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雪鈴鳥-極限救援
或許所有的雪鳥醫師都不會忘記,那一次令人驚嘆的治療手術。
全面戰爭爆發后,天機星後勤部門的壓力陡增數倍,從前線虛空戰場上重傷退下的天行者數量越來越多,即使天機星的醫療水平再高,也漸漸有些力不從心了,很多重傷員因得不到及時的醫治,成為深淵墮化體被清理掉了,全面戰爭的殘酷讓天機星界損失慘重,但虛空深淵界的損失也不小,兩者之間不相伯仲。
當有的胸前還插着斷裂的淵魔長劍,甚至於部分肢體幾乎被扭成齏粉的獵影隊成員們被緊急逃躍系統送至位於天機星界域腹地的雪鈴閣所設下的醫療空間時,負責接收他們的醫師都被嚇了一跳,因為他們的傷勢實在太過於嚴重,幾乎只剩一口氣了,雖然有一些簡單的包紮和處理,但如果不及時治療的話,很快就會有死亡的風險!
“去通知異化清理組的人過來進行殘留異化物質清除,現在趕緊進行傷情鑒定,C類及以下的送去醫療艙里治療,B級往上送到各大診療室裏面進行手術治療……”,接到消息后匆匆趕來的蘇曉雅,立刻開始指揮起在場的後勤人員進行傷員的接收和搶救工作,自從她的哥哥蘇霖成為了天機星域的天行者后,她也獲得了離開星海自由前往其他天機星域治下維度空間的權限,經過她的努力和不斷的成長,如今,那個曾經柔弱,需要哥哥保護的小丫頭,已經成長為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女孩了。
蘇曉雅的超凡天賦【生命禮讚】,在整個虛空世界的超凡體系中也可以說是前所末有,縱以時雨的廣博見聞,也從未見到過可以直接與深淵本源級別的異化力量相抗衡的治療能力,在蘇霖成為了天行者后,天機星域就派人將她秘密接回了天機星域在星海界的基地中保護了起來,並開始了相關能力的開發與學習,直到現在,蘇曉雅已經是天機星雪鈴鳥醫師當中的佼佼者之一了。
“開始傷情鑒定,我需要他的血樣分析報告和掃描影像資料,還有獵影隊那邊的超凡檔案調閱權限……”,一間極具科幻風格,且內部佈設有正六邊型磁振式牆壁的無菌手術空間內,蘇曉雅換好了手術專用的隔離衣物后,帶着自己專用的機械助手走了進來,在醫療空間外,幾十名雪鳥醫師齊刷刷的圍在全息投影屏幕前,聚精會神的看着蘇曉雅的操作流程,生怕漏掉任何一個重要的細節。
球環形態的醫療手術倉徐徐展開,各式各樣的醫療機械臂和力場控制器也從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球環上一一伸出,將身受重創的患者從保護艙內用牽引力場攝出,穩穩放置在內置的微重力無菌手術台之上。
“呼——”呼出鬱積在胸口的濁氣,蘇曉雅將幾縷垂落在額前的金色長發別進發冠,一雙白皙的素手按在一旁懸浮於半空中的機械助理身上,遠程連接醫療艙內部的特製機械手術刀,對着已經經過麻醉處理的獵影隊員開始進行創口清理作業。
正在進行手術的獵影隊員,在突破淵魔封鎖線的局部戰場上被深淵海族的異化體侵蝕了精神魂海,導致身體也發生了畸變異化,現在躺在手術台上的他渾身上下覆蓋著大片大片的猩紅鱗片,左臂連同半個身體都出現了瘋狂增生的瘤體組織,一條條扭曲的血管在幾近透明的皮膚下清晰可見,令人作嘔的膿液從深可及骨的狹長傷痕中不斷湧出,將整個手術台上的無菌墊布洇濕浸透。
“編寫醫療檔案,代號b-12,記錄目標情況……”蘇曉雅單手操縱着分子刀切下一大片還在不斷扭動抽搐的異化血肉,一邊在懸浮械衛所投射出來的光子屏幕上飛速划動着,光屏上所呈現的,正是這名叫劉鋒的獵影隊員記錄在中央主腦裏面的超凡資料。
