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列車驚魂

列車慢悠悠地向前行駛，車廂里被人頭塞得滿滿當當，隨着車廂地擺動左右搖晃，彷彿是籠中的家禽，被送往命運的屠場。矮子坐在窗邊，單手托着下巴，側着頭看向窗外，目光獃滯。

“小兄弟去哪啊？”坐在對面過道旁的一中年男子開起了腔。矮子扭回了頭翻了翻眼皮，沒有搭理眼前這位，再看看旁邊的老年夫妻無精打采地微閉着雙眼，興許是整節車廂都夾雜着汗味、煙味、以及莫名的氣味，熏得矮子心不在焉。

“大家把車票拿出來，放在手上，現在查票了。”只見列車員站在車廂門口邊走邊喊。“你的票，哦，哦，好的。還有你的呢？嗯，嗯。喂，裏面那位乘客醒醒，查票了”

矮子聽得真切，伸出脖子一探，又迅速收了回來。心想，上車時跟着人流擠上了車，還蹭上了座，這回該怎弄？

“你，你的票呢？”轉瞬間列車員已經走到對面這位大叔跟前.

“我沒買，補吧”大叔不以為然到。

列車員從挎包里掏出補票機按了起來，一本正經地說道“從哪上的車去哪”

“南昌去上海”

“好的，硬坐95，還是要卧鋪？”隨即繼續按起售票機

“95！怎麼要95？”

“規定就是95，南昌到上海就是這麼多”列車員按着售票機浮起眼皮喵了下大叔，又補道“買不買？不買前面站下車”說罷停下手裏的動作。

矮子看着近在眼前的兩人膽戰心驚，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口袋裏扣在一起的1元和5角硬幣。老早就聽朋友說過，遇到查票的時候要做到手中無票心中有票，大概率就不會查你。但已經查到眼前了，這樣挨個查過來該如何是好，現在走開，溜進廁所鎖上門也不切實際。矮子把心一橫，心想，該來的總是會來。實在不行，下站下車，繼續蹭，蹭個三五趟總該會到義金。正當矮子不知所措時，對面大叔又開口了。

“那來一張。”售票員隨即打出張票遞給大叔。大叔一看，愣了下，疑惑到“誒？無座！無座還要95？”

“你現在不是座着嘛，沒人的座位你就坐唄”售票員解釋到，隨後又伸出手示意大叔給錢。

“這怎麼行？你看看這麼多人”大叔指了指周圍，隨後又補充道“如果我上個廁所回來，座位被人坐着怎麼辦？”

售票員聽后，搖了搖頭，“哎。你這人，買不買吧，不買就下一站下，票給你消了”

“不是我不買”大叔隨即站起，面對售票員。“我從南昌站上的車，信息牌我都看了根本就不要95。我買的站台票上的車，站台票我就花了兩塊錢，你這票賣得比車站還貴還沒座位。那我多出的錢就白出了嗎？”大叔越說越激動，引得周邊乘客都看向了這邊，議論紛紛。

列車員顯然很少碰到這種討價還價的情況，只能是耐住性子繼續說道“這個是有規定的，不會亂收費的”

“你把規定拿出來我看啊，詳細條目明碼標價我肯定買啊，那你這樣開口就95傻子才買。”

“好，好，好”隨即拿出來對講機，“列車長，這裏有位乘客不願意補票”，對講那頭傳來“好，我過來”。

不一會功夫，一位穿着筆挺制服的中年女性擠到了跟前，跟售票員小聲交流了一會，隨即轉頭對大叔說道“這位同志，我們都是有相關規定的，要是你不相信就請跟我們到前面4號車廂去看細則”

“那就去唄”大叔顯然也不怵，

說罷起身準備跟去。可剛等他起身一隻腳踏進過道時，有道身影疾速從旁邊老大爺的膝蓋上方跨越，與大叔背對背擦過，擠得大叔一個踉蹌並一屁股坐上大叔的位置。

“爽”那人長舒了一口氣，是個年輕小伙。

“誒、誒、誒這是我位子，你幹嘛”大叔扭頭怒道。

“寫了你名字啊，票都沒買還你位子？你就站着唄，不喜歡站就蹲着，嘿嘿”年輕人嬉皮笑臉的答道，顯然有些幸災樂禍。

“你…你…我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大家都看到我剛站起來去補票，我這隻腳都還沒撤出座位，你小子就擠了過來”一邊說著還不忘拍了拍自己的後腿“你就這麼急？趕着去上刑？還是去投胎？你要是態度好點我也不是不讓你坐”

小伙側過頭瞟了一眼並沒有給出回答。

列車長看了看小伙有點無奈，但還是擺開雙手示意大家冷靜。“好了，好了，這位同志你還是補票要緊，以免耽誤我們的工作還有你自己的時間”

大叔扭回頭雖有些不甘，但還是跟隨兩人朝前面車廂擠了過去。“小崽，你等着！”走時還不忘撂下狠話。

“哼，這位子我坐着就是我的，反正大家都是無座票”小伙得意地搖頭晃腦。

“讓讓，讓讓，誒，小心腳啊”聽着幾人的遠去聲音，矮子長舒了一口氣。

“喂，喂，兄弟。”矮子試探性的朝對面的年輕人擠了擠眉毛小聲說道“那人都還沒走，位子你就坐上了，你真行！”

“那是，那…..是。”說罷雙手往胸前一插，雙眼一閉，挪了挪屁股往後一靠，“舒服”

“兄弟，兄弟去哪兒？”矮子繼續小聲詢問眼前的小伙，然而小伙並沒有搭理矮子。矮子只好悻悻作罷，想來無事便趴在桌上睡了起來。

半夢半醒之間，只聽見一陣嘈雜聲把自己驚醒。

“誒…看看啊，看看啊，什麼都有”

矮子抬起頭柔了柔眼，尋聲望去。只見一中年人男子穿着過膝白卦，弓着腰推着一輛鐵質推車，右手指還拿着個鑰匙扣邊推邊敲，過道上的乘客也自覺地側過身去讓推車通行。“誒，誒，誒，腿往裏移移，屁股收一收，哎，大姐你的鵝脖子伸出袋子了，快弄弄，等會碾着了”這邊話還沒停，后又扯起嗓門“花生瓜子礦泉水，啤酒飲料八寶粥了哦”。

這時前幾排的一乘客攔停了他並說道“4瓶礦泉水一幅撲克”

“一共5塊”售貨員手腳麻利的收了錢給了貨品。之後又繼續向前，邊走邊吆喝起來“誒…看看哈，花生瓜子礦泉水，啤酒飲料八寶粥”

昏昏沉沉的乘客們似乎都來了精神，都盯着推車上花花綠綠的貨物。矮子喵了一會回過頭來，看見旁邊的老太太打開一個綠色的兩升雪碧瓶子喝了起來，喝完還發出些滿意的哼聲，但裏面並沒有氣泡，矮子看后咽了咽口水。

這時對面的小伙坐直了身子“兄弟，有錢不？”

矮子看看他，抿了下嘴“有go”

小伙眼裏放出了光，咧開嘴笑道“有go，哈哈，”拍了下大腿又指向矮子肯定道“葛陽go！”

“你怎麼知道？”矮子愣了一下。

小伙只是插着手露出微笑，矮子似乎明白了什麼。

（註：葛陽人普遍說話帶有尾音：g與ō漢語拼音強行連拼。如“有gō，我不知道g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