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劫殺

天色漸漸暗淡，碼頭上微涼的海風徐徐吹動。松下有三在“古神丸”號的艦橋上盯了一整天，終於眼見財政部官僚們雇傭的那幫中國人把所有的銀錠木箱都裝上進船艙。松下微微活動了自己酸脹的脖頸，心裏稍稍放鬆了一下，心想這等於4000萬兩白銀已經裝進了我們大日本帝國的“流動國土”，剩下的就是開船回國了。有“高千穗”號和“扶桑”號兩艘戰艦的護航，這一路上應該沒什麼再值得擔心的了。北洋水師雖然主力尚存，但畢竟不敢造次。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

晚上八點，在渤海的落日餘暉之中。松下有三指揮船隊鳴笛啟航，踏上回國的航程。

按照松下有三的部署，船隊成一字縱隊航行，“高千穗”在前，“扶桑”在後，自己率“古神丸”居中，各艦之間距離一公里。船隊均速14節，約為26公里每小時。這對於“古神丸”號和老舊的“扶桑號”來說，基本就是最大航速了。沒辦法，內閣一個勁地催着回程，估計國內已經揭不開鍋了，一大堆人正在嗷嗷待哺。

船隊在夜間順利穿過渤海和長山列島，1895年7月11日早上，船隊進入黃海開闊水域。

最危險的水域已經安全通過，前方是朝鮮沿海，晚上就能到達濟州島，再穿過對馬海峽就是日本本土了，勝利已經在望。松下原本估計，外交和財政部的官僚們在BJ交割完畢拿到銀子后，是不是在陸地運輸和裝船方面會有什麼意外，清國人會不會群情激憤圍攻自己。現在來看，這些擔心都是多餘的。清國人看起來一個個目光獃滯，毫無生機活力，哪會有心氣和膽略和我們大日本帝國對抗呢？松下和駐船護衛的一百多陸戰隊員相互開着玩笑，想像着東京碼頭上熱烈的歡迎場面，心情無比愉悅。

吃過晚飯，船隊接近濟州島附近海域，這裏已經完全處於日本海軍的勢力範圍。松下破例允許船員和陸戰隊員上到甲板上自由活動，放鬆一下幾天來緊繃的神經。

海上微風習習，波瀾不驚。松下有三在前甲板上和陸戰隊的石井中佐聊天，悠閑地抽着煙，觀賞着絢麗的海上落日。

這時，松下發現遠處正前方的海面上，模模糊糊有一艘船的影子。同時，在前方開路的“高千穗”號巡洋艦發來燈光信號：前方發現不明船隻。

松下有三和石井拿出望遠鏡，對着那不明船隻仔細觀看。那是一艘黑色塗裝的商船，船型和自己的“古神丸”號幾乎完全一樣，在桅杆頂上好像懸挂着日本國旗，全船漆黑一片，煙囪里也沒有煙氣。好似一艘無人的“鬼船”，孤零零的橫在船隊的航道上。

松下頓時想到，這種船型正是前期海軍從德國伏爾堅船廠訂購的三艘快速商船。松下知道，這三艘船中的一艘就是自己的“古神丸號”，另兩艘被派遣去南方運送物資。自己在出發前，軍令部通報說去南方的那兩艘船失去聯繫，聯合艦隊正在四處搜尋。怎麼會出現在這濟州島海域呢？

松下有三立刻命令全體戒備。令“高千穗”號在距離不明船隻一公里左右的距離警戒，隨時應對不測。自己率“古神丸”號抵近觀察，令“扶桑號”隨自己一同靠近。

通訊兵將松下的命令用燈光信號發出，同時石川指揮一百多名陸戰隊員全副武裝，在甲板上排成一長隊，舉槍瞄向那艘不明船隻。

慢慢地，“古神丸”號接近到距離不明船隻五百米的距離。藉助夕陽的餘暉，松下又仔細觀察了一番。這的確就是聯合艦隊此前失聯的那艘快船，桅杆頂上日本國旗隨微風飄蕩，全船一片死寂，隨波飄蕩，艦橋駕駛台上似乎空空蕩蕩，不見半個人影。

松下好生奇怪。鑒於聯合艦隊已經下達了搜尋命令，自己既然發現了，就不能不管不顧，說不定還能順道撈個嘉獎什麼的。而且這快船本身沒什麼武裝，不存在安全問題。但出於保險起見，松下命令“古神丸號”停船，保持距離，讓“扶桑號”靠上去，派人去查證一下。

就在“扶桑號”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向那船挪去，距離三四百米的時候。松下有三發現，那船的船舷一側突然冒起一股水泡，咕嚕嚕地在船邊翻騰了兩下。接着兩道白色的航跡在墨綠色的海水中出現，速度飛快，直指“扶桑”號。

“魚雷！”松下有三脫口而出，接着向著“扶桑”號大喊道：“小心魚雷！”

然而，在空曠的海面上，這麼喊叫有什麼用呢？松下的喊聲立刻就淹沒在所有人的驚呼之中。

不過十幾秒的功夫，那兩道白線正中“扶桑”號側面。兩道巨大的火球在松下面前一閃而過，接着一道巨大的水柱衝天而起，裹挾着“扶桑”號艦體碎片四散飛濺。緊接着，水柱落下，像一道重鎚又砸在“扶桑”號上。海水的擠壓效應把“扶桑”號四千噸的艦體反覆摺疊擠壓。當水柱掀起的水霧平息下來，“扶桑”號那老舊的艦體已經斷作兩截，爆炸同時炸碎了全艦的上層結構。那兩段艦體殘骸在海面上翻滾了兩下，吐出一大股氣泡，消失在了墨綠色的海面上。只留下了一大堆殘骸碎塊，濺落在海面上。大海又歸於平靜，這個過程前後不過才幾十秒鐘。

這就是重型魚雷的毀傷效果！

松下有三目瞪口呆，要不是扶着艦橋上的扶手，差點暈倒。

還沒有從驚諤中回過神來，松下只覺得眼前紅光一閃，一片火焰騰起，接着一股氣浪衝來。松下只覺得自己靈魂出竅，身體如同騰雲駕霧一般飛起，眼睜睜地看見自己的右臂竟然從肩膀處脫離，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松下撞碎了艦橋的玻璃，重重地摔在了艦橋旁邊的耳台上，要不是有欄杆阻擋，就會直接飛進海里。

已經感覺不到疼痛，整個世界在鳴響着、撕裂着、燃燒着。他用盡最後的力氣看着眼前的場景，這是他下地獄前的最後一瞥：

那艘快速商船開動起來，居然在船艙里長出了炮台，速射炮在向“古神丸”號猛烈開火，還有七八挺重機槍，來回掃射。“古神丸”號甲板之上已經是一片火海，那陸戰隊的步槍無論如何是抗不住大口徑速射炮抵近射擊和重機槍掃射的。甲板上剛在還在據槍瞄準的陸戰隊中隊已經全員“玉碎”，死屍相枕。抬眼望去，遠處“高千穗”號的艦體被重炮炸起的水柱團團包圍，一道紅光閃過，照亮了整個海面，巡洋艦艦體發生了猛烈爆炸，眼見一門152毫米口徑的艦炮連同炮手一起被衝擊波從艦體上硬生生撕開，飛向半空。

完了，一切都完了。此刻的松下已經意識恍惚，他至死都不明白，明明是一艘商船，哪來的那麼大的攻擊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