“修習的超凡基礎是以自然靈能為術式本源的嗎?難怪深淵抗性這麼差……”,蘇曉雅秀眉微蹙,手上的動作又加快了幾分“肉體上的畸變化還能用逆化蘇生等手段解決,可魂海的污染就比較難處理了,不解決的話,還會引發二次變異的……”
處理過眾多深淵異化事件的她自然清楚這種異化的恐怖性,劉鋒的畸變化是這批被逃逸系統送回來的幾人之中比較嚴重的,不但身體上出現了嚴重的畸變組織,精神魂海還被靈魂攻擊撕裂,在被植入了大量深淵圖騰信息的情況下,還能保持個人樣兒,沒有變成只知道狂亂增殖的深淵清道夫,已經是萬幸了。
“開啟靈相穩定器,暫時抑制住他的精神異化進程,我需要時間確定一下治療方案”,大致將劉鋒身上的嚴重傷勢處理過後,蘇曉雅後撤一步,身後懸立的機械助手立刻從底盤下方釋放出一股械粒流匯聚在她的身下,同步形成了一張椅子,坐定之後,蘇曉雅接過助手投射過來的光屏仔細查看起剛剛完成的三維透化掃描信息。
剛剛進行的手術部分,將劉鋒身體上表層較為嚴重的畸變組織進行了初步的切除清理,對於擁有豐富外科手術經驗的蘇醫生來說,不過是可以隨手解決的小問題而已,但是涉及到內部重要器官的手術部分,就必須慎重對待了。
纖指划動,劉鋒的透化三維虛擬形象也隨之轉動,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蘇曉雅一對柳眉也漸漸的蹙到了一起:“內部6%的重要器官發生層鱗狀異化,肌體組織細胞活性超過平均水準,且在不斷產生多種未知的催生性毒素,引發電解質嚴重失衡導致肌體脫水……”,
看着那多達十餘處,代表着嚴重傷損的暗紅斑塊區域,饒是蘇曉雅這位經驗豐富的醫師也是愣了一下,她並不是沒有見到比這更加嚴重的傷勢,甚至於只剩下個腦袋卻還活着的傷患她也見過不只一個,可這種在受到這種同一時間形成傷勢的外部成因足足有八十種以上,單是由此遭成的自生性未知毒素便高達三十種,還不算超凡本源異化帶來的未知畸變影響的嚴重傷勢之後,還能吊著口氣不死亡的奇葩,倒是相當少見了。
劉鋒目前情況可以說是非常危險,體內大量積累的未知毒素正不斷催化着肌肉和骨骼狂茂生長,比起剛剛送來的時候,整個人現在已經腫了一圈,左臂的異化組織才切下沒有多長時間,便重新長了出來,甚至於整個手掌已經生出帶着腥臭黏液的手蹼結構!
“傷勢居然這麼嚴重?!,看來得先儘快穩定住他的生命體徵才能進行下一步手術治療了。”
念及此處,蘇曉雅也不再遲疑,清流般柔和平穩的生命源能從她的指尖綻放而出,通過隔離醫療倉外置的源能超導手術導管精準的注入到劉鋒嚴重破碎的各處臟器內部,在蘇曉雅那精細如髮的能量控力之下開始慢慢開始將各處已經完全崩潰的經脈迴路重新連接修復,至於那些影響肌體生長的毒素和畸變組織,也在蘇曉雅生命源力的分鑒特性下被一一清除出體外。
超凡者的生命力相當頑強,恢復力比普通人快了可不止一星半點,在蘇曉雅生命源能引導的作用下,劉鋒那幾乎瀕臨死亡的嚴重傷勢在迅速好轉,雖然依舊嚴重,但是至少脫離了死亡的危險線了。
待劉鋒體內的情況稍微好轉之後,蘇曉雅也稍稍鬆了一口氣,讓機械助手擦去額前豆大的汗珠,控制源能在目標體內同時進行十餘處嚴重傷損的引導修復工作,還要能夠做到微米級別的能量控制與意志塑形本就嚴柯,更別說在這基礎上進行複雜的能量引導與高精準度的多線質能網絡構架,這對於意志和靈能控制力量的要求可是極其嚴苛的!
