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章 反向抽煙李豐田
一部影視劇，前期籌備花費時間往往最長，等到正式開機，進度反而要快了。
無證之罪這部網劇12集，每集劇本大約15頁左右，總共大約180頁左右，與一篇中篇小說差不多。
對習慣了追千章網絡小說的人來說，連塞牙縫都不夠。
導演拍攝速度有快有慢，在趙禎要保證劇集質量的命令下，梁忻瀧拍的精雕細刻，每天大約4頁左右。
不過一般電視劇都是兩組同時開，a組導演親自負責，b組由一個副導演或同樣級別的工作人員負責。
以前齊石跟着趙施凱時，乾的就是這個活，這也是當時趙禎選擇他來拍攝一起同過窗的原因。
a組拍一些主要的戲，b組在a組拍攝期間，利用同期租賃的場地和閑置的演員拍攝次要場面、補空鏡、部分動作戲以及部分大場面。
所以，實際的拍攝時間大致能控制在3到4個月。
大部分劇組都會選擇拍攝周期快一些，主要是從經濟考慮。
一個組少則幾十人，多則上百人，這波人光是吃住就是一大筆錢。
加上場地、道具、器材的租賃，演員的檔期，耗費一天就是幾十上百萬的損失。
內景和外景分開集中拍攝，確定了拍攝地就去一地集中把該拍的拍完。
每天拍攝時間按各組工作習慣，最狠的組是上午7點到次日凌晨兩點，日常也要12到15小時。
也有輕鬆的，8點開機18點收工的也有。
《無證之罪》是邊拍邊粗剪，這樣可以節省後期時間。
每天晚上統籌確定下之後一到兩天的工作通告，發放到各單位人員手中。
因趙禎給予的壓力，梁忻瀧對表演扣的非常仔細，重要戲份，會利用晚上時間提前排演。
開車去往劇組的路上，黃雋開着車，口中不停，一路慢慢把劇組的拍攝情況仔細說給趙禎聽。
趙禎坐飛機有些疲累，他手肘搭在車窗邊，手握拳撐着腦袋，聽着黃雋講着劇組的事情，不時問一句，表示自己在聽。
很快車子到來拍攝地，這一條街因拍戲已經被封住。
這條街不是主幹道，人流量不大。
倒是因為被封，引來一些看熱鬧的群眾。
黃雋領着趙禎，劇組人員沒有阻攔，一路到了一家小飯店內，正拍攝李豐田要賬砸人的戲。
飾演李豐田的林理是公司簽約藝人，這哥們履歷比他的作品更精彩。
1987年，他順利考入滬戲表演系，畢業后被分配到滬城人民藝術劇院。
1996年，事業順風順水的他，決定前往美國。
遊離的日子裏，他做過房產銷售、郵局零工，幾年之後，他來到明尼蘇達大學深造，學習電影製作。總之，畢業后，一切都不是那麼順當。
特別是回國之後，圈裏的氛圍讓他不適應，找不到自己可演的角色，一直無戲可拍。
他飾演《無證之罪》這個角色，還是公司選角部門篩選出來的，然後被鄭晴相中，順勢簽約旗下。
趙禎和黃雋到了監視器前，坐在導演椅上的梁忻瀧看到他，作勢欲起。
他忙抬手壓了壓，示意梁忻瀧安心工作。
其餘幾位主創因為下面有他們戲份，全都在一旁等着。
飾演嚴良的陳昊，飾演駱聞的姚路，飾演代旭的張星程，飾演朱慧如的鄧佳。
見他走過來，紛紛起身，他一一握手，寒暄幾句。
“拍的怎麼樣？”他坐在陳昊身旁，問。
“過癮。”陳昊回答的言簡意賅。
他笑了笑，不再說話，望向場中那個單膝跪在地上，拿着煙灰缸一下一下往人腦袋上砸的林理。
這是個近鏡頭，只框進林理肩頭以上，看不到他身下其實在砸空氣。
但林理的冷漠的神情，毫不留情的動作，卻依然讓人不寒而慄。
即使看不到，卻能想像到，隨着他那一下一下，早就爛成一坨的腦袋。
