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春分時節,萬物復蘇,昭城軍區也迎來了盼望已久的開春匯演。

大禮堂前的寬闊青磚路兩旁貼着大紅標語,左邊是[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爭取勝利]①,右邊是[向雷F同志學習]。

大紅標語迎風招展,紅浪翻湧,標語下一群群綠軍裝戰士走過,紛紛湧入禮堂。

“蕎蕎,幫我補點粉。”趙雪娟正在穿演出服,是《歡樂的擠奶員》裏的戲裝,她剛自己化了妝又覺得不大行,可這會兒騰不開手,下一個節目就到她們了。

前台正在表演合唱曲目《我和我的祖國》,歌劇隊隊員們高亢渾厚的歌聲在禮堂上方回蕩,再兜兜轉轉飄進後台。

後台的化妝鏡前,文工團隊員們正化妝換演出服,忙得腳不沾地,一時人聲鼎沸。

秦羽蕎的舞蹈最後上,這會兒她正穿着大紅演出服,往臉上化妝呢,聽到趙雪娟的話立即放下自己的事兒,給她添粉。

“再抹個口紅吧,都被你吃淡了。玉香也抹點。”

文工團是少有能特批使用化妝品的隊伍,六十年代起,口紅、香水等化妝品就不能再銷售了,只有銀幕演員所需的可以申請購買。況且現在外頭哪時興濃妝艷抹啊,冷不丁就要被打成資產階級做派,就是文工團的演員們平日生活中也不用,只有上舞台表演才化妝。

“別給我整太艷了。”趙雪娟穿好演出服,把衣服理平,將頭湊過去,讓秦羽蕎往自己嘴上抹。

陳玉香倒歡喜,她喜歡紅唇,“我可以紅點兒,沒事!”

“那也不能太紅,當兵的還能弄這麼顯眼紅唇啊?能讓台下看清就行了。”

黃春燕從前台過來,大聲叫嚷着讓下一個節目的演員候場,表演《歡樂的擠奶員》的演員們立馬放下手中的事情往外走,呼啦啦趕去候場。

“好好跳啊!”秦羽蕎對幾人說道,扭頭又去幫其他隊員做扮相。

*

大禮堂里放置了數百張凳子,戰士們穿着綠軍裝,頭戴解放帽,挺直脊背,目不轉睛看節目,一個個臉上都露着樸實憨厚的笑容,不時熱烈鼓掌。

外頭道路上,還有些晚到的軍人及家屬趕來。

顧天准手傷好了,終於能好好穿上軍裝。他身姿挺拔,像是挺立的白楊,端方肅穆,解放帽下如刀削的稜角,更顯鋒利俊朗。

然而此刻他旁邊有隻“小麻雀”左右跑動圍着他說話。

“顧叔叔,一會兒看演出我們坐一塊兒吧。”圓圓一家從家屬樓出來正好碰見顧天准,都是鄰居,正好一塊兒走。

圓圓父母程前和溫倩走在一旁,看着閨女圍在顧天准身側,來回蹦躂着嘰嘰喳喳說話覺得腦殼痛。

尤其是程前,他十分不爽。

程前和顧天準是同一年進的軍校,年齡相差一歲,結果自己在軍校永遠被顧天准壓一頭,一向火爆脾氣的程前看他不順眼得很。

可惜自己肅着臉,閨女卻‘繳械投降’和敵人打成一片了,這不是鬧心嗎!

“圓圓,過來,你顧叔叔趕着去看演出,爸爸抱着你走。”

“不要!”圓圓奶聲奶氣開口,搖頭晃腦拒絕,“我要顧叔叔抱!”

說罷,小姑娘朝顧天准張開雙臂,揚着小圓臉看着他。

“嘿~”程前佯裝發怒瞪閨女一眼,眉毛擰在一起快要打結了,“你還嫌棄爸爸是不?”