剛剛那一系列驚為天人的操作蘇曉雅完成的行雲流水,沒有絲毫的停滯,從白金色的生命靈能注入,到嚴重傷損的暗紅區域轉淡,這之間在病人體內發生的變化被時刻監控着能量流動走向的磁振場域監控儀給完完整整的記錄了下來,經過量子主腦的處理,也將她那同時進行十餘處嚴重傷損修復的能量編織與循環系統擬態架構的驚人手法以虛擬投影的方式展現在室外觀看這場手術的實習醫師們面前。
暫時解決了臟器的傷損之後,蘇曉雅總算爭取到了足夠的手術時間,接下來的手術治療,才到了最為繁複瑣碎的部分!
“現在準備異化清除,開啟三相態分離力場,注入二型深淵抑製劑,馬上開始異化信息的收集,在剝離異變靈子之前,我必須知道它的來源!”,緊張至極的手術治療到了這一步,容不得半點疏漏!
天機星藏兵閣出品的機械醫療倉配置自然是頂尖的水準,內環治療儀架上搭配有最新型號的能量探針,隨着指令的下達,數枚尖銳的晶體探頭刺穿已經生出骨質外甲的異化區域,開始採集導致異化不斷惡變下去的偽生質能信息,並在自天機星建立以來所收集到超過百萬種的異化材料庫存中比對着性質相近的異變材料。
當比對結果出現在醫療室內寬大的虛擬屏幕上時,所有人都吃了一驚,“相嘯魔奎斯達?!”。
相嘯魔奎斯達,天機星異魔追獵者榜單上的前十存在之一,它的能力強度雖然不高,但異化性質十分詭異,是深淵清道夫這一類異化個體力量的根源級存在,天機星域的極星戰力很多傷亡都是它屬下的傑作。
“是相嘯魔……”蘇曉雅心下一沉,這種異化畸變對她意味着什麼再清楚不過了,數年前,她最好的朋友慕容青言被一隻相嘯魔麾下的駭蠍蟄傷,雖然逃了回來,可是沒有抑製劑和靈源醫療的她,最終被相嘯魔的異化力量侵蝕,十分痛苦的死去。
“不會再讓別人因為它死在我面前的!”
蘇曉雅很快便從過去的痛苦回憶中掙脫,重新振作起來。
“嗡嗡嗡~”,細密的機械蜂鳴聲突然間提高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環球狀態下展開的手術台也改變了運轉模式,在由天體模型般同軸運轉的模式直接在力場牽引下解體,分轉成為了一個由超過三千塊零件懸空架構運轉的球體,躺在微重維生艙上的劉鋒也被變形成固定組件的艙體用力場穩穩固定在球體的巨大空間內。
這是開啟三相分離器模式下最高強度的環構醫療手術台,可以同時進行上萬個傷損部位的手術治療和傷患處理,而且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症,但是全雪靈鳥醫師裏面,能夠穩定馭使這個模式的人,卻不超過十人,因為它所需要的精神力量要求太過苛刻了。
“那麼,開始吧!”蘇曉雅坐起身來,雖然連續進行超負荷的治療讓她的臉色有點蒼白,可她依舊堅持着進行手術。
當鋒利的力場刀刃切開已經生出層層鱗狀甲片的心肺皮膚,最為致命也是最後一個無法通過微創修復的傷口也暴露了出來。
只見一個拳頭大小,宛如尖嘯鬼面的黑色瘤體正盤踞在劉鋒心臟下方,數十根黑紅色的血管將瘤體與心臟緊密相連,正在把鮮紅的血液吸收進去,然後將黑色的污染血氣不斷泵出。
分出部分精力操縱生命源能不斷沖刷着已經被嚴重污染的能量迴路,蘇曉雅很快得到了生命源能檢測出的結果,發現心臟部分的能量核心完全崩潰,失去超凡性質的心臟功能性已經被黑色瘤體侵蝕大半,如今還活着是瘤體因為需要發揮着污染的本能而刻意替換心臟的結果。
彷彿是看到了正不斷向其逼近的力場刀鋒,感受到威脅的瘤體忽然睜開了原本緊閉的獨眼,併發出一道肉眼可見的靈魂音浪,直接襲向站在球環外的蘇曉雅!
