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含5000收藏加更)
昭城軍區家屬樓305房門緊閉,只有屋內被微風吹過的煤油燈芯搖晃着,屋裏的暖黃色光暈忽明忽暗,照着屋裏一對男女。
不多時,房門被人從里打開,一個年輕姑娘小臉通紅甩着兩條辮子沖了出去,連片衣袖都沒讓身後的男人沾到,蹬蹬蹬跑下了樓。
秦羽蕎百米衝刺,片刻也不敢停下腳步,一口氣跑回了文工團宿舍樓下。
她站在黑暗的樓道里,靠着牆壁喘着粗氣,胸膛劇烈起伏着,也不知道是跑得太急了還是太害羞了。
原本白皙的臉蛋此刻紅得不行,身子滾燙燙的,纖細的手指輕輕拍了拍臉頰,努力平靜下來。
結果剛一冷靜,她就想起剛剛的一幕,甚至不自覺抿了抿唇,唇上似乎還沾染着男人的氣息,清冽又強勢,淡淡一抹卻縈繞在四周,讓人無法忘卻。
“蕎蕎。”
黑暗的樓道里突然響起說話聲,嚇得秦羽蕎往後退了一步,抵在牆壁上。
“嗯。”張口嗓子有些啞,她咽了咽口水,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
“你站這兒幹什麼?快上去啊。”隔壁宿舍的孟津津正提着暖水瓶去樓下打水,正好遇上秦羽蕎。
“哎,我就上去。”
兩人錯身而過,幸好樓道夠暗,將她的臉紅心跳都遮掩住了。
秦羽蕎在進屋前將衣裳理好,努力往下扯了扯,又拿手壓了壓,儘力恢復平整,兩條辮子攏了攏,再抿了抿唇,這才鼓起勇氣進了屋。
屋裏趙雪娟和陳玉香正在看書,詩歌選集,兩人看得沉醉,聽到動靜只抬頭看了秦羽蕎一眼,打了招呼。
秦羽蕎鬆了一口氣,轉身就要拿着瓷盆去澡堂,她現在一身汗,難受得不行。
“蕎蕎,我們一起。”趙雪娟正等她呢,放下詩集也跟上去。
“今兒正熱啊。”秦羽蕎沖好姐妹笑笑,心虛地撓撓鼻尖,“熱得我臉都紅了。”
趙雪娟聞言附和,“是,真是太熱了。”
秦羽蕎見宿舍兩人沒人發現異常,這才放下心來,然而趙雪娟下一句就打破了她的幻想。
“顧營長真夠狠的啊,瞧你這嘴,紅艷艷的。”趙雪娟也是過來人,一眼就瞧出來不對勁。
“沒有,你說什麼呢。”秦羽蕎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抿着唇回她。
“跟我還裝啊?害羞什麼啊你,處對象這樣多正常啊~”趙雪娟一把攬過秦羽蕎的肩膀,俯身到她耳邊說話,把人臉說得更紅了。
...
第二日,秦羽蕎打着哈欠起床,眼下有些黑青,嘖,一夜沒睡好,她將被子疊成豆腐塊的時候,狠狠用力,心裏在埋怨顧天准。
都怪這人!
許是那夜給秦羽蕎帶來巨大衝擊,她後面幾天都躲着顧天准,一直沒敢見他,她算是知道這人為什麼被人評價快准狠了。
平日跟自己相處溫溫柔柔的,怎麼那天......
秦羽蕎這些日子努力練功,開始宿舍和練功房、食堂的三點一線生活,就連哥哥家裏也沒去。
別問,問就是附近有豺狼虎豹。
等到七月的時候她終於迎來了自己提乾的通過和一身四個兜的軍裝。
文工團舞蹈隊的秦羽蕎、沈月慧以及歌劇隊的李瑩正式提干,被任命為正排級,宋麗娥給三人發了四個兜的軍裝,又特意對幾人囑咐幾句。
文工團其他人熱烈鼓掌祝賀。
“哇,快給我看看。”一回到宿舍,大家爭相看四個兜軍裝,趙雪娟提溜着軍裝兩肩放到自己身上比劃,過過癮,“怎麼樣?我穿着精神不?”
“好看!”秦羽蕎笑着應她。
“那我也有爭取提干!”
“我也是!”
