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將計就計陷昭雪》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風山漸機鬼使神差地進入了離風的身體,卻保留了自己的意識,“大瘋子”一下變成了“大聰明”。
但意外卻迷失於荒山野嶺中,引得七商各路將士一一展開緊急營救。
七福傳信途中巧遇離懿的大夫人張萍,而張萍乃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給營救帶了不可估量的變數。
張萍知道自從知道七福來意后,心裏已有小盤算。應承即刻去給老爺傳何中郎的軍命,隨後讓下人安排了七福父女見面。
七福倒是樂意得很,沒曾想他這一樂呵,成全了張萍,只虧了那還在山澗密林中迷途的離大少爺。
三將軍離懿今日早早尋過了城防,晌午未過便一直呆在二夫人鄧昭雪院裏歇息,至今未見出戶。
張萍雖貴為正房,卻因連生了三個千金,自然得不到到太多寵惠;二夫人鄧昭雪因為生了個離崇兒,離懿到她院裏的時間也多了不少。
這時張萍帶着丫鬟閑庭信步地來到了鄧昭雪的庭院口,只見二夫人的貼身丫鬟金鳳歪歪斜斜的依靠在院門口打盹。
金鳳聽聞有腳步聲靠近,肅然立直起了身子,看到是大夫人來院,也警惕得很,刻意拉大着嗓門給大夫人請安:“大夫人安好!”
張萍的嘴也是夠碎,當即給她來了個下馬威:
“喲!金鳳你這小嘴到底是吃了幾個大蛤蟆,瞧這一大嗓子倒沒把院牆的瓦給震落。”
果然是二夫人家的丫鬟,這金鳳的嘴也不饒人。
“謝大夫人抬愛,瞧我這文武雙全的大嘴巴,在這大門可候了半晌都沒敢吱聲,我家小姐特意囑咐着,她在裏面好生伺候着老爺,閑雜人等一律院外佇候。大夫人,您可多擔待,也別太大聲。擾了老爺的雅夢,我家夫人可饒不了奴婢!”
金鳳的話可把張萍氣得巴不得當眾就撕爛這賤婢的嘴。
“大夫人”這三個字可不是白喊,張萍在扯是拉非方面而非等閑之輩。
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登堂必有禍事出。
張萍心想讓金鳳得意一會也無妨,便不緊不慢接著說:
“本夫人沒工夫跟你在這兒扯閑話,趕緊通報鄧昭雪,她離崇兒可惹了大禍,再晚些恐怕連如來佛祖都保不住這混世小魔王。”
“我家小公子怎麼了?”
聽到小主出事,金鳳大驚失色,瞬間沒了剛才的得意樣。
“你剛說什麼,崇兒闖什麼大禍了?把話說清楚些!”
院門突然一把被推開,一人影從門后俯身衝出,險些被門坎給絆倒。
出來的正是離懿的二夫人,鄧昭雪。
鄧昭雪素膚玉肌,顏如處子,衣縷輕薄,風情萬千;淡白梨花面,輕盈楊柳腰。
這哪裏像已有兩個孩子的母親,儼然一副少女模樣,難怪離懿老往她這裏跑得勤快。
原來鄧昭雪聽到金鳳這丫頭那一大嗓子后,便已出屋躲至院門后偷聽她倆談話。
本想着大夫人此時過來定是來者不善,看看究竟再開門應戰。沒曾想一聽到崇兒出事,這一着急便奪門而出,出了這洋相。
張萍假惺惺一把攙扶起鄧昭雪說道:
“哎喲,我的好妹妹,你急壞了身子,咱老爺可是要心疼的!”
“謝姐姐關心!姐姐方才說崇兒惹了大禍,到底是為何事?!”
鄧昭雪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喲,我可不敢在此大聲說話,要是擾了老爺的雅夢,怕是給咱們金鳳妹妹治了個‘玩忽職守’的罪,那可了不得!”