“吒!!!!!”,一聲足以震碎常人大腦的音浪直接將手術台周圍球環盡數崩飛,千鈞一髮之際,蘇曉雅身後的兩名機械助手那漩渦狀的瞳孔猛然縮小。
“檢測到高危目標,啟動A類應對措施……”,不等蘇曉雅反應過來,一層帶有靈魂鍍膜的真空夾層護盾便已經完全層層展開,亳發無傷的擋下了這一發攻擊。
幾台尚未被音爆飛離的手術刀刃被蘇曉雅以意識連接,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直接鉗制住其體內直通心臟的幾根血管,徹底掐斷了黑色瘤體再次發出靈魂音嘯的可能性!
伴隨着一台台機械手術刀的複位,對黑色瘤體的切割以及心肺復蘇的再生工作也逐步開展了起來。
“剛剛那應該是相嘯魔的音嘯寄體了,如果強行分離的話,寄體會直接將宿體的心臟摧毀,當初,青言就是這樣……”
在械衛盾構內抵擋下音嘯攻擊的她,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心臟修復的手術。
穩穩鉗制住主體向音嘯寄體供應血氣源力的血管,並向心臟部位接連注射了超過200CC的二型抑製劑后,曉雅立刻操縱着已經複位大半的立場手術刀,開始了對異化瘤體的清理切除工作。
由於異化瘤體的特殊性,下刀前的位置一直無法確定,蘇曉雅看着那幾乎扭成麻花的瘤體血管組織,一時間無從下手,並不是怕切壞血管導致大出血死亡的問題,而是如何才能在同一時間,同時切除所有的蒂結血管,並將其迅速移除,讓音嘯寄體無法將心臟破壞,才是關鍵所在,好在,蘇曉雅正好擅長這方面的高端操作
“嗤~~~”,械衛助手在蘇曉雅的操縱之下將低溫冷凝劑噴洒在已經完全暴露在外的心臟瘤體與心臟組織的連接處,沒過幾秒鐘,比小指還粗的瘤體血管便被低溫凍結,就連血氣的吸收也停滯了下來。
“準備切除最後一個異化源,然後破損的心臟部位進行缺位修復就可以了”……在將血管凍結的剎那間,這詭異的異化源被曉雅操縱着數台手術刀精準無誤的切割了下來,失去了肉體供能的音嘯寄體就算再如何厲聲嘶嘯,還是在力場牽引下被扯出體外,丟入專門用於保存異化材料的維生箱內關了起來,接下來等待它的,將會是來自秘閣研究院無情的解剖與研究。
“物質軀體異化源已全面清除,正在進行第二次全面掃描……”,機械助手那冷淡的電子合成音在手術室中響起,在切除了作為異化核心的音嘯寄體之後,那些殘留的異化組織與生物毒素在源能力場的透析清理下被盡數清除,如果是常規的異化,手術進行到這一步便可以宣告完成了。
但是意外往往就在不經意間突然發生,機械環架上,用於釋放靈相態穩定場的浮裝構件忽然之間發出警報,原本趨於平緩的精神異化數值在音嘯寄體被關入維生箱的一刻起,忽然呈指數型上升,很快到了目前釋放穩定場域所能承受的極限!!!
