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胡詰兒
“雖然一炷香內能醒來,但是醒來情況如何,仍無法保障。”似乎是看出了獨孤烈的心思,古西風又補充說道:“畢竟高熱超三天,並且有昏迷的情況出現,大多就算救回性命,心智也會大受影響。”
“大汗,胡詰兒求見。”帳外,守衛通稟。
大帳旁,完顏達爾仗着年長於葉只圭,還在拿他打趣,看到匆匆而來的女人,收斂了幾分,和葉只圭站在一旁看着。
胡詰兒撇了二人一眼,也無心搭理。
完顏達爾對她的到來並不意外,倒是葉只圭頗有些好奇和戒備的上下打量站在眼前的女子,扎着兩個大麻花辮,一身摩斯人打扮,紅撲的臉頰,一雙靈動的大眼,正焦急的探着腦袋往帳內張望。
“她是何人?”葉只圭小聲向完顏達爾問道。
完顏達爾聳了聳肩,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你怎麼來了?”獨孤烈走出大帳,看着女人淡淡問道。
“大汗。”見到獨孤烈胡詰兒顯得有些緊張局促,“我……多日不見大汗,不知大汗安好。”
胡詰兒躊躇了一會,原本想說的話,生生又咽了回去。
今日大汗力排眾議要納娶中原公主的事,已在王庭內傳的沸沸揚揚,胡詰兒一聽說,就馬不停蹄的來找獨孤烈,攢了一肚子的話想和他說。可是真見着獨孤烈,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了。
“嗯。”獨孤烈語氣仍是淡然,“天氣冷,無事就回去吧。”
說完,獨孤烈朝一旁的完顏達爾使了個眼色,便要轉身回帳內。
完顏達爾也是領會獨孤烈的意思,正準備邁步上前。
“大汗。”胡詰兒又喊住了要走進帳內的獨孤烈,與眼前人已有兩年夫妻之名,為何仍覺得這般疏離,胡詰人咬着唇,有些泛紅的一雙眼看着獨孤烈問道:“帳內,可是那中原女子?”
“是。”獨孤烈沒有回頭,應答一聲,便走入帳內。
胡詰兒杵在寒風中,雙手緊撰着,指甲幾乎要沒入肉里。
獨孤烈自然知道她因何來,他也沒有想欺瞞她的意思,兩年為了籠絡臣工,娶了骨都侯獨女胡詰兒入房,雖未給正妻的名份,但就因為這層關係,得到段干桑布為首的一眾文臣忠實擁護。
無論是出於情感或是政治需要,兩年多來獨孤烈也未曾虧待胡詰兒,兩年多來,雖談不上情深意切,也算是相敬如賓。胡詰兒性格豪爽活潑,初見獨孤烈,便被他俊冷孤傲的外表和英韻沉着的氣度所吸引,他是她心中至高無上的王。也只有在獨孤烈跟前,才能看到胡詰兒這般小女人的模樣,然獨孤烈與她相處時間並不多,王庭內的繁瑣事務,周邊大小部落族群紛爭戰役,成婚兩年多,二人共處時日屈指可數。
終於等到獨孤烈繼汗位,胡詰兒還在一心等着守孝期過後,獨孤烈賜封她胭脂名分。卻不曾想,先汗大禮過後,父親立刻見她,便是告訴她,獨孤烈要娶納原本送來與先汗和親的中原公主,甚至不惜開罪大宗親。
胡詰兒不知向來處事沉穩有道的獨孤烈為何這麼做,但她心內就是覺得不安,雖獨孤烈對她寡淡,但也從未有過納妾意思,沒有女人能明知自己心愛男人有別女人仍不為所動的,即使她的男人是王,是大汗,是君主。
於是她不顧父親段干桑布的勸阻,駕馬就直奔獨孤烈所在。
然而,此刻站在寒風中,她還是後悔來了。
她不知道裏面是怎樣的女子,但是獨孤烈一如往常的淡漠神色下,卻透着她從未見過的憂慮。
“哎,真是冷死了。”完顏達爾搓着手,走到胡詰兒身邊說道,故作隨意地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二人一個族內長大,自幼相識,完顏達爾看得出她的心思,只是不去點破。
胡詰兒鼓着臉,並不理會完顏達爾,就獨自駕馬而去。
“你這小妮子。”完顏達爾無奈說道,獨孤烈讓他護送,他也不能不去,只得也躍上一馬,揚塵追去,“慢些,等等我啊!”
