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 三

飯店 三

這時就聽男人又說道:“看你幹活挺好,在飯店干過?”“沒有,我這是第一次出來幹活。”“小孩多大啦?”女人又問道。“我二十二。”“媽呀,二十二?二十二長這麼小,你看人三小子跟你同歲,比你高多些長地還粗實。”女人坐到桌邊又說道。“吃飯吶小孩。”男人吃着飯又說道。我應了一聲吃起飯來。這時又聽男人說道:“小孩姓啥叫啥呀?”“我姓陳,叫陳雪松。”我又放下碗說道。“小陳呀,你家是本市的?”“不是,我家是遼中市的。”“遼中?遼中跑這找活干來啦?”“聽人說這塊找工作好找就上這兒來啦。”“跟家大人來地呀?”“不是,是我自個來地。”“媽呀,你個人來地?你媽放心嗎?”

女人吃着飯問道。“我沒媽,我跟我爸說啦。我爸不想讓我來,是我個人想出來闖一闖。”“你爸是干哈地呀?咋不跟着一塊來呢?”“我爸有病半身不遂,我媽熬不過這苦日子也不知道跑哪去啦。家裏實在沒有錢,我才出來找活干,想掙點錢給我爸看病。”我小心地回答着,同時心想:這次我說的再可憐點,他們興許能發善心將我留下。沒辦法為了生存只好撒謊啦。

“那你家還有啥人吶?”女人又問道。“我還有爺爺奶奶和一個弟弟。”“那你找活咋找到這兒來了呢?”男人又問道。“我剛來的時候,是上勞務市場找工作,但我找了幾天沒找着。後來回招待所的路上叫一幫小地賴給劫啦,他們把我的背包和錢包都給搶跑啦,還把我給揍了一頓,你們看我身上的傷就是他們打的。”

我放下筷子,指着胳膊上的傷,還掀起T恤讓他們看我身上的傷,同時又說道:“這幾天都好多啦。”“媽呀,咋打這樣吶,這些人也太膽大啦。”女人說道。“後來咋整啦?”大男孩又問道。“後來,我就撿破爛賣,走到哪就撿到哪,碰着誰家招工我就進去問問,因為背包讓人給搶跑啦,身份證也就丟啦,所以找了好多家也沒人敢用我。今天撿到這塊,看你家招工我就進來啦。叔,嬸,你們就留下我吧,我不是壞人,我一定好好乾,一定讓你們滿意。”“那你晚上住哪呀?”男孩又問道。“晚上隨便找個地方,公園樓門棟背風背雨就行。”

“吃飯咋整呀?”女孩也插嘴問道。“有時自己賣破爛掙點錢就買點吃的,有時找工作趕哪家有那好心人也會給點吃的喝的。”“景輝呀,這小孩挺可憐的,我看他也挺好,咱家正好缺人手,就讓他在這干幾天看看吧。”女人看着男人說道。男人又打量了我一番說道:“看你小孩挺可憐,那就留下干幾天看看吧,行不行完了咱再說。”“謝謝叔!謝謝嬸!我一定好好乾,一定讓你們滿意。”“其實飯店也沒啥累活,在這塊也就是刷個盤子刷個碗,摘個菜洗個菜打掃打掃衛生別地也沒啥,你看你能幹不?”男人又問道。

“能,這活我能幹,你們儘管放心好啦,叔,嬸。”“那你就留下吧,我們吃啥你就跟着吃啥,住也有地方,至於工資嘛,干幾天看看完了咱們再定,你看咋樣?”“行,太好啦叔,太好啦,真是太謝謝叔啦!還有嬸也謝謝你。”我激動得雙手合十不停地道謝。淚水在眼圈中不停地打着轉,透過模糊的淚眼,只聽女人嘆了口氣又說道:“這孩子呀,快吃飯吧。”就在這時,從裏屋走出三四個人來,個個都滿面紅光,嘻嘻哈哈地朝門口走去。

男人和女人趕緊放下筷子迎了上去說道:“吃好啦老王,下回再來......各位慢走。”那些人點着頭出了店門,男人也隨他們一同出去啦。女人返回后,又繼續吃起飯來,同時和我又嘮了一些家常嗑。很快,吃過飯後,我又一次來到廚房,繼續刷起碗來。