提干,穿上四個兜的軍裝是她們的夢想,秦羽蕎終於做到了。
“蕎蕎姐,你快換上。”陳玉香催她幾句,把宿舍大門帶上。
秦羽蕎換上新軍裝,總覺得身上沉甸甸的,她站得筆直,一身綠色軍裝,襯得她更加精神。以往的兩個兜變成了四個兜,胸前兩個,腰上兩個,她挨個摸了摸,笑容明媚,向宿舍里兩人敬禮。
“怎麼樣?”
“太神氣了!”趙雪娟滿心滿眼都是羨慕,見着穿四個兜的秦羽蕎哪哪都好。
“蕎蕎姐,你穿四個兜真好看。”
“鏡子拿遠點,我看不清。”趙雪娟拿着圓鏡子往後退,讓秦羽蕎努力從鏡子中看清全身,她睜大雙眼看了個大概,心滿意足。
剛提了干,穿上四個兜軍裝,秦羽蕎時不時就要摸摸,那種感覺怎麼說呢,就是忍不住,就連在食堂吃飯也下意識摸一下。
“別高興了。”趙雪娟吃完飯,見着秦羽蕎在一旁傻樂,“下午去營隊採集故事,我們一塊兒去三營啊。”
“別吧,我們換個地兒去。”秦羽蕎想了想,還是避嫌吧。
“那有什麼!我去三營還能去炊事班啊?這不為你好嘛。”趙雪娟把飯盒拿上,催着秦羽蕎趕快走。
秦羽蕎被趙雪娟推着回宿舍休息了會兒,下午直接去了三營。
這迴文工團排大戲,準備從各營隊士兵身上採樣真實故事,編成劇本,因此宋麗娥跟軍區各團商量好,希望能得到支持。
趙雪娟搶了去三營的機會,把秦羽蕎一塊兒喊着了。
...
教導員吳峰負責此次二團和文工團聯動工作,分配了任務。他手上拿着待會兒要來營隊的文工團戰士名單,去一營和二營的都到了,只差三營。
他剛要往三營去,見着顧天准往團長辦公室走。
“老顧,你手裏拿的什麼啊?”吳峰眼睛尖,看見上頭一堆字兒,不像是工作彙報。
顧天准倒是大方,“結婚報告。”
“哦。”吳峰點點頭,片刻后反應過來,“什麼?結婚報告?你跟誰結婚啊?哎,喂。”
怦一聲,回應他的是關上的大門。
郭慶華正在向師長寫報告,見到三營營長進來,將鋼筆帽扣上放到桌上,和人聊了幾句隊伍的訓練問題才言歸正傳。
“手上拿的什麼?”
“報告團長,結婚報告。”顧天準將手裏的報告遞過去,眼神堅定,語氣嚴肅且莊重。
“喲,你小子不聲不響要結婚了?”郭慶華臉上堆出笑容,面目瞬間軟和下來。
自己手下幾個營長,就屬顧天准還沒成家,他本來還想着等這陣兒忙過了組織一下內部相親,幫着大伙兒解決個人問題。
接過顧天準的結婚報告,郭慶華一目十行地掃過,眼裏驚喜,“還是文工團的同志?”
“是。”顧天准提起秦羽蕎,臉上有了一絲難得的柔和,“文工團舞蹈隊的。”
“不錯,文工團的同志挺好,宋麗娥帶的也挺好。”郭慶華看着顧天准不禁語重心長道,“成家立業,你倒是反過來了,立業了,現在終於要成家。”
“以前沒遇上秦羽蕎同志,這不才碰見嘛。”
郭慶華突然覺得牙有些疼,“你小子還真是轉性了啊,以前可是油鹽不進的,現在終於稀罕起媳婦兒來了。”郭慶華也跟着高興,起身踱步,“結婚的東西有什麼缺的不?要是有困難就跟組織上提。”
“謝謝團長,暫時沒什麼缺的。”
吳峰壓不住心裏的好奇,死死守在團長辦公室門口,等着顧天准出來,不過他還沒等到顧天准倒是先等到了程前。
程前接待了文工團來的戰士,領着她們去營隊採訪故事,剛忙完出來就見到吳峰做賊似的守在團長辦公室門口。
“教導員幹嘛呢?”
“來得正好,老程啊,我跟你說個秘密!”吳峰把人拉到一旁,神秘兮兮道,“你先答應我不能說出去,絕對不能說出去。”
聽見吳峰這麼神秘,程前不禁好奇起來,“什麼秘密啊?”