“咳咳咳!”諸葛青卿未睜開眼,卻突然一陣猛烈的咳嗽,兩灣柳葉眉也痛苦的皺在一起。
帳外凍的哆嗦的葉只圭,聽到帳內的動靜,一股腦就沖了進去,“姐姐醒了?”
只見獨孤烈坐在床側緊握着諸葛青卿露在外面的一隻手,想要緩解她的痛苦,而古西風正在取針。
古西風雙指點壓天突、廉泉二穴,止住了她劇烈的咳嗽,但她的痛苦似乎並沒有減輕,雙眉仍是緊蹙。
不知是古西風的學位按壓起了效果,還是莽撞闖入的葉只圭喊聲觸動了她,諸葛青卿緊皺的眉下眼瞼微動,隨後緩緩睜開。
獨孤烈見她睜眼,一顆懸着的心也終於放下。
高燒昏迷了一天一夜的諸葛青卿,雖是睜開了眼,腦子卻還是一片混沌,渾身的酸痛無力感讓她無法動彈,只能轉動眼珠打量周遭環境。
這像是摩斯人的大帳,對,昏迷前她就已經到摩斯了。
可是,湊在眼前的兩人又是何人?一個中原打扮一個摩斯打扮,都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好生不自在。
怎麼這個摩斯男人還握着自己的手?
諸葛青卿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想將手抽離了出來,可是卻絲毫動彈不得,雖然這個男人的手寬厚而且溫暖,但是男女授受不親,何況她還是身份尊貴的公主,要嫁給他們的大汗……不對,大汗死了,那麼她怎麼辦,是要陪着殉葬吧?
“姐姐姐姐,你醒了,這真是太好了!”
是葉只圭的聲音,她轉動眼球,看到了從兩個男人中間擠出的葉只圭,他沒事真是太好了。
可是,怎麼回事?她動彈不得,連話也說不了。
“怎麼回事?”獨孤烈朝古西風問道。
諸葛青卿除了一雙眼黑亮的眼眸轉動着,其餘與昏迷時無已。
古西風一副意料之內的淡定模樣,再次把脈后,說道:“高燒幾日,能醒已是勉強,神志能否恢復,要看天命了。”
“什麼?”
“什麼?”
獨孤烈和葉只圭幾乎異口同聲。
如果躺在床上的諸葛青卿能說話,一定也會和他們一樣的反應。她的神志明明是清醒的,可是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也無法說話,難道她餘生就要這麼躺在床上度過?
生活在苦寒邊塞的獨孤烈,見多了因為高燒不退醫治不好而變得痴傻的人。
“姐姐,姐姐,你看看我,我是葉只圭呀,你說句話呀。”葉只圭半跪在床邊,搖晃着諸葛青卿的胳膊,幾乎要哭出來了。
“別晃了。”獨孤烈冷淡說著,不動聲色地拉開了葉只圭和諸葛青卿的距離。
諸葛青卿轉着眼珠,心疼看着葉只圭,但是他拉着她手臂的時候,鑽心的酸疼感差點沒讓她又昏了過去,幸虧這個摩斯人及時制止了。
不過,這個摩斯人是誰?和自己相依為命的葉只圭此刻傷心她能理解,摩斯男子與自己非親非故為何也一臉憂愁,還拉着自己的手不放?
見諸葛青卿眨着一雙大眼看着自己,獨孤烈柔聲問道:“哪裏不舒服嗎?”
諸葛青卿眨了眨眼,看向桌上冒着熱氣的水壺。
“可是要喝水?”獨孤烈問道。
諸葛青卿又是努力的眨了兩下眼。
“倒碗水來。”獨孤烈立刻朝着霜兒下令道。
古西風確認諸葛青卿狀態尚好,便收拾起針包說道:“明日我再來施針,每日湯藥定時定量服下,還需靜養數日。”
“這幾日,你搬到右側穹廬居住。”獨孤烈道。
古西風聞言,頓了頓,施了半禮以示默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