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顧天准本是看到這位同志手臂內側一閃而過的紅點,覺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還沒來得及細想,下一秒就被人分了一半瓜子。

看着傷員同志抓着一把瓜子懸在空中要遞給自己,他鬼使神差接過,道了謝。

“過年好。”秦羽蕎難得見到個形單影隻過年的同志,這會兒倒生出些知己相遇的感慨來。

“過年好。”顧天准想起正事,正色道,“我舅...總政文工團的李團長讓我順道來問問你,要不要回團里過年?我們開了車來的。”

秦羽蕎今天本該在舞台上跳舞,然而此刻卻穿着藍白條紋病號服坐在病床上,她覺得這時候待在醫院挺好,要是見着那大禮堂保不準自己就悲傷起來,於是婉言謝絕,“謝謝好意,我就不過去了,來來回回地對這腳傷也不好。”

顧天准本就是受人所託順道問一句,便也沒有勉強,隨即離去。

不過走的時候,手裏攥着一把這位熱心女同志送的瓜子。

教導員吳峰在吉普車駕駛室里等了一會兒,見到人出來,忙問道:“你去哪兒了?我拿個葯的功夫你就不見了。”

“我舅媽讓我順道去接個文工團的戰士回軍區過年。”

“人呢?”吳參謀長探頭往外看了一眼。

“那個同志說不回去了,就留醫院。”顧天准關好車門,手往大衣兜里一摸,一把瓜子。

吳峰開着車,眼睛瞄到旁邊男人手裏的瓜子,開車過來的時候人還沒有呢,“你去醫院買瓜子了?”

這可稀奇。

“不是。”顧天准看着手裏的瓜子,想着那個腿在空中的同志彎了彎嘴角,“來,吃點。”

“別,我不愛嗑這玩意兒,干嗓子。”

“也是。”顧天准隨口附和着,卻拿起一顆瓜子放進嘴裏。

婉拒了吳峰看文藝匯演的邀請,顧天准踏着大禮堂里隱約飄出的音樂聲獨自回了家屬樓。

軍區家屬院坐落於西北方,大院裏,團級幹部是獨棟小院,團級以下幹部是家屬樓,十多樓林立,一樓四層,每層六戶人家,每戶四五十平不等,倒挺寬敞。

他剛調來不久,搬進了家屬樓最裏面的一棟,三樓六號房,兩室一廳。

旁邊的三樓五號,是二營長程前家。程前,他念軍校時的同學,不過兩人一直不太對付,或者說,是程前單方面和顧天准不對付。

“顧叔叔。”

剛拿鑰匙開了門,顧天准被程前的閨女圓圓叫住了,圓圓這孩子是個自來熟,和自己見了幾回面,知道自己是爸爸的同學就跟自己親近起來了。

“圓圓,嫂子。”

溫倩一手牽着閨女,一手提着個袋子,顧天准掃一眼便看到裏頭裝着的麥乳精和水果,瞧這架勢,不是去看望病人,就是去送禮道賀。

兩人寒暄幾句,圓圓卻拉着顧天准褲腿不撒手,小姑娘挺喜歡顧叔叔,這會兒仰着頭委屈巴巴開口,大眼睛裏蓄着亮晶晶的光,“顧叔叔,我現在成大壞蛋了,你把我抓走吧。”

顧天准:?

他看一眼溫倩,卻見到她一副無奈的模樣,接着又聽着圓圓道。

“我爸爸也是軍人,但是他肯定不忍心抓我,你也是軍人,你抓我吧。”

“圓圓,別鬧你顧叔叔。”溫倩不知道閨女一天到晚怎麼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伸手要把她拉回來。

“你犯什麼事兒了?”顧天准倒覺得圓圓機靈可愛,便半蹲下和這個四歲的小姑娘對起話來。

“我害一個漂亮阿姨受傷了,我是壞蛋。”圓圓努努嘴,講述自己的‘罪行’。這些天一她直有些自責,尤其是聽說漂亮阿姨因為自己不能上台跳舞,更是愧疚得今天的文藝匯演都沒去看。

要知道,她之前可期待看文藝匯演了。

顧天准聽了溫倩補充的來龍去脈,揉揉圓圓的腦袋,問她,“你是故意的嗎?”

“當然不是!”圓圓回答地很大聲。

“那阿姨怪你沒有?”

“沒有。”

“那你跟阿姨道謝,然後多去看看她,讓她早點好起來。”顧天准想到先前見到的病號,那位女同志受了傷,可磕着瓜子還挺開心的,於是他從兜里掏出那把瓜子遞給圓圓,“你再給人送點瓜子,現在病號可能都愛吃這個。”

圓圓被人哄了一通倒開心了,小姑娘肉嘟嘟的雙手捧着瓜子,乖乖點頭,“那我給阿姨帶去。”

“老程呢?看演出去了?”顧天准把圓圓哄好了,又跟溫倩搭話。

“程前又去公安局了,你也知道的,他一直不死心。”

顧天准和程前認識多年,自然知道他對被拐的年幼妹妹的執着,“現在各項技術先進不少,興許真能有找到。”

溫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能找到,只點點頭。

*

送走圓圓和她媽媽,顧天准進屋拿暖瓶倒了杯熱水,左手受傷后,生活偶有不便,問題倒是不大。

他這傷是上回演習的時候救人傷的,估摸再將養一個多月才能好全。

坐了一會兒,他倒水準備擦個澡,醫院醫生讓他別沾水,可總不能不洗澡,自個兒家裏,倒盆熱水拿毛巾擦擦也行。以往都是洗的戰鬥澡,幾分鐘就能搞定,這下手受傷了,光是脫個衣服都費勁。

顧天准14歲念軍校,後來在戰場打拚多年,身板硬,結實有勁兒,淺麥色肌膚上留下了不少戰功赫赫的證明,大大小小傷口不老少掩在軍裝下,都是平日看不見的軍功章。

忙活完擦澡的事兒,他合衣睡了會兒,最後是被敲門聲叫醒的。

今兒過小年,大伙兒都忙着高興,也不知道誰會往自己這空蕩蕩的屋裏來,顧天准一開門,見到門口的舅媽——總政文工團的副團長李秀琴。

“剛睡醒?”

