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精神病院(壹)
墨惜夏在被窩裏左摸摸,右找找,終於在溝壑縱橫的被子裏找到了她的手機,手機雖然摔得有點慘烈,屏幕的三分之二已經糊爛了,但是這並不阻礙她看時間——現在是七月二十日上午八點十二分,距離明年的四月一號愚人節加末世還有二百五十三天多十五小時四十八分鐘。
按理來說,她現在應該跟別的末世小說里的女主一樣,去囤囤物資,準備準備空間啥子的,但是她沒有,她很淡定的坐在就那麼破大點床上,和她同病房的一個憨批娃娃大眼瞪小眼。
“姐姐,”坐她面前的小夥子深情款款地叫了她一聲姐姐,見她不應,又聲音拔高地叫了她好幾聲,“姐姐姐姐……”
縱然冷淡如墨惜夏,也被他吵得不耐煩起來:“幹什麼?”
糾纏了墨惜夏三天的白果杭見她終於開口說話,高興到眉飛色舞:“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麼會進醫院呢!”
如果自己再不回答,她耳朵是不是要被吵聾呢?
為了讓自己的耳朵清靜一點,墨惜夏微微一笑:“那當然是因為我有高血糖啦!”
白果杭明顯不相信她說的話:“可是?這裏是精神病院耶?”
墨惜夏被眼前這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兔崽子問得一哽,她看了看就在住院部對面明晃晃掛在那裏的“槐葵市第一神經病院”,莫名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繼而又無力地反駁:“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我神經病加高血糖。”
白果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對哦!我怎麼沒想到?!”
墨惜夏微笑着哄他:“好了好了,知道原因就滾去玩兒吧,我困了要睡覺。”
一說到玩兒,白果杭突然表現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我也想出去玩兒……可是護士姐姐說我出去了時長到了,這個星期已經出不去了……”
墨惜夏被他這句話整得一臉迷惑:“嘛玩意兒?在醫院瞎逛這種活動還有時長?我真是小刀喇屁股——開了大眼了!這玩意兒我都來了三天了,我怎麼不知道?”
白果杭回答得興高采烈:“那當然是因為姐姐這三天都在床上睡覺鴨!姐姐都沒有出去呢!”
“啊這……”
墨惜夏動了動聰明的小腦瓜,發現自己這三天活的好像是白果杭這麼一回事?
剛剛從末世里重生回來,她的肉體與心靈實在是太累了,一個沒忍住在病房裏,跟眼前這個陌生的少年睡了三天。
墨惜夏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了解一下情況:“那,這個出去的時長是有多久啊?”
一說起這個,白果杭回答得就更加興高采烈了:“一個星期有六個小時可以出去呢!怎麼樣?多不多?”
墨惜夏無語凝噎:“……這個時長簡直是無語媽給無語哭喪……等等小孩子的面前,不可以說奇怪的話……”
對於這句話,白果杭很不滿意,他搖了搖頭,反駁墨惜夏的話:“姐姐!我已經不是小孩子啦!我都十九了!”
聞言,墨惜夏頓時緩緩打出一個問號:“哥,您別這麼客氣,哥,您比我還大一歲呢!哥。”
“哦,這樣啊,夏夏妹妹好,”白果杭從善如流。
墨惜夏沉默,然後她在沉默中爆發:“我叫你一聲哥,你他娘的還想得寸進尺占我便宜?”
白果杭不解:“便宜是什麼?可以沾嗎?和吃餃子沾的醋一樣嗎?”
墨惜夏大為震撼:“你確定你有十九歲?”
“我有啊,
有啊!我的出生證明上寫了我在几几年出生呢!夏夏妹妹別急,我翻給你看!”
白果杭也沒等墨惜夏回答,便開始翻箱倒櫃地去找自己的出生證明,一邊翻還一邊喃喃自語:“奇了怪了,我上次看見它,它分明還在這裏的!”
墨惜夏沒忍住,她問:“你上次看見它是在什麼時候?”
“上次看見它,就是在上次啊,”白果杭秒答。
墨惜夏拳頭微微一硬表示尊敬:“……你一定要我干你,你才肯好好說話嗎?”