張萍將餘光落到了金鳳的身上,心中竊笑。
這含沙射影的功夫把金鳳丫鬟給臊的恨不得往地里鑽。
貌似高牆大院裏的女人們,總是這些“話裏有話、綿里藏針”的對白樂此不彼,但凡有一方老是佔據了上風,那便會失去她們生活中本該有的樂趣。
“你這臭丫頭,不分卑尊,承蒙姐姐持家有道,不然你哪來的寬衣足食。即使說話大聲些也是為了提點你這不講禮數的賤骨頭!”
鄧昭雪使勁掐了好幾下金鳳丫鬟的胳膊,若非張萍佯裝攔着,不讓她出了這口氣,莫不敢停手。
金鳳楞在一旁泣不成聲,很是委屈,縱有滿肚子怨氣卻不敢動彈。
看着二夫人教訓下人也是不含糊,張萍這會是賺足了面子。
“好了好了,妹妹何必動了大氣傷了身,調教奴才也不是一兩日的事,你對她好,她看不到,對她稍有點撥,還遭人恨,不值當!!你看看,正事都被這糟心的丫頭給耽誤了!”
張萍說這話絕得很,一語雙關,明白人都知道她這是指桑罵槐。
話說當年鄧昭雪本是張萍從鎮南帥府帶來的隨嫁丫鬟,按俗禮規定這隨嫁的丫鬟須跟主子本家姓,故也隨大夫人姓“張”。
照理說隨嫁的丫鬟也只能從事些暖暖被窩、頂頂炕的活兒,妾室都算不上。
誰知當年這昭雪丫頭手段了得,反而深得離懿寵愛,不久便烏雞變了鳳凰,從奴婢變成了如今的二夫人。也由“張氏”改回了本姓“鄧”。
此時鄧昭雪被張萍這麼拐着彎罵也只能忍氣吞聲,想想七福不也是被大夫人拿捏得死死的?!
氣也出了,彩頭也拿了,大夫人這會兒言歸正傳,拉着二夫人的手說:
“妹妹可知,你家崇兒闖大禍了!今日崇兒領着幾個孩子還有咱家那傻大伯,跑去那城東外20里地活動,誰想崇兒不慎將大伯推落山澗。”
“崇兒有沒有受傷?”
“我說妹妹都這個時候了,你的心可真大。至今咱家大伯是生死未卜,而你家崇兒分毫未傷。”
聽到兒子沒事,鄧昭雪稍緩了口氣,突然這心又提到嗓子眼。
“你說大伯咋啦?生死未卜?!”
“那可不是,崇兒現在還領着幾個家丁在那兒死命找,眼看就要入夜,地雖不大,但別到時候找不到傻大伯,卻把孩子給弄丟了。”
張萍這添油加醋的本事那是爐火純青,鄧昭雪聽畢臉色煞白,驚慌說:
“這可得了,我家崇兒自幼怕黑,這荒郊野嶺的,又有山禽猛獸出沒,可得馬上通知老爺,多派些人去尋他回來才是。”
“我的傻妹妹,你怎這般糊塗,這事你能讓老爺知道?”
“姐姐何出此言?”
“你想,城東山澗那頭兒是何處,軍事禁足之地——大都督早有軍令,凡擅闖者格殺勿論,軍法不容。找到崇兒便好,若是將事情鬧大,咱家老爺本就以軍法嚴明立命,到時是殺是放?老爺的軍威何在?”
張萍一番分析也算在理,而這般唯恐天下不亂的能力絕對是登峰造極。
“還是姐姐想的周全,但……姐姐又如何得知崇兒他們的事?”