“顧叔叔好看,我要顧叔叔抱!”圓圓被顧天准抱起,得意地跟自己爸爸說話,一整個氣爹。

程前長相不賴,怎麼說也是軍中的標緻人物,身材高大,濃眉大眼,當年也是靠這副皮囊和軍人身份把媳婦兒娶回家的,就是站在顧天准旁邊啥啥都略輸一頭,這能不氣嗎?

“你跟你閨女置什麼氣?”溫倩好笑,哪有跟幾歲丫頭爭這個的。

“丫頭才多大點,不看緊些...”話說到一半,程前張不了口,似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圓圓,你想看什麼節目?”顧天准單手抱着圓圓,毫不費力。

“跳舞!上回的漂亮阿姨說她今天要跳舞,我一定要看!”

“成,咱們看跳舞去。”

大禮堂里密密麻麻全是人,這回匯演照例有軍屬名額,不全是綠軍裝。團里教導員吳峰替顧天准留了座兒,不過人卻被圓圓攔住了,小丫頭把着顧天准不放人,要跟人挨着坐。

程前看着氣得一個白眼差點翻過去,自己閨女打小就挑得很,吃蘋果要選個長得最光滑紅艷的,吃紅燒肉要挑色澤最好的,現在為了個長得好看的顧天准把自個人爸爸都拋下了。

膚淺,真是太膚淺了!程前抿着嘴,面上青一陣紅一陣,心裏在吶喊在咆哮。

圓圓坐在暴躁生氣的爸爸腿上,旁邊是顧天准,另一邊是媽媽,她老愛晃着身子往顧叔叔那邊湊跟人說話,被爸爸掰正回來四五回。

節目生動精彩,禮堂里所有人都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竟然已經接近尾聲。

“下面一個節目是由文工團舞蹈隊帶來的現代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表演者秦羽蕎,沈月慧等,大家歡迎。”報幕員報幕退場。

台下響起掌聲,圓圓一個激靈差點沒蹦起來,得虧程前一把把人按住了,他看着自家好動的閨女真是頭疼,“蹦什麼?老實坐着看演出。”

說話嚴厲,不過收了凶音,誰能跟可愛的閨女真生氣,圓圓早就知道自己爸爸生氣是雷聲大雨點小,因此從不怕他!

“漂亮阿姨出來啦~”小丫頭特別興奮,連嚷了三遍。

顧天准這陣子時不時聽她嚷兩句漂亮阿姨,倒是有些好奇。

舞台上驟然響起急促緊張的音樂,一襲紅衣的長麻花辮姑娘雙手被綁,表情似痛苦似不甘......

顧天准一眼認出,這人是上回在醫院的瓜子同志,不同於那日的特別形象,今天的她好似在舞台上閃着光。

台下戰士們目不轉睛盯着舞台上的紅衣紅褲少女,那隨着旋轉舞動的衣袖似是帶起一陣風,牢牢吸引住眾人的視線。

領舞演員和惡霸的纏鬥,雙人舞蹈配合凌厲,秦羽蕎表情隨着劇情變化而轉換,生動形象,將觀眾代入這場改變命運,抗擊惡霸的故事中。

“漂亮阿姨跳得真好!”圓圓兩隻小肉手拍拍,激動地小腿亂蹬。

“爸爸,你說是不是?”

程前被閨女煩得沒邊了,只能點頭稱是。

“媽媽,你說是不是?”

