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鬧在學堂

天衍大陸的教育體系，主要分為兩大塊，分別是普及基礎修行的學堂和注重精英教育的書院。學堂散佈於大陸各處，而書院則設立於各州州府及主要城市，其中尤以長安書院為首的四大書院最為有名。

......

渭城西南，有山。這山不高不低，林木蒼翠，有懸崖峭壁，綠茵溪水，各色景緻，一應俱全，於群山之中，雖不出眾，倒也勉強還算五官清秀，體態俊美。小城的居民們都叫它南山，簡單，直接。如今山上的林木，經過前幾日的雨水滋潤之後，跟瘋了似的蹭蹭亂長，彷彿體內蘊含著總也使不完的勁兒一般，像極了山腳下渭城學堂的孩子們。

“天衍五境者，白丁，弱冠，而立，不惑，知命也。”

“靈氣蘊而難用者，白丁也;靈氣於體內周天循環無礙，如臂使指者，弱冠也;及至體內靈氣與天地間之靈氣共通，可納天地間之靈氣為己用者，而立也……”

渭城學堂一樓的一間教室內，頭髮早已花白的柳慎行，正用他標誌性的抑揚頓挫聲調，為一群剛剛入學的孩子們教授《修行入門》這門基礎課程。授課效果如何不好妄自評價，但催眠效果卻是極佳，只聽得一眾小兒腦袋低垂，昏昏欲睡。

柳慎行抬起頭，看了看台下的孩子們，輕咳兩聲，正準備提醒他們打起精神來，卻不料恰在此時，“怦“的一聲巨響猛然從樓上傳來，緊接着是一聲暴喝:“英迪，你給老子站住!”

好似春雷炸響，喚醒萬物，早已昏昏沉沉的一眾小兒，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一下子驚醒。在經歷了短暫的沉寂之後，伴隨着樓上不時傳來的腳步聲以及桌椅倒地的聲音，孩子們一個個彷彿打了雞血一般，頓時交頭接耳，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原本沉悶的教室瞬間變得熱鬧無比。

事件的兩大主角柳慎行自然是認得的，甚至可以說熟悉無比。就見他眉頭微皺，心道:“這哥倆不是今年就要畢業，準備參加書院考試了嗎?怎麼到現在了還這麼鬧騰?“

想到這裏，他重重地一拍講台，正色道:“安靜，保持安靜!你們都是好孩子，以後一定要認真修行，可不能像樓上的小哥哥們一樣，整天瞎胡鬧，知道了嗎?”

台下的小傢伙們聞言紛紛坐直身子，用稚嫩的小嗓子齊聲回答道:“是，先生!”

柳慎行滿意的點了點頭，正要繼續講課，坐在前排的一個肉嘟嘟的小男孩突然開口問道:“先生，如果我們以後變得像他們一樣，你是不是就不喜歡我們了?會嫌棄我們嗎?”

柳慎行把臉一板，佯裝不悅道:“就你問題多，學習的時候怎麼不見你這麼愛提問?認直聽課！”

小男孩聞言縮了縮脖子，舌頭微吐扮了個鬼臉，模樣煞是可愛。

柳慎行轉過身面朝黑板，一絲笑容在他臉上慢慢浮現，“傻孩子，這世間哪裏會有嫌棄自己學生的老師啊!”

二樓教室里，被小師弟懷疑已經被老師嫌棄了的趙凌與英迪二人仍在追逐不休。這堂課本是葉凌雲的，可他最近好像真的遇到了什麼事，一大清早的就又把自己灌醉了，一開始還能口沫橫飛的吼上幾句“不入不惑，都是廢物”一類的憤慨之詞，嘴裏噴出的酒氣把坐在前排的幾位女生熏的直皺眉頭。到的後來，他乾脆直接趴在講桌上呼呼大睡起來。

趙凌觀察了許久，等到確認葉凌雲是真的熟睡以後，當即伸手向坐在自己前面的英迪抓去，口中低喊道:“英迪你個欠債貨，

我看你這次往哪裏跑!”

英迪早就覺得趙凌今天看自己的眼神不對，一直提防着他呢，見狀慌忙起身，一個靈巧的躲閃避開他的手，然後就開始帶着趙凌圍着課桌轉起圈來。

康道衍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正聚精會神地看着手裏的一朵小花。他最近有些神神叨叨的，總說感覺路邊的鮮花在衝著自己笑。其餘三人笑他這是犯了花痴，屬於思春的癥狀，勸他趕緊找個女朋友緩解一下。

而另一邊，王亦然斜歪着身子饒有興緻地看着兩人滿屋子亂竄，只覺得歡樂無比------欠債還不還其實並不重要，有樂子看才是關鍵!他正看的開心，冷不丁聽到講台方向傳來一聲大吼:“王亦然，出去!”

