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蘇醒(9000收藏&8000營養液三合一加更)
眼睜睜地看着窗外的黑霧撕扭成某種難以形容的存在,莉莉安極力將自己隱藏進窗帘和牆壁共同形成的小空間。
這就是幻境中的危險所在嗎?把呼吸聲降到最低,莉莉安希望那片黑霧不要感知到她的存在——或者,它至少不要突破莊園的門窗進來。
空氣的流動聲猛地在耳邊放大,看着對方映在玻璃倒影上的形象越來越清晰,莉莉安的心簡直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看不到她、看不到她、看不到她……龐大的人影像是在探尋目標,它搖搖晃晃地抬頭掃視四周,沒有任何發現,它轉身向莉莉安所處位置的前方邁步。
霧人的脊背上糾纏着成堆的蛇,它們嘶嘶地吐着信子,彷彿在搜集某種氣味的來源。但它們並沒像霧人那樣張開數對血紅色的眼睛。
屏着氣息,直到霧人和她隔開一段距離,莉莉安扭頭就想跑回大狐狸所在的卧室。躡手躡腳地把窗帘扯開一道縫隙,貼着牆面,莉莉安試探着伸出一隻手。
然而她手腕上的灰羽手鏈突然在此時發出聲響。
斷續模糊的人聲從灰羽上傳出。泰坦蟒的聲音像是被數道過濾器篩得只剩骨頭,他在滋滋啦啦的雜音中問,“莉莉安?你見到文森特了嗎?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手鏈意外發聲,莉莉安被這遭突襲弄得寒毛倒豎。
她不是沒想過利用灰羽來獲得場外援助,但這不靠譜的小東西從她進入幻境以來就一直閉口不言,怎麼試着聯繫外界都毫無回應,再加上她還沒有遇到非常迫切的、僅憑她自己便沒法脫身的情況,莉莉安也就漸漸放鬆了對灰羽的注意。
而灰羽在她絕不想引起怪物關注的時候發聲。它的聲音算不上大,但已經足夠讓走出一段距離的霧人捕捉到什麼而停下腳步。安分不過幾秒的影蛇重又狂亂起來,直直探向莉莉安所處的小拐角,霧人躊躇着似乎就要回頭。
可惡的是,問完這幾句后灰羽又立刻安靜下來,彷彿剛才的響動只是幻覺,莉莉安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種“它是故意”的想法。
它真的是被她成功帶進來的魔法道具嗎?死死把灰羽按在手中,莉莉安心中盤旋起懷疑——這是否又是【美夢之鏡】給她設下的埋伏?
*
覺得身邊的位置變空了也變冷了,迷迷糊糊地伸爪,大狐狸想要把莉莉安的手重新捉進懷裏。但他在床上划拉了幾次也沒碰到莉莉安,第三次伸爪卻仍然只攪到捲成團的被子,大狐狸不由得警覺起來。
回身,大狐狸看到虛掩着的房門。一根髮針巧妙地頂在門下的卡口上,既讓房門不至於大開,又給某個偷偷跑出去的人留下了原路返回的空隙。
伸爪勾出髮針,大狐狸向門外走去。
他聽到樓梯的拐角處傳來交談的聲音,而那道音線像極了小雷克的公鴨嗓。
幾十米外。
“跟我走吧!不要和那隻狐狸在一起!”
在窗帘的菱形鏤空裏露出眼睛,莉莉安驚詫地看着窗外的霧人。隔着一層玻璃,它極力地遊說莉莉安和他一起離開莊園。
“我可以給你送花、念詩!”霧人背後的蛇頭上長出疙疙瘩瘩的不明物體,“我還可以和你一起看星星、看月亮!”
莊園的建築似乎對霧人有着不小的限制作用——
霧人能夠緊緊地扒在玻璃上,六隻血色的眼睛被它的動作擠成六攤傷口一樣的存在。但霧人的三對血眼除了有些嚇人之外形不成任何攻擊,它只是單純地讓看見的人不舒服而已。
霧人也能夠在光潔的窗戶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噁心而粘稠的黑液,但那些液體除了加重僕人們的清掃工作量之外毫無作用。
玻璃仍舊好端端地待在原地,狂躁的霧人表演性質十足地噴濺出成堆的瀝青般的液體。但這些液體並不能對窗戶產生一絲一毫的破壞。甚至連附着在玻璃上也不能做到,滴滴答答地淌到磚石或者地上,它們存在的意義彷彿只是搞了場沒人喝彩的液體秀。
漸漸看出窗前的怪物只是個外強中乾的貨色,莉莉安在幾次試探後轉身就往卧室跑去。
“跟我走!跟我走!”霧人追着她在花園裏跑動起來,一路壓斷許多花草,它像只甩不開的蛞蝓一樣緊緊粘着莉莉安的腳步。
沿途的窗戶和牆壁被霧人噼噼啪啪地敲響,讓莉莉安莫名想到更衣室外“小雷克”的敲門聲,莉莉安不禁對這觸手怪物的身份有了某個大膽的揣測。
不會吧,她邊跑邊想,不會這坨東西就是幻境裏的“小雷克”吧?好像聲音也有一絲絲相像?
