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污染時代
早晨的陽光透過狹窄的天窗擠進不足40平米的房間。
李閑面前是一張有着斑駁痕迹的褐色方桌，他身高180，體重卻只有67千克，在同等身高中絕對屬於偏瘦，此刻正坐在桌子的中間。
一旁灰白牆壁上貼着的廉價塑料鏡子裏反射出李閑的樣貌。
黑髮黑瞳，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樣子，五官端正卻有點瘦削，最特殊的是他的眼神，堅定且充滿力量。
李閑面前是一台老式收音機，也是這個家裏唯一的娛樂項目，此時正發出“滋滋滋……”的報誤聲。
又壞了……
李閑只能無奈搖搖頭，隨後舉起右手。
“啪！”
老式收音機那不知道掉了多少層漆的金屬蓋子顫抖了幾下。
收音機上兩顆齒輪這才緩緩轉動，斷斷續續傳出女播音員動聽的聲音。
“這個主持人應該是那個24歲的王小小，災險頻道的新人，這種半夜發生的緊急事件通常是她最積極。”
李閑用手指按了按太陽穴，又扭動了一下收音機有些生鏽的天線，讓聲音儘可能清楚一點。
這個頻道他不是經常聽，今天會收聽也是因為“那件事”。
“大家……好，歡迎收聽豫城新聞，我是王小小。”
老式收音機的聲音斷斷續續，但也能勉強聽明白。
“我豫市港龍區文瀾……附近在今日凌晨三點發生一起污染事件，污染等級初步估計為1級，治安局火速派出凈化者小隊進行……行動，因事發突然且為正常休息時間，截止上午七點為止，生還者5人，失蹤人數2426人。”
文瀾？文瀾公寓？港龍區東邊隧道口那個小區？
李閑眉毛跳了跳，污染可是當今世界最惡性最恐怖的事件，根據危害程度從低到高分為1-6級，每一級的危險程度都是指數級上升，而普通人即使在最低級的1級污染事件中存活概率也不足百分之0.1，這種事居然發生在自己居住的港龍區，雖說早晨去樓下倒垃圾時已經聽人說起，但還是不免有些后怕。
不過自五十年前第一起污染事件開始，記錄表明同一地區發生污染事件的間隔至少在一年以上，所以之後一年裏面，港龍區應該都是安全的。
“如果我想的沒錯，那港龍區的房價應該要漲了吧。”
李閑自嘲似得笑了笑。
污染事件發生區域房價漲價是常識，原因是有些富人為了保險起見，永遠只住在一年內發生過污染事件的區域。
自嘲則是因為李閑家所在的位置是港龍區的貧民樓，就算港龍區的房子漲價，也和這裏沒有半點關係。
而錢卻恰恰是現階段他最需要的。
想到這裏，李閑又狠狠拍了一下收音機，總算讓斷斷續續的聲音恢復正常。
收音機里傳來另一個自豪的男性聲音……
“截止今年八月十二日，我豫城共有三百二十二位見習凈化者完成一級凈化者測試，其中年紀最小的劉子銘僅七歲，被譽為污染時代最為傑出的十大天才，讓我們為他鼓掌！另有七千八百八十二高考學子成功考上了大學，讓我們祝賀他們。”
作為一名即將高二轉高三的高中生，李閑對後面這個數字極為敏感。
對於十八歲的他來說，在十六歲之前沒有覺醒超自然力量，失去了一步登天得可能，就意味想要改變人生只有一條路能走，那就是好好讀書，考上好的大學。
李閑在心裏稍微估算了一下，大學錄取率在百分之10左右，而頂級大學的錄取率，不到百分之0.1。
還是有大部分人，將要提前步入工作當中，成為污染時代芸芸眾生中的一塊小小基石。
據說在污染時代來臨之前，人類規模達到巔峰的時期，大學生是在平常不過的，甚至還劃分出不同的等級，以此來提高篩選效率，真不知道污染時代的到來是好事還是壞事。
李閑就讀的翔宇高中是港龍區最好的高中，基本上在讀的學生全是港龍區的精英階層。
而翔宇高中礙於社會輿論，每年都會特招兩個港龍區家庭條件差但成績優異的學生，李閑就是其中之一。
他煩惱的原因也是在這裏，翔宇高中只為特招生免費前兩年的學費，第三年則需要自費。
這些天他的父母已經為了這高昂的學費來回奔波，尋親訪友，可就算如此，還是差了些。
今天他的父母已經早早出發去找最後一位生活還算不錯的親戚。
雖然李閑的父親李鋒拍着胸膛向他保證學費一定沒問題，但看到母親額角的白髮，父親佝僂的背影，他的內心難免產生一絲微妙的負罪感。
如果沒去讀翔宇，以李閑的成績，讀一個中等偏上的高中也應該沒問題，還可以給家裏減輕負擔，畢竟普通高中都是義務教育。