“嘖,你先發個誓,發了我就告訴你。”
“行行行,我發誓,絕對不說出去。”程前舉起三指對天發誓,“要是我說出去了,就讓我...讓我在演習中輸給顧天准。這總行了吧?”
“行行行。”吳峰滿意地點頭,這誓夠狠。“我跟你說,老顧要結婚了!”
程前眯了眯眼,就這?“他也老大不小了,該結婚了。”
“你就這反應啊?上回我聽他說有喜歡的女孩兒了,我其實還沒太相信,沒想到是來真的!”吳峰嘰里呱啦說著自己剛剛見到的,“現在人就在裏頭,跟團長打結婚報告呢。”
程前剛要接着發表意見,就見到團長辦公室木門打開了,顧天准從裏頭出來,見到站在一塊兒說悄悄話的兩人。
他大步走過去,跟吳峰對視一眼,接着看着程前道,“報告打了,時間還挺寬裕,彩禮的東西我在準備,到時候屋子再打掃打掃就差不多了。”
程前點點頭,想到什麼又叮囑一句,“我媽到時候提前過來,嫁妝她都備好了,其他有什麼事兒你跟我張口就是,還有我媳婦兒和圓圓,都等着幫忙呢。”
“行,謝啦。”顧天准還有事兒,先回了辦公室。
吳峰一雙銳利的眼睛左右晃,一會兒看看程前一會兒看看顧天准,他好像聽懂了他們的對話,又好像沒聽懂。
“他結婚跟你說這麼多幹啥?”
程前扯了個笑,“因為他娶的我妹。”
啊?吳峰很是吃了一驚,手指來回指,“你...你們...哦,你剛認回來那個親妹妹要和老顧結婚?”
他一拍腦袋,這才反應過來,前些日子,程前請了假離開軍區,他聽到消息說是人失蹤多年的妹妹找回來了,還是文工團的舞蹈演員,這不巧了嘛!
看來這不僅找回來個妹妹,還撿回來個妹夫啊!
吳峰還沒來得及好好消化這份驚訝,就在營隊門口見着了來三營採集故事的文工團舞蹈隊隊員。
他看着名單上的‘秦羽蕎’三個字,在內心給人備註上——二營營長妹妹,三營營長媳婦兒。
好傢夥,不得了!自己二團一共三個營,這姑娘就拿下了兩個!
“吳教導員好。”秦羽蕎和趙雪娟向吳峰敬禮。
“你們好,你們好。”吳峰打量一下秦羽蕎,姑娘模樣好,人也精神,一看就比程前俊多了,他內心琢磨,程前怎麼有個這麼俊的妹妹。
“秦羽蕎同志是吧?我剛還和老程說起你呢。”
秦羽蕎反應過來他說的老程是誰,笑着應答,“程營長走了嗎?”在外頭,她時刻注意,不帶私人關係辦事兒。
“走了,回營隊去了。你要找他?”
“不用了,不耽誤你們的事兒。”
吳峰領着兩人往三營去,本來他是準備直接把人帶去連隊上,不過現在情況不一樣了,老顧准媳婦兒都來了,他不帶過去給人見見,這太不合適吧。
於是,秦羽蕎站到一間辦公室門口,看到上面寫着三營營長辦公室時,腳趾都抓緊了。
“老顧,文工團的戰士來了。”吳峰心道這人都要結婚了也沒給自己交給底,心裏不免有氣,這不是沒把自己當兄弟嘛!
顧天准看着走進來的三人,吳峰在最前頭,後面是兩張熟面孔,自己媳婦兒和她室友。
“怎麼,不認識了?”吳峰站在前面沖他擠眉弄眼,打趣他。
然而顧天准依然一臉嚴肅,視線從趙雪娟掃到秦羽蕎,最後停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她,這人今天穿着四個兜,好像人都站得更挺直了。
秦羽蕎被面前的男人看得有些緊張,大氣不敢喘,現在是辦公事,況且旁邊還有一個不知道自己和顧天准關係的教導員,因此她表現地像是不認識人一樣,老老實實當一個初來乍到三營的文工團女兵。
顧天准勾了勾唇,“當然認識,上回開春匯演的舞蹈讓人印象深刻。”
裝!你接着給我裝!吳峰瞪他一眼,覺得這人沒勁兒透了。
“那行,這樣吧,本來是安排你們去基層士兵那兒聊聊。不過咱們顧營長是身經百戰啊,作戰經驗非常豐富,我覺得你們跟他聊聊收穫肯定很多。你們倆人就一人去一地兒吧。”吳峰說完,又衝著顧天准道,“顧營長覺得怎麼樣?”
