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9000營養液加更
“阿遙,別睡啦,你該醒醒了。”
“快醒醒——”
深海一樣的夢裏,阿遙感覺有隻手在鼻尖蹭了蹭,觸感如同玉石般冰涼,瞬間就將他被攪成漿糊的奔騰思緒平靜下來。昏昏沉沉中他向手的方向靠近了些,貼在微涼的皮膚上,下一刻一個聲音從靈魂深處迸發,又像是貼着耳廓輕笑。
“要吃飯啦,太陽曬屁股咯。”
昏沉的感覺頓時消散,夢境變得平緩,阿遙緩緩從夢魘中退出來。
緊接着,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里有久睡未醒的鼻音,還帶着點撒嬌的意味:“阿散,讓我再睡會吧。”
困頓中還沒來得及睜開眼,對方什麼都沒說,朦朦朧朧里只察覺到一個吻落在眉間。
輕輕柔柔的,一觸即離。
片刻后,阿遙臉埋在對方懷裏蹭了蹭,聽見頭頂上方一聲悶哼:“睡太多了對身體不好,這次長長記性,下次別再一個人沖在最前面了,至少也要叫上我,知道嗎?”
“什麼……?”
“你說什麼,”阿散輕笑了一聲,無奈地摸了摸他的額發,“昨天獸境獵犬襲擊村子,你怎麼一個人上了啊,還好受傷不嚴重。”
記憶里怎麼沒有這段。
阿遙迷迷糊糊地直起脖子,視野里露出一道縫隙,隨後光亮從縫隙中透過來,一張秀麗無雙的臉出現在距離鼻尖不足十公分的地方。
紫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瑰麗的眼尾帶着道不盡的溫柔,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狩衣,頭頂的薄紗星星點點如掛滿繁星的夜空。
“斯卡拉姆齊?”阿遙疑惑地問。
一隻手覆在額頭,阿散皺起眉頭:“斯卡拉姆齊是誰?阿遙,你不會是燒糊塗了吧?”
“才沒有。”
阿遙整張臉都埋在阿散懷裏,再抬起時那股久久不散的困意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歪歪斜斜地掛在阿散身上,懶洋洋地笑道:“斯卡拉姆齊是一個長得跟你一模一樣的人,不過他脾氣很壞,嘴巴比脾氣更壞,總是很彆扭,喜歡帶着一頂紫色的大帽子。”、
“我很喜歡他。”
阿散怔忪片刻:“你喜歡他,那我……”
阿遙湊上去在他嘴角落下一吻:“我也很喜歡你。”
他認識的那個人從來不會露出這麼溫柔的表情,也從來沒見過白衣長發的打扮裝束,然而阿遙堅信眼前的人和斯卡拉姆齊是同一個人,與生俱來的直覺讓他沒由來地在夢裏對阿散也親近,玄妙又親昵。
這裏應當是他的夢。
因為他從來沒有真正來過這裏,唯一一次見到踏鞴砂的人類居所還是在深淵幻化成真的夢境裏,他認識的那個斯卡拉姆齊也不會像阿散那麼好哄,一句“我也很喜歡你”就讓他再也不計較一個陌生的人名和一個陌生的喜歡。
斯卡拉姆齊絕對會把他關起來不準走,咬牙切齒還要裝作不在意,非得說明白嘴裏的人是誰才算完。
夢裏是踏鞴砂的夜晚,海風簌簌地捲起浪花,溶溶月色里點點不知從何而來的櫻花花瓣飄進窗欞,角落裏堆着沾了血的衣服,床榻上阿遙靠在阿散肩頭,打了個哈欠:“我昨天打了幾隻流血狗啊?”
頭頂傳來一陣長長的嘆息。
鼻尖的氣息莫名讓阿遙想到雪山之下常年不化的冰層里掩埋的松針,海風腥鹹的濕氣里還隱隱夾帶着櫻花的香氣,數種味道混合在一起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讓他覺得安心。
“別不開心嘛。”阿遙笑起來,戳戳阿散的肩頭。
阿散抓住作亂的手指:“阿遙,你要是一不小心死了怎麼辦?”
“我應該不會死吧。”
少年仰面看向他,眼裏的笑意還沒有散去,窗外波光映照泠泠月色
,他比月色更剔透:“我不會死的,斯卡拉姆齊,我是龍啊,只要世間雷元素生生不息,我就會以某種方式永恆地活下去。”
“倒是你,人偶終有一天會磨損,會損壞,會死亡,會再也醒不過來。”
阿散神色晦明不定,他看向月色,久久沒有說話。
等到阿遙在夢裏都犯困的時候,阿散終於開口,清脆的聲音裏帶着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哀傷:“你每一次輪迴我都會找到你,那要是我死了,那你怎麼辦呢?”