“我靠，什麼情況?”王亦然一臉懵圈，尋聲望去，只見葉凌雲坐直了身子，正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而剛才的吼聲，正是來自葉凌雲!

“這丫喝多眼花了吧?”王亦然心裏暗自嘀咕，趕忙辯解道，“老師，剛剛……”

“出去！”葉凌雲不等他說完，又是一聲大吼。

望着葉凌雲獃滯的目光，王亦然輕嘆了一口氣。唉，跟醉鬼真的沒法交流，關鍵是不知道這丫是在夢遊還是在演戲！得了，認倒霉吧！

王亦然無奈地站起身，路過被葉凌雲突然的吼聲嚇得僵立不動，正捂着嘴看着自己，一個勁兒偷笑的英迪與趙凌二人時，他惡狠狠地把眼一瞪，一人踹了一腳，這才悠哉悠哉地走到了教室外面。

室外，天高雲淡，陽光正好，縷縷光線傾灑下來，眼前空曠的操場與遠方青翠的南山疊加在一起，匯成了一幅靜美的畫卷。

王亦然倚靠在牆上，雙手枕在腦後，望着眼前的美景，心潮浮動。其實康道衍神神叨叨的這段日子，他也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眼前總是莫名地浮現出一些神秘的光點。那些光點忽隱忽現，在他四周圍繞，既讓他覺得陌生，又讓他不自覺地產生一種親近的感覺。

忽然，仿若福至心靈一般，王亦然伸出了右手，指尖絲絲靈氣溢出，漸漸延展出去，與空中的光線糾纏在了一起。

剎那間，空中的光線彷彿一下子擁有了生命，對王亦然發出的靈氣做出了熱烈的回應。那是一種難以表述的感覺，他只覺得，光線中似乎蘊含著神奇的因子，在這一刻變得與自己無比親近，可以任由他隨意調動，而它們也樂意接受他的指揮，就彷彿是在與他------做遊戲!

不知不覺間，王亦然已是雙手全部探出，在空中信馬由韁，肆意揮灑。漸漸的，一片茂密的山林在他身前悄然浮現，將空曠的操場徹底遮擋，倘若仔細觀瞧，就會發現，這片山林，赫然就是遠方的南山!

“我靠，亦然你是怎麼做到的?“英迪詫異的聲音忽然在一旁響起。

被他這麼一打斷，眼前的山林轟然潰散，一切又重新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我也不清楚，突然就來感覺了。”王亦然將手緩緩放下，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輕聲說道。

“厲害厲害!”英迪連連點頭讚歎，“改天試試畫個美女怎麼樣?”

“滾一邊去!對了，你小子怎麼也出來了?”

“唉，別提了，老葉這次是真醒了!”英迪嘆了口氣，隨即憤懣道，“趙凌這個王八蛋，不愧是練武修的，反應也太他娘的快了，我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他蹭的一下就竄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結果把我一個人晾在了教室中間。這老葉還能放過我?於是大嗓門一吼，我就出來了!”

“該！”

“嘻嘻，算了算了，不說這事了，反正也習慣了!對了亦然，給你看看我的新絕活!“說著，英迪獻寶似的從懷裏掏出了兩張麻將牌，左手一張么雞，右手一張九筒。就見他五指併攏稍微一搓，再次打開手時，左手的牌變成了九筒，而那張么雞，則到了右手中。

“怎麼樣，厲害吧？”英迪洋洋得意地問道。

“這不還是變牌嗎？有什麼厲害的？”

“哈哈，沒看出來吧，告訴你，這是變牌的升級版，是換牌，懂不?“英迪眉花眼笑地解釋道，“自從上次回去后，我就一直在反省，覺得變牌漏洞太大了，萬一被人把牌抓死了自己還不知道，那豈不是很容易露餡?於是我就想，能不能把手裏的牌跟枱面上的牌置換一下呢?嘿嘿，你猜怎麼著，還真讓我弄成了!雖然現在還只能置換有限的幾張牌，可也不能總想着一口吃成一個胖子不是!未來是光明的，前途璀璨，大有可為，大有可為啊!哈哈哈!”英迪說到得意處，忍不住雙手叉腰大笑起來。

王亦然瞥了他一眼，語氣冷漠道:“嗯，不錯不錯，厲害厲害！”

英迪還沒來得及繼續得瑟，就聽王亦然話鋒一轉，“以後不跟你玩牌了!”

“別啊!”英迪一聽急了，討好道:“好亦然，我這剛剛乾勁十足呢，你可不能拋棄我啊!”