“我沒有意見,都聽教導員安排。”顧天准表現地坦坦蕩蕩。
“報告教導員,那我去基層士兵那裏吧,就讓蕎...就讓秦羽蕎同志留在這裏和顧營長聊聊。”
趙雪娟主動開口,得了首肯轉身離開,臨走的時候從秦羽蕎背後經過,用手捏了捏她手指,嘴邊笑意明顯。
“那我帶趙雪娟同志過去,秦羽蕎同志,你坐,別客氣啊,就把這兒當自己家。”吳峰最後一句話說得意味深長。
“好,謝謝教導員。”
等吳峰走出辦公室,還貼心地把門帶上,屋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顧天准看秦羽蕎一直站着,一動不動,拿着茶缸倒了杯熱水放到茶几上,“坐吧。”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那晚后躲了自己十天,就是現在也沒正眼看自己。
秦羽蕎和人單獨待在屋裏,腦子裏又想起些讓人面紅耳赤的畫面,頓時緊張起來,她深呼吸一口氣,主動開口,“顧營長,那我們開始吧。”
“好。”顧天准語氣裏帶着一絲無奈和寵溺,沒有戳破她。
兩人坐在茶几相鄰的兩側,都正經說話,秦羽蕎記錄著顧天准說的戰鬥故事,不時發問,進入工作狀態的她忘卻了兩人的關係,全心全意投入其中,甚至為故事裏的緊張時刻捏把汗。
顧天准也很有原則,規規矩矩坐在一旁,有問必答,只要沒有涉及軍事機密便知無不言,全力支持配合文工團的工作。
吳峰對於自己殺了個回馬槍這一招十分得意,他推開辦公室門,結果見到秦羽蕎正伏在茶几上認真寫字,聽到動靜才抬頭看自己一眼。
而顧天准正在說話,他聽到一句,“當年那場戰鬥確實艱難,我們躲了好幾天...”
他看一眼二人,過於正常,完全就是公事公辦的在採訪與被採訪。吳峰不死心,哈哈笑着走過去,坐到秦羽蕎身旁。
“秦羽蕎同志,有收穫嗎?”
“教導員,收穫很大,收集了不少故事。”秦羽蕎把自己的本子往前一推,上頭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字,小巧精緻又不顯凌亂。
吳峰一看這兩人確實是認真在採訪,不然也記錄不了這麼多啊。
難道程前在騙我?
他探頭往秦羽蕎那邊望,想再仔細看看上頭的字跡,結果突然聽到顧天准一聲咳嗽。
“教導員,你沒事兒就先回吧,不耽誤你工作了。”顧天准看着吳峰跟人越挨越近,只隔兩拳距離了,立馬開口。
“我...”
“一營營長不是找你嗎?想跟你彙報思想工作。”
吳峰迴憶回憶,“有這事兒嗎?”
“有,估摸你給忘了。人就在辦公室等你呢。”
“行,那我先過去看看,我怎麼沒有印象了。”吳峰又跟秦羽蕎打招呼,“你隨便問,我們營隊都很支持文工團工作,咱們都是友好隊伍,互幫互助。”
“謝謝教導員。”秦羽蕎起身向人敬禮,目送吳峰離開。
待吳峰走後,秦羽蕎感覺到左側一股強烈的注視目光,她側頭看過去,顧天准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男人利落的下頜線在軍帽下更顯鋒利,可這會兒因為眼裏漾出笑意,整個人又顯得柔和起來。
“不謝謝我?”
秦羽蕎看了一眼桌上自己記得滿滿當當的筆記,十分誠懇,“謝謝顧營長。”
“顧營長,今天也問得差不多了,那我就先走了。非常感謝三營的支持,我代表文工團向三營致謝。”說完,沖顧天准敬了個禮。
顧天准看着準備匆匆離去的秦羽蕎開口,“別躲我了。”
秦羽蕎剛把辦公室大門拉開一條縫,就聽到身後男人的聲音,低沉渾厚中怎麼還帶着一絲委屈!