但大狐狸說過她和“小雷克”都是純人類來着?分心去看霧人的樣貌,衝過最後一段距離,莉莉安猛地和找過來的大狐狸撞在一起。
“你果然是在騙我!!!”看到杵在窗外的黑霧,大狐狸的嘴巴頓時張大到能生吞十隻雞的程度,“把我哄睡,你轉頭就和小雷克商量着怎麼從我身邊跑出去!!!”
外面的霧人也跟着嚎叫起來。
“你心裏果然有我!!!”它的嗓子眼裏冒出一顆亮晶晶的東西,“快和我走!!!別繼續在狐狸身邊待着!!!你不是很討厭獸人嗎?我才是那個和你最匹配的純人類!!!”
鏡、鏡心?
看到霧人亮晶晶嗓子眼的那一瞬,莉莉安頓時明白了為什麼“擺渡者”能在看到鏡心的第一秒就認出它來。
真實的氣息——真實——
“走什麼走?!!!”不等莉莉安開口說話,氣得發癲的大狐狸驟然開窗跳了出去,“你這個卑鄙的小白臉人類!!!”
在花園裏毫不客氣地互放狠話,大狐狸和霧人張牙舞爪地廝打在一起。雙方相遇的瞬間,紅色的狐毛和黑色的黏液齊飛,斷掉蛇頭的霧人同被拽住尾巴的狐狸共舞。
嗷嗷的狐叫聲和發音含糊的人聲交織着聽不出腔調也聽不出內容,只能辨認出嚎得最用力的是大狐狸使勁掐霧人脖子和蛇頭的也是大狐狸,霧人被鎖在地上動了動不了就開始玩髒的,比如含着滿嘴的黑色液體使勁沖大狐狸呸呸。
眼見自己保養順滑的皮毛被黏液弄髒成綹,精緻到連爪墊都要擦護爪膏以維持粉色的大狐狸出離憤怒——他還要靠這些去勾搭莉莉安呢,結果人沒勾搭到裝備先寄了算怎麼回事!
“小雷克!!!”大狐狸震聲嚷得整個幻境都嗡嗡地反射出迴音,“你個不要臉的純人類!!!你從女巫那裏買來潤膚膏把自己養護得像個初.夜能賣三百個金幣的男模,反過來竟然把我的皮毛染臟成沼澤裏面泡着的爛葦草!!!”
呆若木雞地看着黑得直淌水、倒貼三百個金幣都沒人要的霧人,莉莉安不得不懷疑起大狐狸的眼睛是否還算安好。小、小白臉?這波屬實辱小白臉了。
“文森特!”愣了幾秒,反應過來的莉莉安半探身到窗外,“看到小雷克嗓子眼裏面的那顆亮晶晶的石頭了嗎?我想要!!!”
