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花
過了兩天,兮兮依依不捨地送走了風凌波黎湛二人。臨行前,風凌波抱着兮兮又是搓又是捏的,再三保證解救完家裏人就來看望她,而黎湛則一直對着獨孤岸欲言又止,最終卻是什麼也沒說,只是用力地抱了抱他。黎湛心想,或許岸現在這樣子,留在怪醫家中才是最好的選擇。
又過了幾天,江湖上發生了一件大事,之前為魔教所毒害的六大門派眾位弟子已得到解藥,性命已無大礙,只是終生不能再練武,反應也較常人稍有遲鈍。對此,武林盟主表示,眾弟子能保全性命已是上天垂憐,其他亦不應強求。並號召武林同仁齊心協力,匡扶正義,重新建立公平公正的武林新秩序。(嘿嘿,很新聞聯播吧?^_^)
而據取回解藥的風家大小姐和武林盟主之子所言,解藥乃是怪醫蕭笑生耗盡畢生所學研製,並未採用雪顏血,皆因雪顏一族將很快絕跡於江湖,倖存下來的雪顏遺孤混雜了外族的血統,異能所剩無幾,雪顏血亦不再純粹,所謂的能解天下至毒的天下至寶,已不復存在焉。
至此,六大門派在武林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武林豪門勢力再次重新洗牌。而世人對於雪顏一族的追逐,終於徹底結束了。
然而一直在深山中無憂無慮的怪醫一家人,並不知道江湖上發生了如此重大的變故,亦或,這種變故早在某人的意料之中。
所以他們還是該幹什麼就幹什麼,繼續過着可以淡出鳥來的日子。
這天穿雲山又來了客人,這個客人不是別人,正是消失了一段時間的溪雲閣主斐墨。一直與他形影不離的那兩個寶貝護衛玄風玄雲,此次不知為何都沒有陪伴他左右。
一如兮兮當初所做的保證,她家的風景的確還真是不錯。斐墨一面閑庭信步,一面對他目前所處的這個環境品頭論足。
座落在穿雲谷底的“笑音小築”佔盡天時地利,地廣人稀,依山又傍水,湖光山色中,潾潾水光映着周圍的崇山峻岭,放眼望去凈是一片青翠碧綠,讓人倍感心曠神怡。
若不滿足於平面範圍內看到的,只需稍稍抬頭,嘖嘖!映入眼帘的,不是高聳入雲的青郁山林,就是被雲霧包圍着的奇形怪狀、光禿禿的絕岩崖壁,這番景緻,不論是用左眼看、還是右眼看、還是兩隻眼睛一起看,就只有兩個詞來形容,恢宏!壯闊!用一個句子來形容,那就是太他令堂的有氣勢啦!
“這地方怎麼樣?很符合我孤傲卓絕的品位吧?”蕭笑生看斐墨對他家如此欣賞,覺得這個年輕人真是怎麼看怎麼順眼,忍不住上前與之勾肩搭背熱絡一番。家裏永遠跟在小呆瓜屁股後頭的那一隻怎麼看怎麼欠扁,偏偏又不能真對他怎麼樣,否則就會被冠以“欺負弱勢群體”的巨大罪名。自從那傢伙來了之後,他在家裏的地位,就每況愈下,氣悶。
“墨哥哥,怎麼就你一個人來了啊?小風子哥哥還有小雲子哥哥怎麼沒來啊?”兮兮本來正在屋裏糾結着今天要去哪裏玩兒,聽說斐墨來了,急忙樂顛顛地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沖他打招呼,身後還拖了個巨型尾巴。
已經恢復原貌的唯音在兮兮身後緩緩走來,二人一前一後,如若忽略兮兮身後那一坨人形行李,母女倆看起來就像雙生姐妹一樣,只不過兮兮的表情清甜可愛,唯音的表情還是一徑冷若冰霜。她輕輕地沖斐墨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而蕭笑生一看心愛的夫人出來了,馬上巴了過去膩膩歪歪,接待客人的任務就這樣不負責任地丟給了他女兒。
“小雲子要陪他未來的娘子,小風子要陪他還尚未痊癒的弟弟,所以托我帶來問候。不過小嘻嘻,你這樣墨哥哥可是要傷心了,這麼久沒見,你一沒給墨哥哥一個熱情的擁抱,二來還只顧着關心小風子和小雲子,莫非墨哥哥只是順帶着被你問一下?”要問變臉功,可謂無人能敵得過斐閣主大人,明明剛剛還和蕭笑生談笑風生,此刻竟一臉哀怨自憐,只差來個人為他掬一把同情之淚了。
“墨哥哥,我不是這個意思啊,我很高興你能來我家玩兒,真的真的。”兮兮一邊着急地解釋,一邊張開雙臂打算補償一個遲來的擁抱。
“阿岸,你怎麼會在這裏?”兮兮抱了半天覺得手感有點熟悉,凝神一看,獨孤岸不知道怎麼鑽到她和斐墨的中間去了,三人形成極為好笑的姿勢,她和斐墨齊齊抱住了他,而罪魁禍首此刻正端着一臉笑容看着他們,彷彿這樣很好玩兒似的,一派天真無邪。
斐墨淡然地收回手,雙眼閃過無限深意,表面卻是與老朋友相見般愉悅地與獨孤岸打招呼道:“獨孤兄,好久不見。”黎湛和風凌波帶回去的消息讓他十分詫異。如果他剛才沒看錯的話,那一閃身而過的功夫,可不是目前這個據說痴獃的獨孤岸能做出來的。
獨孤岸眨眼道:“好久不見,不過,你是誰呀?”他這一段時間說話倒是流利了不少。
“阿岸,你以前認識他的,他是墨哥哥。”兮兮好心提醒他。
結果他大人甩手道:“想不起來去玩兒。”拉着兮兮就想往外跑。
“啊?可是墨哥哥來了,要玩兒咱們也應該陪他玩兒嘛。阿娘說了,要有待客之道。”雖然她也不太明白究竟什麼才算是待客之道啦,但顯然不是把客人扔在這裏自己跑去玩兒的行為。
“墨哥哥,你趕路肯定也累了,先去屋裏坐一會兒,等一下我去端阿娘做的點心給你吃,很好吃很好吃的!”兮兮不遺餘力地推薦起自家美女阿娘的手藝。
獨孤岸見兮兮不肯響應他的號召,只好鬱悶地跟在她後頭,一起進了大廳。然後兮兮便歡蹦亂跳地去端點心去了,剩下沒話說的兩個大男人在屋裏大眼瞪小眼,彷彿比試耐力一般,誰先開口誰先輸。差別只在於,斐墨是在饒有興趣地觀察獨孤岸,而獨孤岸,則是陰晴不定地瞪着斐墨。
這個愛攪事兒的斐某人,不好好在江湖裏蹦達,又跑來這裏幹什麼?
