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截殺
所謂任子,其實就是蔭官制度。
秦律,凡兩千石以上的高官,是可以直接向朝廷推薦自己的直系後代為官的。
而這些被推舉上去的官二代們,則會被徵辟為各種“郎”。
其中最為顯赫的,則要數侍郎了。
別看侍郎位低權輕,手上並無什麼實權,但是他有一個其他官位無法比擬的好處,那就是親近中央,可以日夜與國君為伴。
封建社會,國君的信任比什麼東西都要重要。一旦獲得了國君的青睞,哪怕這個人是頭豬,也能輕易起飛。更何況能夠被徵辟為侍郎的往往還不是等閑之輩了。
如此重要的位置,一般人顯然是沒資格勝任的。好在王沉不是一般人,不僅他本人有左庶長的爵位在身,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個好爺爺,被封為信梁君的王齕。
王齕是秦國老臣,一生立功無數,更是在長平之戰中協助白起擊敗了趙國,故而獲得了“君”的封號。這樣的人向中央推舉自己的獨孫,中央自然不會等閑視之,將王沉徵辟為侍郎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侍……郎么?”
出身歷史系的王沉自然明白這兩個字的分量,因此不由暗暗吃了一驚。不過很快他就恢復了過來,繼續對着王齕問道:
“只是,孫兒若是走了,又該由誰來服侍您呢?您如今的身體……”
“咳……咳咳……”
王齕輕咳了兩聲,隨即擺了擺手道:
“正是因為大父身體不好,所以才這麼急着將你送走。否則等到大父死後,你能不能被徵辟為侍郎,就在兩說之間了……不要對此感到難過,人都是要死的,只要你到時候別忘了用血食祭祀大父,大父就心滿意足了……”
先秦之人事死如事生,認為死後還有一個世界,因此他們對死亡並沒有太多的恐懼,唯一害怕的就是血脈斷絕,祭祀不再,以至於死後的自己吃不到血食,在另一個世界受苦。
也正是因為這樣,王齕才會在自己生命的最後階段如此毅然決然地將自己的獨孫送走。畢竟相較於將孫子留在身邊,讓他給自己養老送終,明顯還是讓他獲得更好的發展機會,以確保將來能不斷地給自己供奉血食來的划算。
“這……是,孫兒知道了。”
王齕都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王沉自然不好再多說什麼。他也明白這個機會對自己很重要,因為根據史書記載,王齕今年就要死了。
隨着他的死亡,自己將失去唯一的依靠。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必須立刻動身,去尋找下一條大腿才行。
“咸陽居,大不易……”
眼見王沉點頭,王齕繼續說道:
“稍後大父會讓家令將國中的財物整理好,到時候你取一半,帶去咸陽。”
出門在外,多帶些錢總歸是好的。特別是王沉要去的是咸陽,那裏作為秦國的首都,遍地都是高官。想要和這些高官打好關係,沒有金錢開道是萬萬不能的。再加上王齕自覺自己快死了,留那麼多錢也沒啥用,因此索性直接打包,讓王沉帶走一半。
“除此之外,國中的下人你也可以帶走一部分。不過不宜太多,畢竟咸陽乃是王者居所,帶太多人過去,很容易讓人誤會……”
王齕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將去咸陽需要注意的事情事無巨細全都說了個遍。而王沉也是認真地在一旁聽取,將這些內容默默地記在心中。
直到王齕因為體力原因支撐不住,沉沉睡去之後,王沉這才小心從房間中走去。
……
想像中的歡送儀式並沒有發生,畢竟如今的王家已經只剩王齕和王沉爺孫倆了。其中王齕更是卧病在床無法起身,在這種情況下,自然不可能有人給王沉送行。
“出發吧。”
王沉深深看了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王府一眼,而後對着趕車的御者說道。
下一秒,車輪滾滾,緩緩向前。
信梁不大,不一會兒,王沉一行人便已經走出了信梁。
而出了信梁之後的景象,則是讓他心驚不已。
只見無數的土地都已乾裂,光禿禿的地上一根雜草都沒有。期間有北飛的候鳥落地想要捕食昆蟲,卻發現地上連一個昆蟲的影子都沒有。無奈只能繼續起飛,試圖去遠方尋找果腹的食物。
“秦王政三年,歲大飢!”
一想起史書上對這一年的描述,王沉的心中就彷彿被壓了一塊千斤重的石頭一般,喘不過氣來。
史書上短短的三個字,其背後卻是累累的白骨。
而且更要命的是,在這一年,秦國非但沒有停下擴張的腳步,反而打了兩場高強度的戰爭,與韓、魏兩國鏖戰了許久。
人民食不果腹,高層卻依舊在擴張着自己的野心。
“或許,我應該做些什麼才是……”
王沉將目光從周圍荒涼的景象中收回,閉目思索道。
“殺~”
“鏗鏗鏘鏘~”
“啊~”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喊殺聲突然從不遠處傳來。
聽到聲音的王沉猛地睜開自己的眼睛,大聲喝道:
“發生什麼事了!?”
“似是有人在不遠處搏殺!”
一旁的僕從聞言,急忙解釋道。
“搏殺?”
王沉微微皺眉,此處雖說才併入秦國不久,但是好歹也是秦國領土,為何會出現搏殺之事?
難道不知道秦法嚴苛,杜絕私鬥嗎!?
當然,現在不是討論秦法嚴不嚴苛的時候,對於現在的王沉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前方是何人在廝殺,是否會威脅到自己。
“去,派兩個人上前,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沉揮了揮手,示意身旁騎馬的侍從上前探查情況。
侍從們不敢耽擱,接到命令后立刻策馬上前,打探消息。不一會兒,幾人回來,對着王沉行禮道:
“啟稟郎君,前方似有山野村民,襲殺路過的貴人!”
“山野村民,襲殺貴人?”
聽到這話的王沉不由瞪大了眼睛,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此處的民風竟然如此彪悍,就連普通的村民,竟然都敢偷襲路過的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