*
現實世界,夢湖治安廳的問詢記錄室。
“所以……所以諾福克公爵就這樣拿到了鏡心?”灰塔派來的記錄員向莉莉安確認,“然後您緊跟着將手放在鏡心上——”
莉莉安點頭,“是的,我告訴他我想要那顆亮色的石頭,他就從霧人的身上把它弄了下來。隨後,嗯……隨後我們就脫離了幻境。”
這個過程是不是太離奇了一些,記錄員下意識看向坐在他旁邊的長官。
泰坦蟒蛇酷話不多:“是真的,記下來。”他眼中的瞼膜測探着莉莉安的情緒,呈現在他眼中的莉莉安總體上來講是個明黃色的形象。
明黃色意味着誠實,儘管她身上也分佈着一小部分淺紫色——那意味着她隱瞞了一些和所問問題關係不大的事情。
部分的隱瞞是可以理解的,泰坦蟒撤下瞼膜,如果是他和辛娜進入幻境,恐怕會有很多消磨在卧室里的細節不能和記錄員說。
而且文森特讓莉莉安在幻境中擁有那樣一個身份,泰坦蟒把封好的記錄袋交給身邊的下屬,這隻狐狸可比當初打聽到莉莉安有男友之後就找他和雪鴞徹夜談心的時候有出息。
不過這給他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塞雷洪的思緒往遠處飄了飄,沒準辛娜和他的蜜月旅行可以去惡魔城玩一圈——夢魘和魅魔聯手在惡魔城打造出【扮演城堡】,隨機根據設定□□生成情侶在幻境中的身份,再加上魅魔搞來的各式輔助玩具,據說在裏面體驗過的的都對那個項目評價頗高。
*
離開記錄室,沒有等等剛才就在她隔壁接受詢問的大狐狸,走在回公寓的路上,莉莉安直到和治安廳隔了大幾百米的距離才真正把心放下。
她其實是有點緊張的。大狐狸把鏡心弄出來之後,她和他並沒立刻脫離幻境,而是又在幻境的計時中度過了三天兩夜才出來。
但那幾天的經歷實在有些荒唐,她不想當著別人的面一個單詞一個單詞的解釋,大狐狸究竟是怎麼用盡一切擦邊的辦法讓她生出一種被弄透的錯覺。
濕漉漉的裙擺、留着許多個曖昧牙印的肩頸,還有被迫捲起來的衣服,埋進山間的大狐狸把她的契紋含出水潤的反光。
莉莉安確實擔心結尾的小謊話被記錄員拆穿,然後她就不得不交代出一切——但好在最終沒有。
大狐狸已經醒了,而幻境中的經歷會在昏迷者清醒后留在他的記憶里。莉莉安抱着肩快速走向斯威可街區,大狐狸在幻境尾聲時的表現讓她又陌生又臉紅又……舒服。
按理講她該……不,莉莉安也不知道該怎麼樣,畢竟那只是個精神上的幻境,而且在當時的情況下兩人確實是新婚伴侶沒錯——沒想好要用什麼態度面對他,這幾天她暫時不想見到文森特。
反正他也會因為刺殺案的事情忙上一陣子,而莉莉安也該去加尼葉劇院見見新上任的高層們。
但莉莉安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
她以為避開大狐狸就能讓自己冷靜一陣子,可幻境中的經歷卻像認定了她一樣如影隨形。
回到斯威可公寓的晚上,掃除過客廳和書房的莉莉安抱着拖把在沙發上睡着。她在夢中再次回到那個小雷克化作霧氣逃遁之後的場景。
……
把霧人撕成碎片之後,自認成功抓住她逃跑證據的大狐狸十二分上頭地發癲。他那條大尾巴啪啪地抽在地上,可勁兒搖晃的樣子不比小雷克背後的觸手看着良善。
“你背着我和小雷克見面,”渾身被黑液粘成綹的文森特捏着鏡心狐嚎,“莉莉安,你又要背着我和那個該死的純人類私奔!”
怎麼會,莉莉安反問,她不是在回來的路上才和大狐狸撞了個滿懷?
大狐狸瘋狂甩動的尾巴一頓,好像確實是這樣。
“那你為什麼在我睡着的時候撬開門跑出去?!”文森特的眼神竟然很是委屈,“我睡覺前你還在我身邊,甜言蜜語地又是親又是抱,結果我一睡着你就連裝也不裝——”
莉莉安小小地語塞了一下。她出來是為了找那顆眼下正被大狐狸捏在手裏的鏡心,但這個理由顯然不能和大狐狸說。
她的停頓被文森特視為心虛。“找不出理由,講不出話了吧?”滿臉半干黑液的大狐狸高傲地揚起下巴,“怎麼樣?我就在這等着,你倒是接着編?”
想起那個明明丑得要死卻被大狐狸堅定鑒定為小白臉的霧人,莉莉安認為大狐狸本狐對某件事的也許非常重要。換言之,只要讓大狐狸相信某件事是真的,在幻境中,也許它就會是真的。
捋順了這個邏輯,莉莉安淺淺地試驗了一番。
“我出來是為了找訂婚戒指,”她急中生智地拋出一個新設定,“文森特,我們不是要重新從戀愛的過程走一遍,再水到渠成、理所當然地結成伴侶關係嗎?”