正刷着男孩走了進來,隨後跟進的還有嬸。這時就聽嬸說道:“三小子,他剛來哪是哪都不知道,該干哈你告訴告訴他,慢慢時間長啦就好啦。”“老嬸,沒有水啦,抬點水再干吧。”三小子說道。“沒有水你倆就去抬去吧。小陳呀別刷啦,去跟三小子抬點水去。”嬸說道。我應了一聲就站起身來。“給你小陳拎着,走咱倆打水去。”三小子遞給我一個水桶,然後自己又拎起一個水桶拿着一根木棍朝外走去。“上哪抬去呀?”我跟在他身後問道。“房東家。”說著話兩個人出了飯店,來到飯店南邊的一個大院兒。

“飯店沒有自來水嗎?”我又問道。“有是有,總停水。得上前邊大井打去。那塊有個人在那打水呢看沒看見?”他朝前指了指說道。“看見啦,有個小姑娘在那打水吶。”我又道。“打水吶小姑娘?”走到井邊三小子笑道。“誰是小姑娘呀?”搖着轆轤的那個人說道。“你呀,他剛才說你是小姑娘。”三小子指了一下我笑道。

“是個小子呀,我剛才看他穿個紅背心頭髮還挺長尋思是小姑娘吶。”望着眼前這個長得眉清目秀、白白凈凈、文文弱弱的小男孩我忙解釋道。“祥子,脫褲子讓他看看你是姑娘還是小子?”三小子又道。“又打水來啦?”小男孩看了我一眼又沖三小子笑道。“沒上學?”三小子又說道。“不是放假啦嘛上啥學呀。把桶放近一點。”聽小男孩這麼說,我忙把桶往井邊挪了挪,就見男孩將一柳水倒在啦我們的桶里,然後又放下柳子邊搖邊看着我問道:“這是誰呀?”“飯店新來的。”“又新來一個?小周呢?”“小周不幹啦,前幾天就走啦。”“我說咋好幾天沒看着他呢。這小孩是誰介紹來地?”“是他自個找上門來的。”“什麼?自個找上門來的。”他有些驚訝地將目光轉向我,又仔細地打量我一番到:“挺厲害呀。”我沖他笑了笑沒吱聲。他也沖我微笑着點了下頭,然後又提起一柳子水來倒進我們的桶里。“你先打吧祥子,我們這個自個來。”三小子笑道。“還是先給你們打吧,我這也不着急。”說完又放下柳子。

“來吧,給我打吧。”我忙上前說道。“不用你呀我打吧。”小男孩推讓道。“來吧,還是給我吧。”我說著又一次將男孩輕輕地讓到了一邊,接着搖起轆轤來。“小周咋不幹啦呢?”男孩站在一旁問道。“那誰道啦,不幹就不幹唄。”三小子說道。“小周走啦我又少了一個對手。”“他走了不還有我呢嘛。”“你呀?你也不是我對手哇。”“不服咱一會兒殺兩盤。”“好哇,等會兒我洗完衣服看我不殺你個落花流水。”“好使,誰怕誰呀。”

……就在他們兩個嘮嗑的時候,我打滿了兩桶水,接着還要給小男孩打時,小男孩卻說什麼也不用我。就這樣,我和三小子抬着兩桶水回飯店啦。在後廚房,我蹲在大盆邊又繼續刷起碗來。三小子也開始收拾起灶台。兩個人各忙各的誰也不言語。過了一會兒他忙完啦,也蹲到大盆邊跟我一塊刷起碗來。“哥們兒,你是廚師呀?”我刷着碗問道。“不是,廚師是我老叔。”他也刷着碗答道。

“那你是負責切菜的呀?”“切菜?切啥菜呀切菜,這在飯店叫改刀,我改刀,也打雜,啥都干。”“干多長時間啦?”“快半年啦。”“干這麼長時間啦,能炒菜啦吧?”“還算湊合,我老叔不在家我就炒。”“學廚師好學嗎?”“還行吧,沒啥難的,瞎扒拉。”“哥們兒貴姓啊?”“我姓王。”“姓王,叫王三小哇?”“哪呀,我叫王慧力,我排行老三,他們就叫我三小子。”就在這時,剛才在前邊屋忙的那個女孩端着一摞用過的盤子碗站在門口問道:“三小子。這些放哪兒呀?”