白果杭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我上次看見它,就是在上次啊!就在、就在、就在我剛剛住進這家醫院的時候!”
“那你什麼時候進來的這家醫院?”
白果杭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九歲哦~”
硬了,拳頭完全硬了。
“您說話完全不講武德是嗎?果然還是干你一頓好了……”
見墨惜夏不相信他,白果杭着急忙慌地解釋:“這是真的,我沒有騙你!我從十歲就開始和這裏的護士姐姐聊天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們經常會換人,今天我明天能看見他們,後天就不一定了,而且護士姐姐還不喜歡我到處亂跑亂撞,只讓我待在自己的房間裏玩兒,所以說我現在都不知道隔壁病房的小夥伴長什麼樣呢!”
墨惜夏沉默,墨惜夏沒忍心告訴他,昨天晚上自己夢遊的時候,沒在隔壁看見其他病人。
為了安慰這個看上去只有九歲智商的白果杭小朋友,墨惜夏特地伸出手,揉了揉他那脆弱的腦袋:“乖,海的那邊……不是,牆的那邊什麼都沒有。所以不要瞎跑,知道嗎?”
白果杭乖巧的接受了她的摸摸,顯得非常高興:“姐姐的手好白好嫩好滑,我就是有點硌頭。”
“我還真是謝謝你誇我,”墨惜夏將目光落在自己剛才摸白果杭腦袋的那隻手上——那上面的無名指上分明地生着一個骨戒。
雖然這玩意兒碰上去也不算是太疼,但她就是有些看不順眼,畢竟這枚骨戒在上一世的時候,她手上並沒有。
這枚戒指證明她的這一世與上一世逐漸有偏差了。
墨惜夏暫時還沒有發現這玩意兒有什麼大用,所以很煩這玩意兒,畢竟這玩意兒就像附骨之蛆,她怎麼摘都摘不下來。
不過,她既然都能重生了……
算了,等她有空的時候試試把血滴在這上面是什麼效果,希望這玩意兒可以讓她真香吧!
沒等她思考完,白果杭的聲音就踹進來她的耳朵里:“姐姐!姐姐!!”
墨惜夏回以他同樣分貝的聲音:“幹嘛幹嘛?!”
小白小朋友眨巴眨巴眼睛,面部表情稍顯無辜:“沒事,我看你在發獃,就是想叫叫你。”
墨惜夏沉默。
果然,出院之前還是把這小子殺了吧!
“姐姐,”白果杭沒消停一會兒又開始喊她,“你覺得你還可以在這個精神病院裏面待多久啊?”
“我覺得吧,只要我能在這個精神病院裏面證明我沒有什麼大病,我就可以出去了。”
白果杭顯得很震驚:“啊?那你出不去了,因為你有大病!”
“硬了,拳頭硬了,”墨惜夏捏了捏拳,“你才有病。”
“我沒病,”白果杭很難得的反駁了墨惜夏的話。
墨惜夏睨了他一眼:“你沒病為什麼要在這個病院裏面跟我一個病房手牽手?”
“那是因為……”
白果杭的話只說到一半便被人打斷。
“果杭!!我來查房了!!”
一道尖銳的叫聲突然在兩個人的耳朵邊上炸起,病房的門口進來了一個臉皮鬆弛老婦人,臉色蒼白得就像抹了一把牆灰在上面,那層層疊疊的褶皺,看得人心生嘔意。
喜歡美女的墨惜夏頓時就沉默了,她緩了好半天:“……這他媽就是你說的漂亮姐姐?”
白果杭不敢相信地看着她:“這個護士姐姐還不漂亮嗎?這已經是我看到過最漂亮的護士姐姐了!!”
“……我不理解,”墨惜夏決定繼續保持沉默。
“果杭今天有沒有乖乖吃藥啊?”
“漂亮的護士姐姐”咧開嘴,露出裏面血紅血紅的牙齒,她慈愛地看着白果杭的腦袋,認真的擦了擦嘴邊的口水。
白果杭回答得眉飛色舞:“吃了!”
“真乖,”“漂亮的護士姐姐”對他這個回答非常滿意,“來,給你最愛的摸摸頭!”
“好哦!護士姐姐要下手輕一點哦!”