不能直接說是婚戒,現實世界裏大狐狸曾經在某次閑談的時候說過,諾福克家族的婚戒就是把他戴在手上的權戒一分為二。象徵共享彼此的榮耀、權威與財富,擁有這樣的涵義在裏面,即使是在幻境裏,大狐狸認定的婚戒極可能也是權戒。
而那隻血晶權戒此刻正在大狐狸的手上,被霧人的黏液弄得髒兮兮的。
所以她選定了一個有點關係但又沒那麼有關係的存在——
“訂婚戒指?”像是被按下了消音鍵,嗷嗚嗚的大狐狸安靜下來。
訂婚、訂婚、訂婚……文森特覺得自己的記憶模糊起來。他和莉莉安訂過婚嗎?記不清細節了……應該沒有?但兩人都已經走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小雷克挖牆角的行為又讓他極為憤怒,這些情緒里明顯摻入了“毀約”引起的怒火……
發生過嗎?訂婚?莉莉安的身影在他眼中變得影影綽綽,捂住腦袋,大狐狸剋制不住地恍惚。
看出大狐狸的迷惑和動搖,莉莉安趁熱打鐵,啊不,趁熱疊設定。
走下樓梯,莉莉安來到他面前。“是的,就是訂婚戒指。”作為戲劇學院的優秀畢業生,加尼葉劇院簽約的新秀劇作家,莉莉安講故事圓情節的能力一級棒。
沒嫌棄他滿身都是的黑色液體(反正它們暫時除了難看之外還沒有別的缺點),莉莉安伸手捧住狐狸獸人的臉。
“你手裏拿的這顆小石頭就是嵌在訂婚戒指上的主石,”她從旁邊的琺琅瓶里抽出一枝羽毛,“還記得嗎?這塊小石頭是我們一起選的,當時你還覺得它太素,一點也沒有那些絢麗的彩寶好看。”
羽毛軟軟地掃下文森特身上幹了七八成的黑液,大狐狸腦海里空白的部分逐漸顯現出兩人在珠寶商面前討論主石材質和顏色的畫面。像是缺失的拼圖被逐塊補全,大狐狸接受了莉莉安給出的解釋。
“它怎麼會出現在小雷克的喉嚨里?”大狐狸閉了閉眼睛,“還是說,你和他結婚之後把我們的訂婚戒指——拆掉了?!”
眼看着平和不過幾分鐘的文森特又要再度折騰不休,莉莉安馬上把他的狐狸腦袋緊緊地摟在懷裏。是個好機會,莉莉安邊給狐狸順毛邊想,正好她能再編出幾條苦衷來把大狐狸弄出來的背景故事從頭到尾地捋順一遍。
“不是的,文森特。”邊想邊說,她用指尖點點大狐狸的吻部。“我不否認我過去……嗯……曾經和你分手,但事情本身的真相……其實和你以為的不太相同。”
莉莉安眨眨眼,她最好給自己編出一個深有苦衷、不得不遠離所愛,另嫁他人的悲情小白花形象。幻境中的大狐狸雖然有時候作起來讓她吃不消,但他覺得她愛他的時候,大狐狸通常十分好說話。
想要哄着文森特心甘情願地和她把手放在鏡石上,莉莉安露出小狐莉般的狡黠笑意,她可要好好利用這一點。
和髒兮兮的大狐狸蹭成一團,她故作傷心。霧人的殘留物漸漸釋放出古怪的氣味,莉莉安剛要說話就被文森特身上某些還沒幹透的黏液氣味窒得上不來氣。
“大狐狸,”她迅速用手擋住表情,“我——我們先去洗個澡好嗎?”
莉莉安生硬地停下表演。這可不能怪她,莉莉安神色複雜,演戲也是要有先決條件的,即使她喜歡大狐狸,但是霧人的“贈禮”在前,她實在沒法毫無芥蒂地和一隻彷彿剛從垃圾桶里撈出來的大狐狸貼來貼去。
大狐狸的眼睛瞬間發亮。
“我們一起洗嗎?”他在莉莉安的手臂上蹭得歡實,“我可以幫你,你也可以幫我!”
一起洗什麼的,目前來說還是稍微刺激了點。莉莉安的手指頂開大狐狸的腦門。
“還是各自弄更快一點。不過你得幫我烘乾頭髮。”她給出折中的方案,“我也可以幫你把大尾巴吹得蓬蓬鬆鬆的。”
大狐狸難免失落,但他還是同意了。“你說得對,”他耷拉着眼角回房間,“現在還不到能做更親密事情的時候。”
三十分鐘后,兩人各執一小塊風系魔法石給對方仔細吹毛。
“和小雷克結婚是個意外,”莉莉安吹着大狐狸濕得光禿禿卻依然分量不輕的尾巴,“文森特你想,我們兩情相悅,我怎麼會突然鐵了心跟他私奔?”