“今晚一塊兒吃飯吧。”伴隨聲音響起的是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一聲聲像是踩在秦羽蕎心上。
她握着門把手的手一緊,奪門而出。
*
秦羽蕎暈乎乎坐在哥哥家裏,小口夾着米飯吃。
本來她拒絕了顧天準的吃飯邀請,結果一出門就撞上程前,她拒得了一個,可拒不了兩個,好一陣沒上家裏吃飯,程前自然是不肯放她走。
這不就被逮來了,對面坐的人還是顧天准。
“蕎蕎,你結婚報告打好沒?”程前不忘提醒妹妹。
“哦,還沒有。”秦羽蕎剛提干壓根沒想起這事兒。
“明兒抓緊打了吧。”顧天准眸色深深看她一眼。
“好。”秦羽蕎應下。
飯後,秦羽蕎起身離開,程前習慣性讓顧天准送人,結果遭到妹妹拒絕。
程前看着秦羽蕎匆忙離開的背影有些好奇,“她怎麼不讓你送了?”
顧天准攤攤手,有些無奈,只快步跟上。
秦羽蕎被人從身後拉住手,那拉手的觸感不用回頭她都知道是誰,家屬樓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出來人,她立馬甩甩手,想掙脫。
“我們聊聊。”顧天准拉着她往自己屋裏走。
秦羽蕎又回到顧天準的屋子裏,這回她有經驗了,堅決不讓關門,將房屋門敞了大半。
這樣就有安全感了,他不敢亂來。
顧天准看她這幅模樣,抿了下嘴唇,“我保證,結婚前不親你了。”
秦羽蕎聽到這話心裏更是一驚,嗔怪他,“你說這個幹嘛?”
“你不就為這事兒躲我?”顧天准看着秦羽蕎小臉越來越紅,沉默不語,他好心地轉移話題,“你提幹了,穿四個兜真好看。”
聽到顧天准誇自己,秦羽蕎立馬從害羞的情緒中走出來,得意地笑笑,“那是,真不容易啊。”
顧天准看秦羽蕎心情大好,暗道,他的姑娘可真好哄。
“祝賀秦羽蕎同志提干,以後再接再厲。”
“我肯定會的。”秦羽蕎說起這陣子忙的事兒,一下來了精神,“我們這回還要排大戲,我還得再練練芭蕾舞,真的可忙了。所以我真是太忙了,不是故意躲着你。”
秦羽蕎為自己解釋兩句,打死不承認其他可能性。
“我那天嚇着你了?”顧天准和她聊起天來,拿出兩個茶缸子倒上水,遞了一杯給秦羽蕎。
秦羽蕎靠在客廳的五斗櫃前,抱着茶缸喝水,“有點。”
她雖說喜歡跟自己對象親近,可顧營長也太...跟他之前完全不一樣,吻得她腦子亂糟糟的,又期待又害怕。
顧天准抱着茶缸站在客廳中間,聽着秦羽蕎嘀咕幾句,開始認真反思自己,難道是自己技術不過關?
可那天晚上她看起來也挺享受的啊。
思及此,他仰頭大口喝完茶缸的水,將空茶缸放在茶几上,大步走過去。
秦羽蕎看着對面的男人快步向自己走來,就兩步的距離便湊到自己跟前,她疑惑不解,剛張口準備說話,就被人吻住了。
愣了兩秒的功夫,就被人侵入,顧天准經過上回的歷練可有經驗,輕輕吮住秦羽蕎,跟她的小舌嬉戲,將人含在嘴裏。
秦羽蕎感覺到身體像是一陣電流經過,全身酥酥麻麻的,她手抵着男人寬厚的胸膛,費力說話,“嗚嗚嗚...”
顧天准好心放開了她,喘着粗氣等她開口。
“你剛剛才說結婚前不親我的。”
顧天准沉沉的笑聲響起,一開口聲音有些緊繃,“知道我們帶兵的時候遇到過不去的困難怎麼辦嗎?”
秦羽蕎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懵了,現在兩人這幅眉目含情的模樣是探討這事兒的時候嗎?
“我們的準則就是以毒攻毒,怕什麼就多練什麼。”顧天准輕聲說,“多親親就好了。”
說完,又要低下頭。
“圓圓,快着點兒。”
屋外突然傳來溫倩的聲音,秦羽蕎如臨大敵,她側頭一看,房門還敞着!她的紅唇從顧天准唇邊擦過,“你快去關門!”
