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巴蘭基亞(五)
唐澤航又換上了那副黑毛紅眼的模樣,穿着風衣坐在二樓室外走廊的牆沿上,翹着腿背靠着水泥柱,百無聊賴的盯着下面修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水泥路。
灼熱的氣候就像不存在,對他毫無影響,高溫帶來的氣悶倒是比較明顯,他不喜歡這裏乾燥的土腥味,更討厭到了雨季那種泥濘的氣息——在他看來這裏就不適合人類生存,但是人類會在任何一個地方頑強的生存下來,只要那地方有丁點的生存可能。
就像本地那些地頭蛇,唐澤航興趣缺缺的低頭,就差打個哈欠,他並不喜歡和這裏並不穩定的各個勢力打交道,尤其是洗牌的氣息像擺在他鼻子底下的風油精,明顯的要命。
插足進去對他沒什麼好處,對組織更沒什麼好處,有鑒於當地的成功人士有着不一般的高調姿態,熱衷於挑戰世界霸權的頂端勢力,和組織的宗旨完全是兩個極端,是對自己生命的極度不負責——當然,只要不把他扯進來這完全不關他的事,欣賞這種行為帶來的後果是一種令人愉快的放鬆。
他的目光落到從旁邊街區的門洞裏跑出來的孩子身上,髒兮兮的短褲和緊巴巴的T恤,腳上連雙鞋都沒有,再好不過的炮灰,心黑點幾美元就能騙到他們去做一些要命的活計——他會想起杉玉,在被他撿回家之前並不比這些可悲的靈魂好到哪去,一身發黑的破爛長袍和一支膛線快要磨沒的AK就是小傢伙的全部身家,為了活下來付出超乎那些繁華地區的人想像的代價。
公平的說,比這些光着腳亂跑的傢伙還要倒霉不少,唐澤航毫無同情心的看着那些小孩跑過街角,他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的乾淨和傲慢讓這些人自覺的躲的遠遠的,野獸般的直覺讓這裏的居民敏銳的察覺到唐澤航溫和假面下的危險氣息。
汽車的轟鳴驅散了蠢蠢欲動的不長眼的人,在這裏能開車的人只會是那些拿着‘大傢伙’的人,逐漸接近的聲音讓那些遲鈍的蠢貨意識到這個和這一地區格格不入的客人並不是意外闖入的肥羊。
紅色的皮卡帶着飛揚的塵土停在了這棟樓下,從車后跳下來的槍手抬頭就看見了囂張的坐在樓上的唐澤航,槍口有意無意的向著唐澤航的方向晃過,沒有激起一點他們期待的反應。
如果是十年前的話,唐澤航也許還會因為被槍口對準而寒毛直豎,但被發配到西伯利亞確實有助於鍛煉膽識——好吧,西伯利亞這種說法誇張了,他畢竟不是去挖土豆的,總之,重點是,他已經過了會恐懼槍口的階段,危機感帶來本能的緊張和興奮,只會讓他更加冷靜。
從二層一躍而下,順着落地的動作他向著從皮卡前座下來的人做了個浮誇的欠身動作,“自我介紹一下,我就是艾維艾什,在我們之前良好的合作中我們從來沒機會見面,即令我們雙方都非常愉快的應有發展,但是很遺憾的,現在我們不得不見上一面。”
“見我做什麼?”淡色的牛仔帽下是一張紅色的臉,沉着的表情讓他看起來帶着危險的怒意,語氣里的敵意毫無掩飾,他就是安赫爾上校,急促的西班牙語帶着強烈的壓迫感,“在你的人讓我損失慘重之後。”
“我們都知道你的損失來自藍獅,而不是我的人,”唐澤航笑着歪了歪頭,腦子裏有些不着邊際的想着這些人的攻擊性大概繼承自他們那些沒人性的祖先,從語言融入到骨血里,又從骨血里透露在語言中,“我的人,是被藍獅的人襲擊了才導致貨物損失的,而藍獅,也許別人不知道,但我很清楚他的背後是你,哦,曾經是你。”
“你怎麼敢!”安赫爾上校的臉活像漲紅的西紅柿,但這話並不是他說的,說話的是大約是他副手的棕色皮膚高個子,他本人是個暴脾氣,只是乾脆利落的從懷裏掏出槍,一柄可靠的泛着銀光的柯爾特。
在被槍口對準的時候唐澤航臉上的笑容也沒變,只是舉起手作出類似投降的手勢,“嘿嘿,別這樣,我只是說了實話而已,我們共同的朋友雷丁頓先生說過你是個珍視誠實品德的人,如果你真的不介意丟掉改變現狀的機會的話就扣下扳機好了。”
言語確實是有力量的東西,唐澤航這樣想着,剛剛那一大段急促的西班牙語用上了他全部的念咒基本功,一口氣說下來還保持着清晰的條理,安赫爾上校沒有收回槍口,但也沒扣下扳機,不需要催促唐澤航自覺的繼續說了起來,以相對舒緩的語氣:“我不像雷丁頓先生講話那麼動人,實際上,我講話比較直接不太好聽,我為此感到抱歉,不過把那點不愉快暫時放到一邊,眼下最緊迫的問題還是藍獅不是嗎?”
“我看不出你對我處理藍獅有什麼幫助。”安赫爾上校的表情很冷硬,“我們能處理我們的問題。”
“恕我直言,如果你們能解決我們從東方港來的那批貨就不會沒能送達了,”唐澤航一個字都不相信安赫爾上校的話,他有理由認為安赫爾上校對於誠實的珍惜是單方面珍惜別人對他的誠實,當然了不論是商人還是罪犯,在談生意的時候就不要指望他們嘴裏說的東西的真實性了,“容我提醒,那批貨里包括五位母親和她們的三十五個孩子,我相信她們是你準備拿來對付藍獅的?現在她們在藍獅的手裏。”
唐澤航是不準備和藍獅衝突的,鬼知道這個地方都動用什麼搶地盤,他的滿嘴黑話講的是學名是便攜式火箭助推榴彈發射器的東西,這母親孩子的形象稱呼還是他的老朋友尤里發明的,在地下世界廣為流傳,得是什麼樣的母親才會把孩子扔出去製造一堆孤兒,這稱呼有多形象就有多缺德。
安赫爾上校的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這個提醒讓他異常惱火,火力確實是決定性因素,“那麼,你有什麼好主意,你最好能告訴我一個能處理這些走失的‘母親和孩子’。”他在母親和孩子上異常嘲諷的加重了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