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約會春天

我從小在農村長大，童年給我留下許多美好的回憶。

夏天的夜晚，在農家小院裏吃過晚飯後，聽着蟬鳴，奶奶教我唱兒歌。我可以瞭望北斗七星，欣着天上的銀河，還有滿天的星星彷彿在眨着眼睛和我悄悄說著心裏話。童年，在自己家的生活也很幸福，但比這更幸福的事是去姥姥家。

我家住在黃河東岸的平原上，姥姥家住在東邊的一個小山村，我家和姥姥家相距五公里。上初中六七年級的時候，我學會了騎自行車，周末去姥姥家，我就獨自騎自行車去。騎自行車一多半的路程是上坡路，去姥姥家往往都出一身臭汗。但回家的時候，一路下坡，又快又輕鬆。

秋天是豐收的季節，姥姥家裏種着一棵大脆棗樹，還有一棵甜石榴樹，這能夠滿足我最原始的美味需求。每逢中秋佳節，我都盼望着去姥姥家，舅舅拿着長桿在棗樹上打上兩三竿，又紅又大的棗兒就嘩啦啦掉在地上，我快速地蹲在地上撿棗兒，就像敏捷的猴子歡喜跳躍着，邊吃邊拾脆棗兒。

打完棗兒后，舅舅再幫我摘石榴，一棵石榴樹長得有碗口那麼粗，比房檐還高，低處的石榴站着凳子就可以摘下來。高處的石榴就需要用鉤子鉤下來，掉在地上摔一個大裂縫。這樣的石榴不能長久保存，要沿着裂縫掰開儘早吃掉。臨走的時候，姥姥就把我吃剩的這些脆棗和石榴放進布兜里讓我帶回家，足足可以讓我享受一個星期。

小時候，最幸福的事是還能在姥姥家小住幾天。尤其是秋天，跟着姥姥去地里做農活，我在地頭上可以摘酸棗吃。在姥姥家場院邊上還有幾棵柿子樹，有時也能吃上又軟又甜的柿子。姥姥家還種着核桃樹、山楂樹，我長到十一二歲的時候，也能幫着姥姥做一些簡單的農活，如打核桃、摘山楂。雖然勞動是辛苦的，但臨走的時候，姥姥也總會給我帶一些核桃和山楂作為獎勵。

山地不大適合種小麥，姥姥家的山地還種地瓜。收穫的地瓜一部分放在院子裏的地窖里，另一部分切成地瓜片曬在地里。兩三天後，等地瓜片晒乾后，我也幫姥姥撿地瓜干。有時忙到天黑，姥爺趕着小驢車，我們坐在車上，拉着滿車的地瓜干回家。小時候，喝地瓜米糊、吃地瓜面蒸的窩窩頭也覺得是很大的幸福。

十年前，姥姥家搬了新村，原來的小山村拆遷了，新村搬到了鎮駐地。我姥姥也跟舅舅搬到寬敞明亮的樓房。如今，姥姥已經九十多歲，勤勞一生造就了姥姥健康的體魄，善良淳樸的性格造就了姥姥的長壽的基因。

在那個山村裡舅舅的老家拆遷之前，我給舅舅和爸爸說，那棵石榴樹最好移栽到我家來，那棵樹如果被挖掘機無情地推到了，那太可惜。那時候，移栽石榴樹沒有上生根粉，很可惜沒有移活，變成了我的一大遺憾。

農村的孩子小時候想着遠走高飛，要走出農門。長到后真的走出來，那在農村生活的童年快樂和幸福也變成了永遠美麗的回憶。隨着年齡越大，思鄉欲切，周末就更想回老家過。現在，我家的院子裏，爸爸栽了七八棵梧桐樹，院子裏能曬到太陽的空隙已很少。但這依然不影響我對院落文化的追求和嚮往，這不影響我去追尋童年的快樂。

相約在這個春天裏，我在網上購買了橄欖、冬棗、柿子、葡萄等苗木各兩三棵，栽在老家院子裏的空隙地。我跟爸爸說，等這梧桐樹長大賣掉后，就不要再種梧桐樹了，我要種點果樹，種點西紅柿、小黃瓜、豆角等蔬菜。自己雖然不大會種地，但也要適當的學一下，鍛煉一下身體。從某種意義上，種的不是地，種的是美味，種的是健康。尤其是當自己吃上自己辛苦勞動種出來的果實的時候，吃的會更甜更香更有味道。

當蝸居在高房貸堆積而成的鴿子籠里久了、困了、累了的時候，當蝸居划智能手機度日如年的時候，就覺得最美的生活方式就是約會春天，去農家小院裏去走走，種下希望的種子。

寫於2022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