夢境的荒謬就在於此,阿遙也不知道是他潛意識在思考這些問題,還是突發奇想的隨機組合。在這樣一個寧靜的星月夜,他看向斯卡拉姆齊,一眨也不眨地和他商討生死的問題。
“你怎麼辦呢?”他又問了一遍。
阿遙不在意地笑了笑:“沒關係啊。”
“你要是死了,我就在踏鞴砂造一座小小的房子,裏面只有你的墳墓和我的床鋪,直至我這次輪迴結束。從此以後我每步入一次輪迴,都會去各地流浪,如果我想起有一個人叫阿散,我就會回到這裏,為他獻上一束花,然後再次等待輪迴結束。”
“我會把世界上所有的花都獻給你,讓你死後的墓碑也繁花似錦。”
輕飄飄的一句話,他就像是開玩笑一般說出來,比月色更盛的目光看向阿散,每當這樣全然相信一個人的時候,阿遙自己本身就是一個比夢境還甜美的夢。
少年伸手拍了拍阿散的肩膀,頃刻間,他靠坐的那個白衣紫紗的人影就嘭地一下化作了櫻花花瓣,在消散的時候房屋、月色和海浪都消失不見,唯有黑暗包裹住了他,往看不見的深處無盡下墜——
阿遙突然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
“嘭。”
“嘭嘭——”
幾聲悠長的敲門聲,阿遙急急忙忙點上燭燈,再從床榻上跳下去,嘴裏還嚷嚷着:“來啦來啦。”
推開門。
“綾人,”阿遙驚奇地看向門外,“怎麼是你,大晚上的,有什麼事嗎?”
門外一道挺拔的身影斜靠在門框上,對阿遙冒冒失失的動作習以為常,神里綾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現在還沒到九點。”
言下之意就是不算晚。
“好吧,是我晚上吃多了,有點困,沒忍住睡著了。”阿遙撇了撇嘴。
吃完火鍋后也不意味着家主大人能休息去了,正相反,眼狩令之後社奉行權力一下大了不少,各方各面都需要神里綾人去打點,能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吃火鍋和私下與阿遙見面才是稀奇。
他也沒有多打機鋒,開門見山地問阿遙:“你想去須彌嗎?”
“想去是想去啦,不過須彌那麼遠,一時半會趕不回來,況且我也答應過你要好好專註於終末番的事務啊。”
“沒關係,你可以走。”神里綾人平靜地說,“眼狩令后政局平穩,明面有天領奉行維持局勢,終末番也沒有太多需要忙碌的,明天璃月的南十字船隊將要從離島離開,往西跨過海面前往須彌的奧摩斯港,你跟着去吧,八重宮司大人那邊我會幫你說的。”
神里綾人說了一長串,阿遙獃獃地聽安排,良久后才憋出一個單音:“哦。”
阿遙又忍不住問:“為什麼啊?”
“因為人生若是有選擇,就不要留下遺憾,我神里一族從來不需要家人做出犧牲。”
他見阿遙抿抿嘴似乎是想說什麼,隨即淡淡一笑,嘴角的痣也跟着化作春日裏的一汪清水,他把早就準備好的包裹往阿遙懷裏一塞:“龍也是一樣的,大好時光就別睡了,收拾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出發吧,到時就不送你了。”
“給你多批幾天假,早去早回,工作可不等人。”
被神里綾人半推半就地推回門
,阿遙此時腦袋裏還有點懵,他是有去須彌的打算沒錯,不過那還是等稻妻的局勢完全穩定下來再說,少說也得過個一兩周的。
沒想到神里綾人比他還心急,上下全給他打點好了。
懷裏包裹里物什一應俱全,托馬準備的換洗衣物,神里綾華準備的應急食品,不知道為什麼還有宵宮送來的訊號煙花和荒瀧一斗給的七聖召喚卡牌,最後還有神里綾人自己準備的一袋摩拉。
……根本就不需要他再多帶點什麼。
黑夜中他抱着包裹坐在床榻上發獃,窗外風雪不停,只是比下午的時候小了不少,積雪慢慢堆積,將院子裏的積沙和矮松都團得看不見,遠處青山萬籟俱寂,一片純白。
燭火將身影拉得頎長,從西拉到東,最終雪在天亮之前停下,一抹魚肚白出現在遙遠的東方。
阿遙背着包裹靜悄悄地翻出了窗,再翻過屋檐,他在神里家的時候似乎從來不走門,神裏屋敷距離稻妻城很遠,距離離島就更遠了。
他輕巧地跳到枝頭,再越到下一棵樹上,積雪在腳下踩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等到橫跨完整座鳴神島來到渡口時,天已經大亮。
離島渡口,南十字船隊的主船因為水深問題停靠在遠離渡口的深海處,在這裏唯有一艘等候的小船。
阿遙輕而易舉地找到自己的目標,三步並作兩步跳過來,一腳踩在船沿上。
眨眨眼,居高臨下地望向坐在船里喝茶的白髮少年,對方額角還有一撮紅毛跟隨動作在跳躍。
少年抬眼,不卑不亢地說:“在下楓原萬葉,許久不見了,遙大人。”
“咦?”阿遙指指自己,“你居然認識我。”
“不才兩年前因為通緝走投無路時,正是遙大人代表的神里家伸出援手,才使我能順利離開稻妻,遠走璃月,成為南十字船隊的一員。”
這麼一說阿遙就有印象了,當初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少年的友人挑戰雷電將軍而死,圍觀的少年不顧阻攔撈起友人的神之眼就跑,氣得雷電將軍當時就下令全境範圍內追捕他。
少年就是楓原萬葉。
阿遙靜靜地注視着他,不僅是因為當年他奉神里綾人之命幫助過他,還因為楓原萬葉本身看上去就很眼熟。
而且那撮紅毛太醒目了,怎麼看怎麼顯眼,很像他以前的一個朋友。
……是誰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