“給我吧。”三小子說著站起身來,接過那摞盤子碗,輕輕地放到我面前的大盆里。女孩一轉身走了。於是我又問道:“哥們兒,剛才那女孩是服務員吶?”“那是我老妹。”“你老妹也在這干吶?”“啊,不是我親老妹,是我老叔的大姑娘。那不也是我老妹嘛。”“是這麼回事呀,這麼說你是叔的侄啦?”他點了點頭。“你在這兒幹活你老叔給你開多錢吶?”“都是個人家人能開多些。”他頭也不抬地低聲答道。見他這個樣子,我沉默了一會兒沒再言語。“你家是遼中市的嗎?”三小子又問道。“是呀。”“你家那塊兒不好哇?跑這麼遠找工作。”

“那不是小城市嗎,哪比得上省城啊。再說我也想見見世面。你家是哪兒的?”“我家是慶安農村的。”“初中畢業就出來幹活啦?”“沒有,我小學都沒念完。不願意上學沒意思,你是初中畢業呀?”“是又有啥用。”“你是頭一次出來幹活吧。”“嗯,是第一次出來幹活。”“我都出來兩年啦。”……就這樣,我們兩個邊刷碗邊嘮嗑,很快就將所有的臟盤臟碗刷完了。兩個人倒掉兩桶髒水后,又將廚房的地面用洗衣粉水刷了一遍,然後又用干拖布擦乾,這才算把整個廚房收拾利索。

“走,咱倆上前邊歇會去。”他掃視一圈廚房說道。我應了一聲隨他來到了前屋。此時,前屋一個人都沒有。原來嬸和女孩都在門口坐着與一群老太太小媳婦們嘮嗑呢。三小子也跑到旁邊小賣店門口看人下象棋去啦。我也無事可做,便返回屋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隔着玻璃窗望着街上過往的行人。

漸漸地不覺困意襲來,可我還是硬挺着。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伸了個懶腰,告誡自己千萬別睡着嘍,不然讓叔嬸怎樣看我呢。但是不知什麼時候我還是趴在桌上睡著了。當我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有點見黑了,屋子裏還有兩桌客人正在吃飯。我忙不好意思地站起身來。“醒了小陳?”一旁織毛衣的嬸看着我說道。“三小子呢?”我走過去問到。“在後廚房吶。”嬸說道。我看着嬸難堪的笑了笑然後直奔后廚房。來到后廚房,三小子和叔正熱火朝天地忙着呢。“睡醒啦?”三小子看着我笑道。“我睡著了,你咋不叫我一聲呢?”“我老叔我老嬸兒不讓叫。”“又來人吃飯啦?”“三包來了幾個人。

”咣咣咣"這時叔敲了幾下大勺,然後回過頭說道:“睡醒啦小陳?”“真不好意思叔,頭一天來就睡覺。”我忙說道。“沒關係,這幾天都沒睡好覺吧。”“沒有。”說著我看了一眼旁邊的地上,只見大盆內又放滿了臟盤臟碗,於是我趕緊蹲下身子刷起碗來。女孩這時走進廚房,端走了叔炒好的那盤菜。廚房裏又沒人言語了,三個人各忙各的。沒過多久,女孩又送來一張菜單。三小子和叔依舊忙着,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叔終於放下大勺,解下圍巾走出廚房。三小子也收拾起案板和灶台來。