“當然沒有問題啦~”
墨惜夏眼睜睜地看着他們一問一答,十分歡樂。
眼前這個護士好像是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一心一意只想把白果杭的頭薅下來玩。
說起來這好像還是她第一次看見護士,其餘時間來的都是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醫生。
“好啦,今天的查房結束,果杭很乖哦,姐姐先走了,大後天再來給果杭愛的摸摸頭,”“漂亮的護士姐姐”話語停頓了一下,“記得把這兩天的葯吃了,好嗎?”
白果杭答應得飛快:“好勒!”
墨惜夏在護士的注目禮中,目送後者出去。
她回過頭去看白果杭以及他面前那幾大包黑乎乎的葯,微微一笑:“這護士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吶,這個葯你吃了這麼多年嗎?”
白果杭頭也沒抬:“當然不是,我病房裏面又沒有監控,就這葯不倒了?喝下去等死?”
墨惜夏緩緩打出一個問號:“瞧瞧你這幾句話說的,俺怎麼感覺你變得聰明了?”
“我又不是主人格,你感覺上去當然不一樣,”“白果杭”不以為意地聳肩。
墨惜夏頓悟:“現在精神病院裏面流行玩人格分裂是嗎?”
“白果杭”抬起頭來看她,有些無語:“但凡你觀察觀察四周,你都可以看到我病床尾部掛着的那個牌子上寫了啥。”
墨惜夏撇嘴:“哦,這主要是因為我對你興趣不大。”
“白果杭”此時此刻終於體會到了剛才墨惜夏的那種無語:“他媽的,突然就有一種想要打你的世俗慾望。”
墨惜夏笑笑:“謝謝,但是勸你還是不要有。現在,你快想個辦法手動解決一下你自己這個精神分裂的問題,還我可可愛愛的小果杭好嗎?”
“白果杭”依舊不以為意:“安啦,我睡一覺,主人格就回來了。”
墨惜夏悟了:“睡一覺?這樣就可以變回果崽崽了?看不出來啊,你還能隨地大小變?”
“白果杭”沉默片刻:“今天從和你開始聊天起,我就不是主人格,你難道沒有發現嗎?”
墨惜夏聳肩:“我又不了解你們,我怎麼知道?”
“你說的還挺理直氣壯的哈?”
“那可不,我一直理直氣壯!”
墨惜夏:驕傲.jpg
“白果杭”扶額:“我不是在誇你。”
“沒事,我覺得你在誇我就行,”墨惜夏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白果杭”哽住,他過了好半響才說:“我突然覺得你也挺像神經病的。”
“但凡沒點病,咱們都不會相聚在這裏手牽手,”墨惜夏繼續笑看着他,看上去就脾氣很好的樣子。
“白果杭”都被她給整無語了。
墨惜夏才不想管眼前人腦袋裏面有什麼想法,她斂眸看了看指尖還未斷裂的指甲,往上面輕輕吹了一口氣,漫不經心地問着眼前人:“所以,你有想過怎麼出去嗎?你看上去可比你的主人格成熟多了,難道不打算逃離這個鬼地方嗎?”
“白果杭”愣了愣,他遲疑了好半天才開口:“當然想過,但是很麻煩。”
“那你就不出去了?準備待在這裏一輩子?”
“不然呢,”“白果杭”反問,“奮勇拼搏,一往無前嗎?這不是白白送死嗎?”
墨惜夏抬眼瞅瞅他:“生命誠可貴,乾飯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懂?”
“白果杭”沒忍住,出言反駁:“話是這麼說,但是怎麼出去你想過嗎?你有什麼可行的解決方法嗎?還是你能保證在自身不死掉的情況下獲得自由?”
墨惜夏又瞥了他一眼,覺得他這個問題很白痴:“怎麼出去?當然是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了!你是不是憨?”
此話一出,“白果杭”對眼前這個少女徹底無語了,他的語氣之中甚至帶着一絲惱火:“你媽……不行,罵的太難聽了,你母親的!說的倒是輕鬆!但凡我出得去,我都不至於在這裏呆九年!”
對此,墨惜夏難得保持了一會兒沉默。
片刻之後,她從嘴裏緩緩的吐出來一句話——
“不,那只是因為你太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