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的基石
風晞送走夏語后，天色也暗了不少，他乾脆也沒急着回去，在附近的小吃街找到一家熱氣騰騰的丸子湯。
“老闆，一份丸子。”
“好嘞。”
無論時代的發展得再快，學校周邊的小吃也永遠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只是會有很多工作被機器取代，這家丸子湯是少有的還有人操作的店鋪。
深秋的溫度在太陽西落後急轉直下，風晞站在爐子的熱氣旁活動了一下微冷的手指，找到通訊錄中江勉之這個名字，給他發了【幫你找到一個好學生】。
【江勉之：？】
風晞咦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回消息那邊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你又發什麼神經？”
風晞幾乎沒忍住自己打哈欠的衝動，江勉之一說話他就直接幻聽到過去學校的校長，講起話來自帶一股古板的老頭氣兒。
但人好歹是會成長的，現在的風晞至少不會像兩年前一樣江勉之在前面辯護，他在原告席睡着。
“說了啊，給你找了個學生。別老盯着特調局了，內部審查都快成笑話了。”
“你說的是獬豸？”
“啊，你聽說了啊。也是，如果你不打算完全被韓非同化，只有轉為同種類型溯回者、重新計算侵蝕度這一條路走。獬豸不太符合你的風格，是皋陶嗎？那你就更要感謝我了。”
獬豸在傳說中協助皋陶辦案，大概率就是學生或下屬，以江勉之現在的高侵蝕率收夏語當學生簡直是穩賺。
江勉之沒理他，大部分溯回者不願意接觸風晞的原因就是他總是輕巧的說出這些本該是隱秘的解析，偏偏本人還是覺得只是一句找話題的玩笑話。
“獬豸怎麼了？”
“她比你天真，有點衝動，但直覺很敏銳。”
“所以她會是個好警察。”
風晞撇了下嘴，他討厭和江勉之說話就是這個原因，他永遠都在繞圈子，你不先開口他就真的能穩住。但好在他的丸子湯好了，老闆遞給他的時候對他眨眨眼，沒打擾他講電話，這讓風晞的心情終於迴轉了點。
食物的香氣總比想起江勉之那張臉來得要好。
“你別裝聽不懂，獬豸身上有你沒有的東西。江勉之，你幹不了的事可以交給別人來。還記得你第一次起訴我的時候對我說什麼嗎？”
風晞的聲音很輕，幾乎被淹沒在人聲漸起的街道中，但江勉之還是能夠捕捉到他的語言，又或者他在風晞開口之前，就已經知道他打算說什麼了。
風晞說的是：【秩序是人類文明不可被染指的基石。】
但偏偏是說出這句話的人，在風晞告知他燭龍殺人未遂后，做出的判決僅僅是讓她從局長的位置退了下來，甚至連內部職位都沒有收回。
江勉之自然有着無數的理由，比如燭龍能力的重要性，比如九州格局的穩定，比如燭龍是為了九州才會行動，再比如風晞本人又沒死.......
但他一個都沒對風晞說出口。
因為他們都明白，利益與秩序不是能放在一個天平上比較的東西。
不過風晞能夠理解江勉之的為難之處，更清楚在世界各國各懷心思的當下，燭龍成為了九州代表擁有怎樣的影響力，以江勉之的位置自然要考慮更多，多到風晞根本想不到他都要面對什麼。
但不可否認的是，江勉之讓步了。
風晞沒在意江勉之是什麼時候掛斷的電話，他和風晞是兩個極端，
總是很忙，這次只是開會的間隙看到消息才會打過來，平時根本沒什麼聯繫。
風晞其實不討厭他，江勉之本質上是一個並不純粹的理想主義者，他有着堅定的思想，卻又不免會為現實讓路。現實總是比理想要重要，這是誰都明白的道理。
風晞感受了一下丸子湯的溫度，也不帶走了，直接在旁邊拆開。
丸子鮮嫩，湯水暖人，輕易驅散了本就不多的寒氣，只是人站久了依舊會冷。
對學校周邊來說，入夜正是喧鬧與躁動的開始。好像在一瞬間，街道的燈就亮了起來，五彩斑斕的霓虹照耀着青春的人群，肆意的歡笑與機器的叫賣充斥在一起，讓耳朵不知先聽哪個為好。
早就畢業多年的風晞對這幅只要加班就能看到的光景沒什麼感慨，正咬着丸子，就聽到旁邊有人問道：“老闆，有點冷了，不打算收攤嗎？”
在這個時代，溯回者的影響不斷積累，科技疊代速度日新月異。機器逐漸取代了繁重重複的工作，人的價值更加凸顯。雖然造成了資源的矛盾加劇，但最終隨着對太空開發步調的加快而得到緩解。
雖然更多的矛盾依舊隱藏在看不見的角落，但至少無人能夠否認，生活正在變好。
“回去也是沒事幹。”大叔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繼續撈丸子，“節奏變得太快，新出的機器我也沒搞懂，就這麼擺在這兒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風晞邊走邊把把最後一個丸子咽下去。
“你覺得少了點什麼？”
他頭都沒扭的問道。
在人流如注的小吃街，沒人會留意他在跟誰說話。
“是情感。”
看起來孤僻而怪異的該隱對這樣充斥煙火味的場景十分適應，“在這個時代，很多原本被稱為美好的品質正在遠離。”
人與人之間的隔閡不斷加大，理念充斥着信息繭房的自我，原本美好的情感和本該確鑿的真理成為了舊時代的殘留。
就像江勉之面對的選擇，是堅持舊時代的秩序，還是維持本就不易的現狀又或者孤注一擲的賭上無法預測的未來？
“你會選什麼？”風晞買了沒有加辣的烤串塞到該隱的手裏。
“我賭了未來，雖然我不後悔，但我的選擇已經被罵了幾千年了。”該隱咬了一口烤串，就算被燙到也沒有放開，眼睛如同天空一般澄凈而空茫，沒有任何人能分辨出其中的情緒，“對了，你要去紅月議會是吧？”
風晞回憶了一下還沒被動過的邀請函，“是有這回事。”
“能幫我個忙嗎？”
風晞的思緒短暫的停頓片刻。
這句話在白澤和所羅門離開前都問過。
風晞隱約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麼，但最終還是選擇回應，“嗯。”
該隱抬頭看了一眼風晞，他對情緒有着絕對的掌控，不用思考他就知道風晞平靜的外表下潛藏着什麼，但他幾乎脫口而出的話又被重新咽了回去。
“血月議會吸血鬼會也會出席，我想讓你幫我撇清他們和我的關係。”該隱說道，“順便，我可以送你一個好消息，莉莉絲的溯回者也會出現在那裏，或許你能從她身上得到一些地獄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