又過了一會兒,嬸走進廚房說道:“收拾完了嗎三小子?”“這就收拾完了。啥事兒呀老嬸?”三小子繼續收拾着說。“先別收拾啦就這樣吧,你領小陳洗洗澡去吧,沒收拾完回來再收拾,看一會浴池關門。小陳,先別刷啦,跟三小子洗澡去吧,等會回來再刷。”三小子答應着放下麻布,我也站起身來擦了擦手,兩個人隨嬸來到了前屋。“小陳,我給你找了套衣服,洗完澡你就換上吧。可能大點,先穿着,等明天讓你叔上街再給你買一套。”“謝謝嬸!”我忙激動地說道。“在哪呢衣服?”三小子問道。“在桌子上呢,毛巾,香皂,洗髮膏我都給你們裝好啦,給你錢。”

嬸一指旁邊的桌子,然後掏出十元錢遞給了三小子,“到那塊給他好好搓搓。”叔在一旁又說道。我站在一旁看着他們,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半天我才走上前去深深的給叔和嬸鞠了一躬,激動的說道:“叔嬸,謝謝你們對我這麼好!我一定報答你們的恩情。好好乾活。”“別客氣小陳,到這就像到家一樣,隨便點,我和你嬸啥說沒有。”叔說道。“看你小孩挺不錯,在這兒好好乾,你叔虧待不了你。”嬸又說道。“行了三小子,你們快去吧。看一會兒關門兒了。”叔又笑道。“走吧小陳。”早已準備好的三小子說完朝門外走去。我又一次深情地注視着叔和嬸來,就見叔朝門口揮了揮手,輕聲說道:“去吧,小陳。”“快去吧小陳。”

嬸也笑道。我這才轉過臉來流下兩行淚水,擦着淚我加快腳步去追三小子。出了店門,天已經黑了,兩個人踏着夜色朝北走去,剛走不太遠,迎面正好碰上叫祥子的小男孩往回走。三小子上前招呼道:“干哈去了?”“上廁所了。”“洗澡去不去?”“不想去,前幾天剛洗完,你們去吧。”祥子笑道。“走吧,一塊溜達溜達,反正回家你也沒啥事。”三小子說著上前就摟過祥子往前走。“你們去吧,我不想去。”祥子掙扎着笑道。“沒啥事就去唄。”我也笑道。“那好吧,我去。你們等我一會兒,我回家取東西去。”祥子看了我一眼笑道。“不用啦,我這啥都有都帶啦。”三小子笑道。“那走吧。”祥子看看三小子又看看我說道。“我們上哪去洗呀?”我又問道。“前邊市場裏面。”三小子說道。“你多大啦?咋不上學呢?”祥子看着我說道。“他二十二跟我同歲。”三小子搶着說道。“都二十二啦?高中畢業?”“學習不好,初中畢業就不念了,你吶還上學呢?”“那你尋啥呢,還是大學生呢。”三小子又笑道。“是嗎?在哪上大學呀?”“在哪塊啦鐵子?我忘啦。”“在松遼藝術學院。”“藝術學院,你是藝術學院的,怪不得留這麼長頭髮,不簡單吶。”望着長發過耳未及肩的祥子我說道。“這小子了不得,比咱強多啦。”

“別說那話,這有啥呀?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將來你們有可能比我還厲害呢。”“哥們兒,你上幾年級?學啥吶?”“大二吧,學畫畫的是吧,祥子。”“開學就大三啦,哥們貴姓啊?”“他姓陳,叫陳雪松。小陳他姓孟,叫孟俊祥,我們都叫他祥子。”“孟俊祥,俊祥,長得是夠俊的啦。”我說道。“拉倒吧你。”“小陳,祥子畫畫那才好呢。給我畫的像賊像樣。”“畫像?那哪天給我也畫一張唄。”“好哇,有時間我就給你畫。”“你都會畫啥畫呀?”“素描,水彩,中國畫,油畫,雕塑我也會。”“他給我畫的就是素描。用鉛筆畫的,不一會兒就畫完啦,那才好呢。”

“畫素描是基礎,現在我專攻油畫。”“小陳,都是大美女呀。祥子,哪天讓他上你家看看去。”“你呀,凈瞎說。那叫藝術。讓你這麼一說成啥啦。”“你呀,啥也不懂凈瞎說。”“祥子,哪天給我畫張油畫唄。”“行呀,我還正愁沒人給我當模特呢。”“行呀小陳,只要你願意,有時間我就給你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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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雅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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