“滾一邊去!你這還能叫打牌嗎，你這叫蹭飯，懂嗎?”

“這個……這個……”英迪撓着腦袋支支吾吾了半天，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咬牙，道:“大不了我答應你們，以後跟你們打牌絕不換牌，也不變牌，你看這樣總可以了吧?”

“你能忍得住?你能甘心把你好不容易琢磨出來的絕活就這麼放棄了?”王亦然懷疑道。

“嘿嘿，這你就別管了，我自然有地方去繼續習練實踐我的絕活!“英迪狡猾地一笑，也不知道腦子裏又起了什麼鬼點子。

下課時間快到了，英迪學着王亦然的樣子，將手枕在腦後，嘆息道:“唉，亦然，不知不覺間咱們都長大了，今年就要畢業了，你想好報考哪家書院沒?”

“要不，長安書院？“王亦然想也沒想，脫口而出道。

“我靠，你這麼有信心?”

“這跟信心沒什麼關係，我就是聽說長安書院院風開放自由，覺得挺適合我這散漫自由的性子的，所以想去試試。”

“那我也去報考長安書院!嗯，把道衍和趙凌也叫上，到時候咱們一起在長安書院打麻將!哈哈，以後又有新樂子了，真要這麼說起來，長大了也挺好!”

下課鈴聲響起，兩人身旁的隔壁班猛然躥出來一個女生，行色匆匆，顯然是急着去上廁所。那女生叫徐夢，不但成績優異，年年第一，更重要的是還臉蛋嬌艷，彷彿水蜜桃一般，身材發育的又極好，在學堂里可謂是風雲人物，兩人自然是認得的。好巧不巧的，鈴聲遮住了英迪前面的話語，只把他最後的兩個字露了出來，就見徐夢腳步一停，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高聳的胸部，俏臉一紅，惡狠狠地瞪了英迪一眼，羞罵道:“臭流氓!”

英迪當即一愣，隨後就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絲毫沒有因為誤會而尷尬，反而衝著徐夢急急離去的背影大喊道:“小夢夢，別走那麼急嘛，讓我再看兩眼唄，我還沒看夠呢!“

徐夢被他嚇得一個趔趄險些摔倒，跑的更急了。兩人互望一眼，一起哈哈大笑起來。那笑容，好特么的猥瑣！

是啊，不知不覺間，曾經稚嫩的少年們都已長大。

長大了，嗯，還是……挺好!

……

“你們兩個，玩的挺嗨嘛!”

兩人正沒羞沒臊地樂着，冷不丁一個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濃濃的酒氣，卻是葉凌雲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在了門口。

好傢夥，兩人當即就是嚇得一哆嗦，迅速身形筆直地貼牆站好，雙手緊貼褲邊，目光嚴肅，眼望前方，看那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在門口擺了兩尊雕像呢!

“可以，可以，果然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你們那顆歡樂的心!”葉凌雲語帶嘲諷道，“既然你們這麼開心，那就一直站着吧，站到下節課上課!“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吐出舌頭扮了個鬼臉。不曾想剛走出沒多遠的葉凌雲忽然扭頭又看了過來，不過這次他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就這麼看着兩人，眼神複雜。

葉凌雲終於離開了，兩人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英迪后怕道:“亦然，老葉剛才看咱是什麼眼神，他不會憋着什麼壞吧?”

王亦然道:“應該不至於，老葉這人磊落的很，都是有事當面辦，背後捅刀子的事他向來是不屑於做的!行了，別想這些有的沒的的事了，平白壞了好心情，你還是多跟我想想放學以後怎麼收拾趙凌吧，這次竟然被這臭小子躲過去了，他爺爺的，不能就這麼讓他跑了!”

“沒錯，一定要讓他大出血，好好補償補償我們受傷的心!”英迪同仇敵愾道。

回到教師辦公室的葉凌雲，靜靜地坐在位子上，不知在想些什麼。忽然，他伸出右手，指尖靈氣噴涌而出，在空中自由飛舞。對於早已在而立巔峰停滯了數年的他來說，空中的靈氣是那麼的熟悉，熟悉到可以與天地間的靈氣隨意交融在一起，任由他取用。然而就是這份熟悉，卻讓他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苦澀的表情----是啊，多麼熟悉的靈氣啊，這麼多年過去了，依舊沒有一絲改變!

他嘆了口氣，收回右手，轉而從懷裏掏出一塊奇怪的石頭，緊緊攥在手裏用心感應。

“唉，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任何感覺!”葉凌雲搖了搖頭，將石頭重新揣進懷裏，慢慢地閉上雙眼，臉上的苦澀愈發濃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