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繼續沉默。
端來茶點的兮兮一入門,對上的就是這種耐力比試的場面。不過她倒是一點兒也沒覺得眼下的氣氛有什麼不對,樂呵呵地將食盒內的茶具點心一一端出放置。
然後就在這一室不自然的沉默中,她安安靜靜的開始泡茶的工作。所謂的泡茶,其實也就是將一大把茶葉放進茶杯,然後倒入開水,也沒人指望她能有多麼高深的茶道水準就是了。
“墨哥哥,喝茶。”完成倒水工作之後,她頗為懂事地首先端了茶杯遞給斐墨。斐墨燦然接受,淺酌一口,輕嘆道:“好茶。”
兮兮彷彿他誇讚的不是茶而是她一樣,喜笑顏開道:“好喝吧好喝吧?是我從阿爹床頭的暗格里翻到的,他有好東西都偷偷藏起來,好小氣!今天我們把它喝光光。”說完彷彿已經看到了她阿爹仰天狂嘯的悲愴場面,得意地呲牙笑了起來,竟一時忘記去照拂另一個在場的某人。
“嘻,我也要。”獨孤岸不甘就這樣被冷落,扯了扯她的袖子悶聲開口道。
“來,阿岸我們一起喝。”兮兮趕緊又給他倒了一杯,眼巴巴地看着他優雅地端起來淺酩了一口,急忙問道:“阿岸阿岸,怎麼樣怎麼樣?”
斐墨不着痕迹地看着他品茶的一系列動作,唇跡的笑意始終不曾減淡。
獨孤岸十分給面子地綻開一朵大大的笑容,點頭狂贊:“嘻泡的,最好。”
兮兮雪白的小臉上只差開出花兒來。
“臭小呆,是不是你動了我的床頭?”蕭笑生在外面氣急敗壞地哇啦哇啦,兮兮趕鴨子似的催二人牛飲:“快喝快喝。”催完自己帶頭灌了一大杯,接着又咕嚕咕嚕掉第二杯,看着獨孤岸有學有樣地也咕嚕起來,她樂得眉毛都彎成新月,急忙又抓了一大把茶葉塞進茶壺裏用水沖泡,紫色的晶瞳閃耀着十足的調皮光彩。
斐墨一邊不緩不急地喝着茶,一邊笑着看以前從未見過的,兮兮的笑靨。眼底的溫柔,讓某個牛飲的傢伙一陣氣悶,不自覺喝得更多了。
於是蕭笑生衝進來時,就看到兮兮和獨孤岸舉着杯子咕咚咕咚,像在比賽誰喝得快喝得多一樣,看得他全身的毛都心疼得豎了起來。斐墨在一旁淺酌淡飲,與他二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小呆瓜,你這個敗家女,老爹我千里迢迢不辭辛勞地攀到山頂好不容易採到的極品雲霧毛尖,給斐小子喝了倒也值當,你們倆個就這樣糟蹋啊!”蕭笑生氣得手指抖啊抖,聲音也抖啊抖。
兮兮揉揉撐得小圓的肚子,一臉無辜地道:“阿爹,阿娘教過我哦,好東西要與好朋友分享,我很聽話吖。”
蕭笑生悲憤至極,他到底是為什麼要生出這麼個吃裏扒外的女兒啊?轉頭奔進甫進屋的唯音懷中,憤慨道:“音音娘子,我們拋棄小呆瓜,去過二人世界吧!”
兮兮大眼一翻道:“阿娘才不捨得丟下我!”
彷彿為了印證她這句話,唯音對她招了招手:“兮兒過來。”
兮兮喜滋滋地跳了過去,得意地沖大鳥纏人狀的阿爹扮了個鬼臉。蕭笑生氣悶,正想伸手讓她重溫一下小豬豬的美好生活,便被唯音輕輕擋下,拉着兮兮的手道:“跟娘去采菜。”
兮兮欣然同往,她很喜歡幫阿娘做飯,雖然也只是摘摘菜洗洗米什麼的,卻讓她很有成就感。
獨孤岸站起身就要同去,唯音回頭對他說:“你留下。”
偏頭默默看了蕭笑生一眼,留下最後兩個字:“陪客。”便和兮兮手挽手出了大廳。
二人分別依依不捨地目送了各自心愛的女人出門,蕭笑生回過頭時,臉上的神色已趨於嚴肅,他微微勾起唇角,眼光銳利地閃過斐墨和獨孤岸的臉,扔下幾個大字:“你們之間,也該有個了斷了。”
就他個人而言,他期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滅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