“是,阿姨跳得特別好!”溫倩大有同感。

“顧叔叔...”圓圓扭頭看向盯着舞台的顧天准,結果人彷彿沒聽到,壓根沒動靜,只一個勁兒盯着台上。

顧天准看着舞台上獨舞的秦羽蕎,一時間聽不見什麼音樂聲,說話聲,眼前只有跳舞的人,耳邊只有自己心跳的重聲。

只見她旋轉跳躍,身姿優美,靈動逼人,在音樂的配合下,成為全場焦點。

秦羽蕎融入角色中,忘我舞動,揮鞭轉迅捷快速,空中一字馬大跳,舒展優美,從踮起的腳尖到靈動的指尖,身體每一處都在舞蹈,整個人在舞台上發光。

最後一個動作定格,秦羽蕎微微喘着氣,昂着頭接受如潮水般湧來的掌聲。

全場匯演結束,所有演員登場謝幕,紅衣秦羽蕎站在右側,可卻比中間位置的人還要搶眼。

“天准,首長找你。”吳峰貓着腰走到後排叫人。

這會兒正好是最後一個節目演出完,演員們定格謝幕的時候,他們踏着掌聲往前走,坐到首長旁邊。

“首長,二團三營顧天准報道。”顧天准抬手敬禮,說話鏗鏘有力。

“坐下說話,今兒是全軍一同高興的日子,不用太緊繃。”首長精神矍鑠,一雙厲眼打量眼前的後生,頗有激賞之意。

“你從戰場下來投入工作還習慣不?”

“報告首長,習慣!當兵的在哪兒都是兵,幹什麼都是一樣的。”

“嗯。現在時代不同了,我們得走新的道路,你們這批兵經驗豐富,能為我們軍區的長遠發展提供更多的建議...”

台上台下不少人議論紛紛,讚美着文工團台柱子的舞姿。

“跳得太好了,蕎蕎!”

“蕎蕎姐,我看着你中間那段獨舞都看呆了!那動作也太好看了!”

“蕎蕎,你跳得真好!我們也要向你學習!”

秦羽蕎對自己今天的發揮十分滿意,沒有失誤,她一一接過隊友們的稱讚,看向台下一個個最可愛的人——戰士們為她們鼓掌,為她們喝彩,之前的辛苦排練是值得的。

文工團隊員們在雷鳴般的掌聲中鞠躬致謝,秦羽蕎挺起身看向台下。

“快看,首長旁邊就是我上回說的三營營長,長得可俊了!”趙雪娟用手肘左右碰碰身邊的姐妹,大有一副有好東西我也不藏着的慷慨之意。

第一排中間位置首長露出和善的笑容鼓掌,旁邊...秦羽蕎不期然和首長旁邊的英俊軍官對視,那人穿上軍裝,不同於在醫院初見的便裝,這身綠軍裝更顯得整個人硬朗英俊。

一時間竟和自己前些天看的愛情小說里的高大軍官形象重合起來。

原來那位瓜子同志是三營營長。

下一秒,秦羽蕎別開視線,她總覺得這人目光太灼人,堅毅又有神,墨色的瞳孔蘊着深沉大海,像是能把人給吸進去似的。

對視一眼,她臉有些發熱。

下了台,文工團戰士們換衣裳,卸妝,又是一通忙活。要不說演出累人呢,前期籌備排練,打起十二分精神表演,完事了,觀眾退場走人,演員們還得收拾自個兒,搬回演出服和器材道具。

黃春燕圓滿結束自己長達十餘年的文工團生涯,跳完最後一支舞,幾天後就要離開,今天她得和宿舍三人去吃個飯,不過目之所及,唯獨沒瞧見秦羽蕎的身影。

“娟兒,蕎蕎呢?”

趙雪娟神秘兮兮攏在黃春燕身邊說話,“剛宋團把她叫出去了,我聽了一耳朵,說是要給她安排相親!”

“相親?”黃春燕張着嘴愣住,不過轉念一想,秦羽蕎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正常。

“哎,等會兒她回來我們好好問問!”趙雪娟招呼宿舍兩人,在後台等着秦羽蕎。

*

開春匯演完美落幕,烏泱泱的觀眾有序退場,顧天准和吳峰交談着後期的工作,一直聊到了家屬樓樓下。

“行,到時候下連隊做拉練的事兒我安排,你可得給大伙兒露兩手啊。”

顧天准難得露個笑,“怎麼,還想驗我的貨?”

“久了不見,怎麼也得考察考察你。”吳峰拍拍他肩膀,暗道這人硬如鐵,戰場多年真不是白白經歷的,“行了,我回了。”

“哎。”

顧天准看着人轉身又將人叫住,他眼前閃過不少畫面,最後喉結微動,“你上回說的那個什麼羅曼蒂克的愛情小說借我看看。”

吳峰:?

你不是說不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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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文工團小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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