文森特撥拉出一綹她的濕發。“誰知道呢,”他酸到,“沒準是小雷克會背十四行詩,從早到晚和你談詩歌講文學。我只是認識幾個單詞的野蠻獸人,哪裏能和正經上過大學的小白臉比。”
“我這麼說你不生氣吧,”大狐狸瞄瞄莉莉安的臉,“都怪我,我看過的文學作品不多,不知道純人類怎麼能那麼文雅地說話。”
莉莉安被他的語氣弄笑。從尾巴根的黑色小桃心吹起,她看着一點點蓬起來狐毛重新把文森特的尾巴裝飾成一個很能誘惑人抱着它睡覺的靠枕。
“那是因為我被小雷克抓住了把柄,”莉莉安的大腦飛速編起情節,“有一天我的訂婚戒指找不到了——房間裏、走廊上,但凡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個遍。”
彷彿在聽別人的故事,涉及到幻境本身沒有完善的部分,大狐狸的反應遲滯下來。
“後來小雷克在宴會上找到我,”莉莉安揉着他的尾巴中段,“我的戒指被他在花園裏撿到,而他用這個借口威脅我。”
莉莉安彷彿難過似地低頭,大狐狸也跟着木獃獃地和她額頭相貼。
“他要拿我丟失的戒指作為某種‘證據’,”莉莉安不明顯地卡了一下,“有了‘證據’,再有他這個‘證人’,文森特,你知道的,他完全可以編出許多難聽的傳言出來。”
這個部分的邏輯略微牽強,莉莉安時刻留意着大狐狸的表情。她全身的精神都緊繃著,假如對方提出疑問或者抓出漏洞,那麼她——
木獃獃的大狐狸完全沒聽出來不對。像是台太久沒有潤滑從而生鏽的機器,他鈍鈍地點頭。端詳對方的狀態,莉莉安不免有些不放心。
“所以後面的事你也猜得到,”擔心引進太多新設定反而不妙,莉莉安幾句話就含糊着結束了對話,“他拿名譽要挾我,我又不太敢讓你和別人知道,所以結局就變成了這樣。”
像是被鋼鐵異化,大狐狸一點一點地低頭又抬頭。
放下大狐狸被她吹乾的尾巴,莉莉安忽然覺得她補充進去的情節就像是幾根卡住齒輪的小零件——而大狐狸的認知就是由無數個大小齒輪共同組成的大型機械。
好在,莉莉安落下話音不久,如同完成升級的儀器,大狐狸逐步恢復了常態。
晃動着風系魔法石,大狐狸把莉莉安的頭髮吹乾。
文森特這是信了還是沒信?莉莉安用眼角的餘光瞥他。“你說句話?”她伸手在他眼前擺了擺,“我剛才說的你聽到了沒有?”
丟開手裏的小石子兒,大狐狸從後面環住她的腰。“聽到了,”他爪子上的溫度傳遞到莉莉安腰間,“都是小雷克的錯。”
莉莉安換了條新的長睡裙,抱着她,大狐狸有點失落。規規矩矩的袖口和方領,規規矩矩的棉質衣料。雖然這把她襯得又乖又可愛,他還是更喜歡那條被他的爪子“不慎”劃破成短裙的絲質弔帶——
那條裙子能讓大狐狸看到莉莉安白皙圓潤的肩頭。他也喜歡裙子上兩條時不時就要滑下來的肩帶,它們掉到莉莉安肘部的時候他正好能毫無阻礙地貼上她露出來的光潔脊背。
“但你也要補償我,”大狐狸的睫毛掃過莉莉安的耳畔,“儘管小雷克要為我們之間浪費的時間負百分之九十九的責任。”
“我要把這幾年欠下來的親吻都補回來,”大狐狸蹭蹭她的臉,“不許躲開,我保證,結婚前我最多親到你的脖頸。”
被這隻洗得乾乾淨淨的粉爪墊狐狐誘惑,扯過床上的被子把自己裹成棉花糖一樣的造型,莉莉安用落在他鼻尖的回吻作為答覆。
得到允許的瞬間,大狐狸的尾巴快速地把莉莉安圍繞起來。
“我要一點點地把你吞進肚子,”他的爪子尖捏住莉莉安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但是……不舒服的話你記得喊停。”他別開眼睛的樣子有點害羞。
莉莉安覺得大狐狸真是可愛。親吻而已,不舒服又能不舒服到哪裏?