聲音急促又有些顫抖,像是哥哥一家要出門了。
幸好顧天准步子大,在程前一家剛走到自家門前時,將門關上。程前只聽到砰的一聲,就見到准妹夫家的屋門從里扣上。
他看一眼屋門,暗道妹夫不懂事!也不知道跟大舅子討好關係。
而屋裏,因為大門緊閉沒有光線照入,煤油燈也未點,一片漆黑。沉沉黑暗中只隱約看到客廳牆壁邊的五斗柜上坐着一個姑娘,雙腿晃着,綳直用力,她雙手攬着男人的脖子,兩人緊緊貼着,只有粗重的喘息聲和衣物摩擦的細微聲響。
...
距離章如茵和馮秋紅商量的結婚日子七月初十,還有半個月。
顧天准以前打光棍,每個月發的票證不少都被人借走了。軍隊裏有人結婚就發愁票,三轉一響,光有錢還不行,得有票才能買。因此誰結婚大伙兒都互相挪,幾人攢一堆票給要成家的人用,這是人生大事兒,半點都耽誤不得。
受了大伙兒幫助的人心裏也惦記着,這不,一營長去年結婚就用了顧天准一張自行車票,現在聽說人要結婚了,便四處搜羅給他搞來票。
顧天准拿着票和150元,提回來一輛嶄新的鳳凰牌自行車。他又上百貨大樓拿着自己攢工業券選了一塊女士手錶,港城的,樣式時髦,小巧精緻。
這頭,新郎官正緊鑼密鼓籌備彩禮,那頭,章如茵到了昭城,準備閨女結婚的事兒。
程前和秦羽蕎去火車站把人接了回來,就住程前分配的房子裏,圓圓晚上和奶奶睡一屋。
吃過飯,章如茵跟孩子們說起嫁妝,“一個箱櫃,一個梳妝枱,兩床喜床,兩個暖水瓶,兩個搪瓷缸子,兩個瓷盆,兩條毛巾,兩雙尼龍襪。”
上回程前結婚,她準備的是彩禮,這回嫁閨女得準備嫁妝,章如茵生怕有什麼遺漏,只問溫倩,“倩倩,你幫媽想想有沒有什麼漏的?”
溫倩看看婆婆緊張關切,寬她的心,“媽,齊全得很,比當年我媽都準備得齊。”
“媽,我們家裏的票還有多的,你拿去給妹妹置辦嫁妝。”程前說著就要把票證拿出來。
章如茵把票塞回他手裏,看一眼兒媳婦,“媽還差你這點票啊?都備好了。”
雖說是自家人,可自己嫁閨女哪能從兒子家裏拿票,這不是讓兒媳婦兒心裏不舒坦嘛。
休息日,秦羽蕎打了外出報告和章如茵去昭城百貨大樓買東西,昭城的百貨大樓比京市的小不少,不過日用品也算齊全,結婚準備的東西在這兒也能一口氣買全了。
百貨大樓的售貨員一眼認出母女倆的衣裳,都是港城好貨,因此臉上堆個笑就迎上前了。
“同志,買點什麼?”
“買結婚用的。”
“喲,恭喜啊,這是你閨女吧,長得真俊啊。”
兩人跟着售貨員進入百貨大樓,看着眼花繚亂的日用品仔細挑選。
章如茵想着是閨女以後生活用的,還是按照她的喜好來,因此件件都讓她自己挑。
秦羽蕎選完顏色選樣式,“拿那對燕子的紅雙喜瓷盆,尼龍襪要兩雙白色的,兩雙藍色的...箱櫃要梨花木的那個。”
“布有什麼?”選完嫁妝,章如茵又問售貨員,按她家那邊的習俗,閨女結婚親娘都給兩位新人扯布做衣裳。
“你要家織布還是洋布?”
