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師與劍術
船頭輕觸岸邊的礁石,上下晃動。沒等停穩,浮士德從右袖口裏振出一根肋差小劍,韁繩繞在上面后反手握把,奮力一擲——小劍便釘牢在岸上的石縫中。浮士德猛拽細繩,船一點點被挪上淺灘。
待潮徹底遠去,浮士德丟開繩子,拍拍兩側長袍,走上干岸。堂荷蘭也跳下來。
“怎麼,跟到這裏,不上來?”浮士德見阿羅憾坐船不下,冷笑問。
阿羅憾抖擻起身,作揖謝道:“只奉命送行,不敢越雷池半步。”
浮士德走至石中小劍插處,解帶入袖,拋還纜繩於小艇。
遠處的水域中,艦船高聳的桅杆簇擁成一小撮山峰。日半入水,浸開半江凝汽,黑色的木頭支離破碎地站立在水面,毫無生機。
“那,”浮士德撅起嘴,“還請回吧。”
阿羅憾低頭收拾船繩,並不作聲,撐着蒿桿一點點遠離海岸。
浮士德又看看呆立着望海的堂荷蘭,笑道:“咱們走?”
……
兩人走出淺灘,竄進岸邊不遠的叢林。林中樹不高大,灌叢甚多,讓人行走其間一直會摩擦出“沙沙”的柔和聲響。
行經不久遠的路程,便出了叢林,來到一片亂石曠野之上。
曠野的遠處是若隱若現的一群建築的影子,而站在堂荷蘭面前的,是亂石上架着的一口篝火——以及周圍一圈穿着如同浮士德一般的怪人。
那些人或是瞥見二位的到來,有序地散開,排為一行。
浮士德上前,抽出長劍,取下劍鞘。瞬間,長劍刃上飆開道道火浪,在海風的吹拂下飄散地格外洒脫,彷彿怨仇的亡魂在死命地掙脫劍刃。浮士德遂將長劍插進亂石中,手拄劍柄道:
“我是浮士德。”
在寂靜數秒后,眾人開懷大笑:“沒遭雷劈,看來是真的。”“呵,真的是你……”“哦,原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浮士德法師……!”
“許久不見。”站在正中間正面對着浮士德的那位老者向前半步,掌心朝下向前伸直左臂。
浮士德也做出了同樣的姿勢,罕見地板出一副認真的表情道:“許久不見。”說罷,即將劍收了回去。
老者有着一頭灰燼般的長發,方帽戴在頭上顯得有些許小巧。他領着一行人徒步於亂石灘上,朝向遠處建築的剪影前進。浮士德近乎並排走在他斜後方,曠野上很容易就能聽到二人的對話,但除了堂荷蘭,沒人為此感到驚奇。
“你走後,大家都……”
“這我知道。”
“可你卻默不作聲,你明明可以救的……”
“抱歉,我不知道我該怎麼救……”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時間不會再來。這話是你以前最喜歡說的。”
“……嗯。”
“那我不說以前的事,就說現在,你把我們引到這裏來……?”
“我沒想到你真的會按時遵守承諾……”
“你當天底下全都是你這樣沒原則的人?!”
“我素來討厭沒原則的人……可能,我確實總是在變。”
“前面就是羅馬城,你猜猜你該怎麼進去?新任教皇在棱堡外圍佈置了至少五個師兵力。這羅馬城裏有什麼東西那麼值得你去要?”
浮士德嚴肅了半天的臉色終於露出一絲絲笑容——儘管依然那麼令人難以琢磨:“文獻。”
長發老者撫了撫脖頸道:“什麼寶貝機密這麼值錢,能叫你去拚命相奪?”
“不會拚命的,你信我。”
“但願呢。這五萬人,每人配備至少一匹馬一頭驢運載隨軍物資,騎兵團額外每人兩匹馬,看你到時候往哪裏跑……我可要提前說好了,形勢不妙就撤。我會提前賣你的,就當是給’朋友’們報仇噢……”
“可以,到時候你隨便。”
“你……”
長發老者轉頭看了看堂荷蘭,透過纖細的窗口,發現那頂悶不透氣的鋼盔里,還是悶不透氣的暗黑,全然看不到那裏是什麼神情。
“你的這位幫手……看起來很是沒用……”
浮士德並不作理會,頭扭向堂荷蘭道:“待會開打了別管我,你就不停地沖,衝到城頭就算勝利。”
鐵皮人也不知是緊張與否,整個上半身顫動起來,貌似是作點頭狀,看起來是同意了。
長發老者頭也不回地命令道:“別跟着那個鐵皮人亂沖,人實在太多了就撤,記得給信號。”
其餘的十數位“灰袍紅格子帽”低沉地齊聲答了個“是”。
此後的這段路,一直在看到列陣的排排全甲騎兵前,這小隊“入侵者”之間都再沒有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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