她把自己的手疊到大狐狸的爪子上。“要開始親了嗎?”莉莉安還有心思調侃,“你要是不舒服也可以喊停。”
他輕輕地咬住莉莉安下頜的軟肉,來回地舔咬着,像是小孩子買到心儀的糖果,也像是在她身上留下某種證明般的痕迹。
莉莉安從來不知道她的下頜如此敏.感,大狐狸溫熱的呼吸和舌尖煽情地舔咬過每一塊皮膚,難以描述的顫慄感搖擺着閃過周身,似麻似癢的觸感讓她不自覺地向後仰頭。漂亮流暢的頸部線條讓大狐狸貼得更上頭,莉莉安甚至能感到他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在激動地輕撲。
巧克力沐浴露的可可味道從大狐狸身上散發出來,它們瀰漫在床幔和枕被之間,蔓延、蔓延,直到莉莉安整個人都被包裹進這團甜蜜動人的氣息,大狐狸才勉強停了下來。
“我要正式開始了,”大狐狸嚴肅地握住她的手,“首先,和小雷克維繫了四年的伴侶關係,莉莉安,sweetheart,你欠我一千四百六個早安吻。”
大狐狸貼上她的唇瓣。
莉莉安的手指揉緊他毛茸茸的耳朵。
像是在品嘗一粒甜軟熟透的櫻桃,大狐狸仔細地含吮過她唇角的每個細節。微涼的嘴唇很快在親昵的摩擦中升溫,淺粉色的唇瓣被大狐狸舔吻出紅艷艷的顏色。柔軟的唇肉被他吸咬出形狀,稍稍隆起的唇珠簡直要被他翻來覆去地吃得破皮。
但他的動作很柔和……很柔和……柔和到莉莉安加重揉搓他耳朵的力度,大狐狸才用舌尖試探般地碰了碰她微啟的唇縫。
“要我進去嗎?”他低下聲音喘息,“一個止步於嘴唇的吻?還是想要更深?”
莉莉安瞧不上他明知故問的虛偽做派。“既然你都這樣問了,”她和大狐狸鼻尖相貼,“那我們就止步於此吧?”
沒能等到一句please的大狐狸不太愉快。趁着她說話的時候偷襲,大狐狸用深入的交纏攔住她含在唇中的話語。“莉莉安,”他把她雪白的皮膚幾乎揉成發燙的粉紅色,“看在我都等得發瘋的份上,你可不可以說一句同意?”
稍有乾燥的唇瓣被他舔得亮晶晶的,像是在一場快要入眠的美夢裏被人鬧醒非要她回答,莉莉安的手指把他的耳朵揉得炸毛。
“please——”她和大狐狸靠得更近,“口是心非的狐狸,你還想聽幾遍?please、please、please——”
爪墊按住她的後腦,心滿意足的大狐狸把櫻桃品嘗得肉嘟嘟的又腫又紅。
大狐狸的懷裏暖茸茸的,慢慢在溫度和稍稍窒息的雙重感覺中睡過去,莉莉安到底也不知道他到底親沒親夠一千四百六下。
這樣應該就是沒事了吧?陷入睡眠前的最後一秒,莉莉安滿以為在醒來之後,她就能立刻和大狐狸在鏡心的幫助下離開。
但接下來的事實證明,她低估了黑化狐狸的搞事程度。
莉莉安在莊園深處的暗室醒來。當然,醒來的時候,她並不知道這是個秘密的房間。
莉莉安最先察覺到手上的不對——被她懷疑是陷阱而掰折的灰羽手鏈不翼而飛,留在手腕上的只有幾圈淺紅色的狐狸牙印。摸着手腕處那些淺坑般的痕迹,莉莉安看着陌生的房間心生疑惑。
她以為大狐狸會讓她就在剛才睡過去的那張床上,但大狐狸沒有。
文森特、鏡心、灰羽手鏈統統不見,孤零零地在一張大床醒來,莉莉安只看到一張寫着字的便簽紙放在枕邊。
大狐狸的筆跡在上面寫着,
他這是在搞哪一出,莉莉安掀開被子想要下床。然而一根細細的、裝飾鏈一樣的東西把她圈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