“咚咚……”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李閑煩雜的內心，他輕手輕腳走到門前，先湊近貓眼看了看。
這樣如果來人是不願意見到的，李閑也可以假裝家裏沒人。
一位老婦拄拐站在門前，她約莫六十來歲，穿着深色羊皮大衣，右手挎着一個棗色小皮包，白色的捲髮在陽光照射下閃爍着些許金光，乾乾淨淨，清清爽爽。
這是住一樓的鄰居莫奶奶，是貧民樓里大家一直認為最古怪的人。
之所以說她古怪，不僅僅是因為在這大熱天穿着羊皮大衣，更因為這個老太太是一個有錢人。
一個住在貧民樓的有錢人。
有些鄰居甚至惡意揣測這怪人莫老太，是專門住到這貧民樓里來看大家笑話的。
父母也曾經勒令他不準和這個老太太接觸。
李閑在門后想了想，還是打開了門，一來是他家在貧民樓的最頂層七樓，莫奶奶家在一樓，她上來一趟要爬七層樓梯，對拄着拐上了年紀的人來說，想必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二來是從小尊老愛幼家庭教育深入人心，他沒法將一個老人置於門外。
“莫奶奶，我父母都不在，您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傳達的么？”
李閑看着對方禮貌說道。
他自然不會認為對方是來找自己的。
莫奶奶抬頭看了一眼李閑，面容和藹，嗓音雖然蒼老但充滿磁性：“小閑，怎麼？不請我進去坐一坐么？難道是你也被那些傳閑話的人影響了？老太婆我可是看着你從小到大的，想你那時候還在你媽媽的襁褓里哇哇大哭。”
您叫我小閑也是第一次。
“哪有哪有，您請進。”
心裏雖然這麼想，但李閑還是狹促笑了笑，身子往後退，給身材佝僂的莫奶奶讓出一條道來，邊說道：“只是家裏比較亂，我沒有來得及收拾。”
莫奶奶雖然拄着拐杖，但步伐很穩，先環視一圈房子，然後坐到李閑剛剛的位置上。
“莫奶奶，今天小白怎麼沒有跟着你？”
小白是莫奶奶幾年前養的一隻橘貓，幾乎和她形影不離，雖然李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隻橘貓會取名叫小白。
莫奶奶沒有立刻回答李閑，而是從隨身的小包里拿出兩樣東西。
一塊巴掌大小的淡黃色肉乾和一打鈔票。
李閑目測了一下厚度，大概有一萬塊。
拿錢過來做什麼？
“小白不見了？您需要我幫您找回來？”
李閑試探性問道。
老太太深邃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許，笑着說道：“不愧是咱們這裏最聰明的孩子，今天早上出門散步的時候，奶奶家的小白丟在三井窟那裏，這肉乾是他平時最愛吃的零食，我希望你能儘快幫我找出來，找出來之後這些錢就是你的報酬，我現在就可以給你。”
李閑咽了一口唾沫，他的學費是三萬，還差三千，只要有了這筆錢，將解燃眉之急。
更關鍵的是，有了這筆錢，意味着父母不用再卑躬屈膝向別人去借錢。
但過了幾秒，李閑火熱的眼神變得堅定，他走上前去，從一打錢中抽出四千塊，剩下還給莫奶奶。
三千是差的學費，一千是家中接下來一個月的開銷。
“奶奶這報酬太多了，這四千塊算是我借您的，以後一定會還您，當然小白我也會立刻幫您去找。”
他如是說道。
雖然需要錢，但從小接受的教育讓李閑沒有那麼貪心，雖然家中並不富裕，但他的父母一直沒有放棄過對他品性的培養和教導。
莫奶奶意味深長盯着李閑約半分鐘，幽深的瞳孔看不出喜怒。
但隨後臉上的皺紋就鬆弛下來，她笑着將剩下的錢收回包里，慈祥的說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奶奶很高興，希望你能儘快把小白給我帶回來。”
李閑這才鬆了一口氣，他一直小心盯着莫太太，看到她舒展的眉頭，才放下緊張的心。
雖然需要錢，但也取之有道，他怕的是莫老太太如傳言般古怪，自己只拿一部分的舉動，反而觸怒對方。
不過現在看來，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
就在剛把對方送出門，拄着拐杖的莫奶奶突然回頭，對着李閑意味深長地說道：“記得帶上你家傳的那個小手串，能給你帶來好運。”
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