事雖危急,但鄧昭雪的腦子還算靈光,張萍這人最擅長貓哭耗子假慈悲,又喜借題發揮。
張萍想着鄧昭雪定不會輕易相信,早已準備有另一套說辭:
“都這時候了,妹妹還這般小肚雞腸,讓生姐姐心寒。。”
她緊接着裝作生氣道:
“那不是你家七福來報,幸好中途遇到本夫人,我讓他趕緊返回照顧崇兒,寸步不離,以免另生意外。你若不信到時可找七福當面對質就是。”
張萍說著說著話里還帶着些許抽泣。
“雖然咱姐妹倆平時好鬥鬥嘴,但崇兒好歹也是咱離家的獨苗,他若有個好歹,姐姐我也不想活了!姐姐我是好勝,但輕重緩急,還分得明白。虧了我還讓院裏的家丁也跟着去一併找找,看來我這份好心還不如餵了狗。”
張萍越講越激動,肩膀開始不時上下抽動,教科書般的淚水嘩啦往下流,儼然一副“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的劇本。
“我的好姐姐你這是哪跟哪,您一菩薩心腸妹妹我怎會不知?誤會,誤會大發咯!”
鄧昭雪看這局面趕緊打個圓場。
“這麼著,好姐姐,還得您給雪兒出個主意才行,平日崇兒除了老爺,就隨跟您最親,您可別見死不救啊姐姐!倘若崇兒出了事,我也不想活了我!”
這一出出塑料姐妹花的好戲,把身邊的兩個丫鬟看得一愣一愣。
大夫人這一茬接一茬的讓二夫人往裏面鑽,殊不知真正的好戲才正開始。
“妹妹莫急,崇兒那邊有七福看着,應該暫時不會出太大問題。當務之急,妹妹你最好多帶幾個家丁也一併過去,好歹有個能拿主意的。這一個個家丁都是木魚腦袋,總不能群龍無首啊。”
張萍欲言又止,聽得鄧昭雪好生着急。
“但……”
鄧昭雪央求道:
“但是什麼,姐姐您可快些說來,都已經眉毛掛炮仗了,您就別賣關子了。”
張萍惺惺作態又接著說:
“但是既不能驚動老爺,妹妹你這又脫不開身,這該如何是好?”
張萍此話一出,這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事嗎,鄧昭雪立刻心領神會。
“這不是有姐姐在嗎,老爺還哪有功夫理會賤妾。”
鄧昭雪這話雖羞臊,但也正中張萍下懷。
“老爺午覺也有段時間了,醒來亦是神采奕奕,若有姐姐在旁邊服侍着,雲雨互施,豈不妙哉?”
張萍聽到這話早已難掩心中的樂,又只能假作矜持,作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
鄧昭雪繼續道:
“姐姐這番好心腸,說不定今兒老天就給安排個大胖小子也不無可能。倒是辛苦了姐姐為我打掩護,此事過後老爺定是會怪罪於姐姐。”
“呀,妹妹你說什麼呢!臊得很!服侍夫君乃是我們做娘子的分內之事,何謂辛苦?!重要還是為了妹妹,為了咱們崇兒,崇兒相安無事便好,要是怪罪下來做姐姐的理應扛着就是。”
張萍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裡子面子她全要。
這一刻,丫鬟們對這位大夫人已是佩服的五體投地,頂禮膜拜得很。
離懿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成為了兩位夫人用來人情來往的籌碼。紅顏禍水啊!
事已至此兩位夫人也無暇扯閑,各忙各的去。
鄧昭雪不一會兒就召集了好些個家丁前去幫忙。
臨了張萍還不忘提醒鄧昭雪務必帶上些火把,方便夜路。並安排了三四名自己院內的家奴同行。
鄧昭雪看見張萍這般心思細膩,對她更是感激流涕。
張萍也盤算着與夫君共享魚水之歡,估摸着一時半刻也未能盡興,一招連環計讓鄧昭雪這賤婢去活動活動筋骨也算給她一個教訓,誰叫這隨嫁的婢女這些年在太歲頭上拉屎。
張萍在府里鈎心鬥角是確實有一套,但千算萬算,也有棋差一招的時候。
差的這一招,便是老謀深算的中郎將何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