地回憶起白天的一幕幕。從看到監控開始，往後不斷倒推，思維不斷逆向延伸，模擬每一個可能被錯過的細節，好像在針對一篇小說不斷截選片段作倒敘並插敘。
倏忽間，喬曦的眉頭一皺，她察覺到了她的思維有些斷層，這是很奇怪的事情，這是哪個時間節點，又是哪個記憶片段？是見到楚常瞬移般接近自己的瞬間？還是出門遇到陸白榆之前？還是，在更早之前……
“咚咚咚。”窗戶突然傳來一陣不緩不急的響聲。
喬曦猛地回頭，便看到一身黑衣的黑髮青年站在窗邊，來者不是楚常又是誰？
“不好意思，你家的門上了三道鎖，實在沒辦法無聲無息地就前來登門拜訪，我很抱歉。”楚常面無表情地說道。
“哦？那麼難道上了防盜鎖礙到你私闖民宅，還是小女子我的失禮?”喬曦霎時從驚訝中回復過來，很不客氣地反唇相譏起來。
“我說了很抱歉了，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是事出有因。”楚常有些無可奈何地說著，微微欠身，低頭道歉。
“曹丕的《煌煌京洛行》裏寫道：‘多言寡誠，抵令事敗’。你的誠意已經寡到我快感受不到了，你還是無書則短，長話短說吧。”喬曦仍仰坐在椅子上，連起身的意思都沒有，搖晃雙腿划拉了一下水花，眯着眼打了個哈欠，要楚常有事快奏，無事退朝。
楚常的臉色微微變化了一下，又回歸如常，開口說道：“你就不好奇，為什麼我能……”“先打住。”
喬曦睜開了雙眼，淡褐色的眼睛直視着楚常，映着窗外皓皓明月，竟更勝幾分，神采璀璨奪目。她就這麼端坐起來，開口言說：“我已知道你具備某種能力或技術，能夠做到類似分身的效果，在外人察覺不到，甚至連監控都捕捉不到的瞬間來與我交談，或許這也可能是種獨有的屏蔽式的空間領域？但這不重要，你說的話才是重點，為什麼你會知道我的夢？難道你從一開始跟蹤着我？還是說這也是你的能力？那麼我上學路上的莫名走神也是你做的？但這又是為什麼呢？如果你能操縱人的記憶，有什麼事是不能繞開我這個記憶正主來做的？”說完這麼長一串話，她抬起桌上的那杯熱飲，淺嘗幾口，潤開了聲線，欣賞了一會兒楚常有些動搖的神色，才抱着幾分戲謔說道：“所以，你與試圖篡改我記憶的人不是一路的，來我這是來問別的事情，好了，現在你可以問了，來者何事？”
楚常少見地吞了口唾沫，眼前的少女確實帶給他少有的……壓迫感，但這也不能影響他的靈壓太久，他迅速回復如常，正色道：“那我便長話短說，簡單來講，喬曦女士，你錯拿了一樣東西，我是來尋回它的。”“是什麼呢？”
“你在往日常去的圖書館裏，錯拿了一本‘圖書’，在現實里，它應該呈現為一本筆記的形態。”
話音剛落，喬曦扭頭轉向書桌，看向那本漆黑的無名筆記，上面書寫着的詩句，在變得有些凄寒的月光下映得分外耀眼，“喬山一閉曲未終”。
看着喬曦陷入驚訝中，楚常繼續緩緩說道：“關於這本書的事，其實還是小事，只是你所說的記憶錯亂，卻是很大的麻煩，你的身邊，可能出現了‘塵凶’。”
“塵凶？”喬曦下意識地追問道。
“嗯，塵凶，”楚常點頭，繼續說道：“塵世凶獸，塵相所有者受【日御】的影響，心相失控的產物，如不加控制收容處理，那麼將不僅僅污染侵蝕‘圖書’的世界，更會威脅到現實世界，這就是塵世凶獸，我們一般稱其為【塵凶】。”
“你們？”喬曦瞳孔略微舒張，像是聽入了迷。
“對的，我們。”楚常點點頭，正色道：“我們是心相者，為“圖書館”工作，正是為了解決塵凶而行動。現在，我作為心相者中的一員，代表‘圖書館’，邀請你加入我的這次行動中，協助我解除塵凶隱患，你願意嗎？”
“真是有意思的‘設定’，哪怕是作為怪志雜談來講，也是不錯的題材”，喬曦柳眉彎彎，甜美一笑。
“但是，我拒絕！”看着楚常一下子頓住的神情，喬曦眼裏放光，嘴邊划起一個俊俏狐狸樣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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