售貨員給兩人看布,家織布多是藍色和灰色,便宜點的是素色,貴點兒的是格子樣式的。洋布樣式和顏色多些,有碎花和素色的,顏色則有紅色黃色藍色。
“要八尺家織布,藍色格子的,再要五尺紅色素色洋布和五尺黃色碎花樣布。”章如茵一看到那兩匹顏色鮮亮的布匹就眼前一亮,太適合自己閨女了。
“媽,一人做一身就夠了,用不着買這麼多。”秦羽蕎看親媽是買上癮了,恨不得什麼都給自己買回去。
“這哪兒多了?給小顧做一身藍色的襯衫,紅色那匹給你做結婚衣裳,黃色的給你做條裙子平日裏穿。我閨女好看,就該多穿穿這些鮮亮的。”
在章如茵心裏,誰都比不上閨女,嬌艷地像朵花兒似的。
秦羽蕎拗不過母親,只能乖乖聽話。
...
結婚前一天,秦家人也趕來了昭城。秦華軍和孟桂芬看着養了這麼多年的閨女要結婚了,一路上激動得不行。
章如茵用兒子家裏的縫紉機做出了三身衣裳,孟桂芬給她幫幫手,秦羽蕎也想幫忙,被嚴詞拒絕了。
“穿上試試。”章如茵抖落抖落一身紅衣,遞給秦羽蕎。
她多年不做衣裳,一開始還有些手生,幸好漸漸找回感覺。
“你媽手藝挺好,這衣裳你穿着肯定好看。”孟桂芬就給章如茵幫忙,讓人親媽給孩子做衣裳。
秦羽蕎穿着紅衣緩緩走出來,曼妙身姿皆掩在紅色西裝下,下身穿着一條筆挺的灰色褲子,腳踩一雙紅色小皮鞋。
褲子和皮鞋是章如茵在京市百貨大樓買了帶過來的。
“我姑娘真俊啊。”章如茵僅僅是看着秦羽蕎換上衣裳就險些落淚。
“媽,你別哭!”
“就是!咱不哭啊,這是蕎蕎的大喜事兒,大傢伙兒心裏都高興。”孟桂芬安慰章如茵。
程勝康在一旁也不住點頭,又高興又不舍。
秦羽蕎這幾天休婚假準備結婚,就住在程前家裏,秦家的親人被安置在招待所,開了三間房。
晚上,秦羽蕎送秦家親人回招待所,和養大自己的爸媽說話。
“爸,媽,謝謝你們把我養大。”秦羽蕎抱着孟桂芬胳膊靠在她肩頭,有些捨不得。
“蕎蕎,爸能看到你結婚就高興,小顧人挺好的,你們以後好好過日子啊。”秦華軍剛說兩句,就見到媳婦兒和閨女兩人都眼淚汪汪,只出了屋子去兒子那間,把空間留給這娘倆。
孟桂芬拍拍秦羽蕎小臉,微胖的臉上肌肉收縮,強忍着不舍,“媽捨不得你,當年那麼小點兒呢,費了不少力氣才把身子養好,轉眼怎麼就要嫁人了。”
她扶正秦羽蕎仔仔細細看看她,像是要把閨女的模樣永遠刻在心裏。
“這馬上嫁人了,你也就是成家了,以後再當媽...跟當姑娘的時候可不一樣,知道不?”
秦羽蕎點點頭。
“你乖,嘴又甜模樣又好,你婆婆肯定也歡喜。”孟桂芬在村裡,甚至包括她自己也見識了不少婆媳的麻煩,所以她有些慶幸,“你跟小顧兩人在這兒挺好,婆婆離得遠,遠香近臭呢,每年探親回去看看,指定把你當成寶貝疙瘩。”
“媽,你想得真遠。”
孟桂芬爽朗大笑,“不想遠點不成啊,當年我跟你爸結婚,一嫁進去就跟公婆還有其他兩房住,人一多就鬧心,雖說大伙兒都不是心腸壞的,可是這過日子啊,總是少不了磕磕絆絆,有時候想起來都鬧心。”
孟桂芬說著說著發覺自己扯遠了,忙轉回話題,“你哥住隔壁,你又遠着婆家,真是沒有比這更好的日子了,媽也放心。”
“媽,我們肯定經常回去看你。”
孟桂芬一鼓臉,忙勸她,“有空多陪陪你親媽,再時不時回去看看婆婆。你媽我這兒心裏知道你孝順,不過你親媽捨不得你,婆婆也得時不時親近着,知道不?”
秦羽蕎又靠回孟桂芬肩頭點頭,孟桂芬在莊稼地里幹活多年,身板挺硬,肩頭十分可靠。
...