“嗯,您坐。”顧天准招呼人坐下,臨時翻出個搪瓷盅,拿去廚房沖洗兩遍,這才泡了茶端出去。

李秀琴接過茶,打量人兩眼,馮部長外甥模樣俊,倒是和自己男人有點像,眉眼鋒利,稜角分明,畢竟外甥隨舅嘛。她再掃一眼屋裏,傢具沒兩樣,倒是把屋裏顯得寬敞,當然也可以說是冷清。

隨口問了托他帶秦羽蕎回軍區的事兒,聽說人婉拒了,李秀琴也沒放在心上,轉頭開始說道外甥的終身大事。

“你今年也二十六了,就不出去相看相看?”她和馮部長結婚後,也算是看着顧天准長大的,家裏感情不錯,上回見到他媽,人就逮着自己發牢騷,把兒子給數落了一通。

顧天准媽媽是個急脾氣,覺得二兒子不受管教,覺得天高皇帝遠就不把自己的話放心上,大兒子和小兒子孩子都下地跑了,他還沒個着落。

“舅媽,您是不是受了我媽的托?”顧天准挺直脊背坐在椅子上,多年當兵習慣了,說這時話時,微微前傾,“您甭聽她的。”

“你這小子。”李秀琴搖搖頭,無奈笑笑,“你到年紀了,以前在戰場上是沒時間考慮,現在不一樣了,也是時候考慮個人問題。你隔壁同學孩子都好幾歲了,你就不急?人老婆孩子在家,看看你,一個人屋裏空成啥樣了!”

受人所託,忠人之事,李秀琴拿家裏小姑子也沒法,“不然我給你安排相親,你去看看。”

“別別別。”顧天准連連擺手,身子往後一靠,這才卸下勁兒來,“舅媽,相親就算了,我自個兒結婚,自個兒找對象,找個我自己歡喜的,成不?”

“嘿,你還看不上我們相親結婚的?你們這些小年輕是不一樣了。我知道,現在都時興自由戀愛了是不?”李秀琴心裏有數,這人打小就不是個愛聽安排的,自己主意正得很,“我和你舅舅,你爸媽不都是相親結婚的嘛,日子照樣過得挺好。”

“那是,你們日子過得不好,能有我和大偉的事兒嗎?”大偉是李秀琴的兒子,和顧天准歲數相仿。

“你別跟我皮,反正這話我是傳到了,到時候你媽那兒你自己去交差。”

“成!”顧天準點頭頷首,“我抓緊,爭取半年內找個媳婦兒,一年內讓她抱上孫子,您看這成不?”

李秀琴聽他沒譜的話直搖頭,這人答應得越快說得越好聽,越代表他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因為三年前他也是這麼跟家裏人說的,敷衍得很。

可她也說不出什麼重話,畢竟不是自己孩子,“你以為這是你行軍打靶啊?還半年一年的,瞎保證,我瞧你就是沒上心...”

把人又說教了一通,李秀琴才在顧天準的連連保證下離開,收拾收拾準備晚上回京市。

顧天准準備去送他,李秀琴念及他還傷着不許他送,這才作罷。

*

軍區醫院。

秦羽蕎找護士問了時間,算算文藝匯演的節目流程,這會兒應當正好是《草原女民兵》的群舞時間。

渾厚動聽的馬頭琴聲飄蕩在大禮堂上空,悠揚琴聲彷彿帶着台下幾百名戰士來到了廣闊的大草原,文工團舞蹈隊的演員們踏步而出,扮演着一群在草原上巡邏、救人、訓練的蒙古女民兵。

蒙古族舞蹈的輕捷矯健與芭蕾舞的左右彈跳,眾多舞蹈元素集中展現,多日的訓練成果顯著,文工團女兵出色完成這支群舞。

秦羽蕎聽過無數遍《草原女民兵》的曲子,此刻,她坐在病床上,嘴裏輕聲哼着曲調,婉轉悠長,應和着遠方大禮堂里的群舞表演,在跳躍節點便輕輕抬沒有受傷的右腿......

伴隨着樂曲尾聲,文工團的八個舞蹈演員一字排開,隨着節拍左手叉腰,右手舞動,踏步退場,台下掌聲雷動,經久不息。

秦羽蕎哼完曲調,側頭看向窗外,望着大禮堂的方向,似乎能聽見熱烈的掌聲響起。

惦記了一天《草原女民兵》舞蹈的秦羽蕎下午睡覺做了個夢,夢裏面有一個漂亮的舞蹈演員,模樣姣好,可她壓根不認識人家。那人剛跳完《草原女民兵》,換下演出服便回家見孩子。

小女娃瞧着就幾個月大,咿咿呀呀學語,揮舞着雙手和媽媽逗趣。過了一會兒跑進來一個幾歲的小男娃,嚷着要看妹妹。

兄妹倆一個不會說話,一個嘰嘰喳喳,哥哥還用手戳戳妹妹的梨渦,兩人互相看着呵呵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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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文工團小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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