隨即，他扔掉煙灰缸，起身。
“cut。”
梁忻瀧立刻喊道，“好，過。”
“嘖。”
趙禎聽梁忻瀧喊過，忽嘖了一聲，搖了搖頭。
陳昊瞥見，“怎的了？”
“差點意思。”
他回了一句，起身到梁忻瀧身旁，對場中的林理招手，“林哥，過來碰碰。”
林理身上、手上、臉上、頭髮上滿是濺射狀的道具血漬，小步跑過來，“咋了？”
“這塊劇本我瞅一眼。”他說。
林理忙去把劇本拿過來，他接過看了眼，發現就兩行字。
李豐田拿起煙灰缸把人一下一下砸死。
劇本上面打完也就完了，後續沒寫。
他合上劇本，說著自己的意見，“你剛才砸人演的很好，血腥、震撼，不過這是對觀眾來說。
對於你，對於李豐田來說，不是，它就是一個小活。”
見梁忻瀧、林理神情思索，陳昊也圍過來，他接着道，“就好比有人寄快遞的一樣，他可能送的是核燃料，他知道裏面是啥，感覺可了不得了，緊張的要死。
但對快遞員來說，就是一個普通的快件。
殺人對李豐田來說也是一樣，生命在他眼中就是一個信手拈來的東西。
他不尊重自己的生命，也不尊重別人的生命。
所以砸完人後，李豐田得有一個幹完小活的反應。
你看林理身上一身血，血對咱們來說是生命源泉，對李豐田來說只不過是一個髒東西，弄髒衣服弄髒手的髒東西。
人手上沾了髒東西，咋辦？”
“擦手唄。”陳昊在旁接話。
“對咯！”
他一拍手，“這樣拍，李豐田人物形象更立的起來，他越不當回事，越震撼！”
梁忻瀧、林理品了品，感覺有點意思。
“再拍一條？”梁忻瀧問。
林理興緻也上來了，“拍！”
於是接着剛才的戲，打板又來了一條。
就見李豐田砸完人後，瞅了眼雙手的血，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忽有了些微不耐煩。
殺人引不起他情緒的波動。
反而是手上沾染的血跡，讓他覺得髒了手，略略不耐。
抬眼掃了下，隨即在屋裏垂下的錦旗上擦了擦手。
紅色的錦旗，沾染了血跡，紅的更艷！
“cut。”
梁忻瀧喊完后，林理過來，兩人對着監視器看了一遍，“是比剛才好，情緒有個連貫性，李豐田冷血的特質更明顯。趙總，你對李豐田理解這麼深？”
“原始劇本可是我寫的。”
他笑了笑，“要想理解李豐田，就不能拋下嚴良、駱聞這兩個角色。
嚴良、駱聞、李豐田，這三個人三位一體，代表了我們人性中的三點。
一點是正義，一點是理性和縝密，還有一點是邪惡、直接。
劇中這三個人的博弈，就是人生中這三個層面人性的博弈。
假如說，我們的法律以及道德是為了限制靈魂當中的邪惡。
那麼在劇里，法律、道德就是嚴良，邪惡就是李豐田。
如果李豐田戰勝了嚴良，那就變成了邪惡，變成了剛才你那樣的人。
如果李豐田和駱聞同時凝結在一起戰勝了嚴良，就變成了郭羽。
咱們平常碰到那種不遵守交通規則的，腦海里可能會立刻出現想暴揍他一頓的想法，但是你不會，因為你腦海里有正義、有嚴良約束着。
但李豐田不會，他腦海里有這個想法，他就會立刻實行，這完全是一種動物的本能。”
咔咔一頓剖析，整得幾位主創人員一愣一愣的。
原本他們瞅着聲名鵲起的趙禎如此成功，面上尊重，心中不以為然，覺着只是運氣好。
現在聽完后，頓覺小看了人家。
別看人家年輕，但在專業性上，頗有淵渟岳峙的宗師氣派，令人高山仰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