秦羽蕎從招待所出來走回家屬樓。
章如茵正在屋裏清點明天結婚要用的東西,見着閨女回來忙把人叫進屋。
秦羽蕎看着母親一樣一件反覆確認,像是在對待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不禁鼻頭一酸。
今晚註定是傷感的。
章如茵攬着閨女坐在床邊,憶起從前。
“當年我懷你的時候,還在跳舞。就是不敢大動作,可是也擔心傷了你,懷胎十個月,你可乖了,我看其他人懷個孩子難受得很,一天得吐好幾回,被折騰得夠嗆。我懷你哥的時候也是,但是偏偏你沒有,我當時就想啊,我閨女真是乖,一點不折騰她媽。”
秦羽蕎看着章如茵慈祥的面容紅了眼眶,她擦擦眼角,眼淚花花地笑了笑,“原來我在你肚子裏的時候就這麼乖。”
“那是。”章如茵一臉驕傲。“剛生出來那會兒,看着這麼小一團小人兒,我心都要化了,那時候你不肯哭,還是接生的護士拍了幾下才亮了嗓子。當時我看着可心疼,擔心給你拍痛了。”
秦羽蕎躺在章如茵腿上,環抱着她的腰,將頭埋在腰間,默默流淚。
“我以前也想過閨女嫁人的時候是怎麼樣?可又覺得我這輩子都見不到了,哪成想,老天爺還是可憐我的,竟然讓我見到了...”
章如茵吸了吸鼻子,低頭看着閨女,溫柔地撫摸她的黑髮,“你嫁人了也是我的閨女,要是有什麼不高興的就跟媽講,別憋在心裏,知道不?”
“嗯。”秦羽蕎的聲音從衣裳中傳來,有些啞。“媽,要不我不嫁了吧,我陪你。”
她心裏難受,這麼多年都沒怎麼陪伴親媽,兩人相處的日子屈指可數。
“傻丫頭,媽這是高興!能見到你嫁人,我是真高興。小顧人不錯,媽希望你們能把日子過好,兩個人能沒病沒痛地走下去就行了。可要是他有什麼對你不好的,你得跟家裏說,不管是爸媽還是你哥,尤其是你哥,你們住隔壁是讓我最放心的。”
“我知道,他不會對我不好的。”秦羽蕎起身淚眼婆娑地看着親媽,含淚點頭。
“我知道,我也相信小顧這人,是個可以託付的。”
母女倆互相擦擦眼淚,破涕為笑。
“顧叔叔!”客廳里,圓圓大聲吼了一嗓子,那奶聲穿過卧室門傳進秦羽蕎的耳朵。
“我好想你啊!”
因着婚前七天新郎官和新娘子不能見面的習俗,顧天准和秦羽蕎一直避着沒有見面。
連帶着圓圓也一直沒能見到顧叔叔。
顧天准剛敲開程前家門,和程前商量明天接親的事兒。程前倒是十分嚴格,立馬把門帶上,自己出去和人說話,嚴防死守不讓妹妹和妹夫見面。
顧天准在開門的一瞬間掃了一眼屋裏,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這是一點影子都不給自己看啊!
“媽,我出去喝杯水。”秦羽蕎小心翼翼說話,看着母親打趣的眼神小臉一紅。
“去吧。”章如茵也是過來人,哪能不知道閨女的心思。
秦羽蕎輕聲走到客廳,拿着暖水瓶倒了一杯水,抱着茶缸慢慢走到窗邊,只見窗戶外頭站着兩個男人,自己的對象和哥哥。
程前背對着自家窗戶什麼都沒發現,而他對面的顧天准一眼看見窗戶里的秦羽蕎,幾天不見,這人好像更好看了,攪得他心緒不寧。
看着幾天沒見的秦羽蕎,想念的種子在心裏萌芽開花,直到現在彷彿長成了參天大樹。
“你看什麼呢?”程前說著話,見顧天准沒反應,發現這人呆愣愣看着自己後面,一轉頭,妹妹站在窗戶旁喝水。
程前從屋外敲敲窗戶,沖秦羽蕎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回去。
秦羽蕎撅着嘴,又看了一眼顧天准,那人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她右手食指彎曲往卧室的方向指了指,笑盈盈示意他自己得回去了。
顧天准笑着點點頭,滿目深情。
程前來迴轉頭看着兩人的無聲互動更來氣了,怎麼,當我是透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