“什麼?!!!”,蘇曉雅被突然響起的警報給嚇了一跳,急忙加大了力場輸出能級,才堪堪穩定住了異化擴散的速度。
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的,還有手術室外正在觀看實時影像的玄靈鳥實習醫師們,他們
蘇曉雅此刻已經嚴重透支了自己的精神力,臉蛋好像白紙一樣全無血色,在向械衛下達最後一個指令后,便強忍着從身體各處傳來的困意,將控制權交給了一直觀察着這場手術治療的副手醫師之後,方才在機械助手的攙扶下,走出了還在熱火朝天忙碌的醫療空間。
當曉雅走出醫療空間的那一刻起,幾乎同時,所有觀看這場手術的醫師都不約而同的站直了身體,將各自代表着最高敬意的禮儀給予了蘇曉雅,這是對她精湛醫術的認可與敬意,也是對她慷慨傳授知識的學徒之禮,相信她以後在天機星內部的地位,不會比她的哥哥差上多少。墨淵在洗劫了各大魔門的藏經閣后,才在一本雜談古籍中找到了前往深淵的辦法,在清虛界極南邊境之地,撕裂空間膜壁進入深淵位面。
在破界進入深淵之時,墨淵被困在深淵表層的虛無迴廊之中長達八年之久,虛無迴廊是深淵針對可以穿梭空間,具備打擊深淵核心能力的星界生靈專門設下的陷阱,由無數世界隕寂后的殘骸空間構成的特殊環帶,將深淵整個包裹在內,誰也不知道虛無迴廊裏面到底有什麼,一旦迷失在內,哪怕是強大的隕星級超凡者也有生命危險!
墨淵墜入虛無迴廊的無序環流后,動用秘法將自身意識徹底封印,主動接納了深淵魔能完成了深淵墮化的過程,不料,深淵墮化的強烈刺激卻意外喚醒了墨淵體內的天賦能力,導致被他自幼壓制的深淵異化朝着未知的方向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天機星總部——天樞密界,那高懸於空的王座上,一道彷彿置於星河幻影般的身影正端坐其上,哪怕僅僅只是坐在那裏,那仿若星辰般磅礴萬象的氣勢依舊壓迫的墨梵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墨梵,你可想清楚了,一旦割裂歷史,那個紀元與你有關的一切,都將與現在的你完全分離開來,再無半分聯繫,哪怕是以我的能力,也不可能再將你回歸那已經完全固化的歷史主線之中了……”
空靈的聲音回蕩在偌大的空間之中,帶着一抹不容忽視的重量向墨梵壓了下來。
墨梵身軀微微一顫,旋即恢復了平靜,道:“星主,承蒙厚愛,墨自知無力回報,我困於舊曆之疾已經久矣,自紀元終結已來,一身實力不進反退,白山他們有着完完整整的修行積累,才走到了如今這般高度……”
話至此處時,墨梵遲疑了片刻,方才繼續說道:“可反觀我的過往,卻是博雜不堪,混亂無序,試問星主,如今的我,究竟是那仙武之爭中,捨身赴死的刀魔墨淵,還是那希雅世界中,巍巍獨行於黑暗之中,守護着一抹金色希望的深淵行者夏洛克倫特呢?”
墨梵思緒無比混亂,與此同時,這些記憶此刻好似走馬燈一般出現在了這片大殿當中,呈現在兩人面前。
“唉……”,一聲嘆息響起,隨後便聽到那王座之上的身影再度開口道:“那你可知道,如今你的名字又是什麼呢?”
墨梵一愣,幾乎本能般的答道:“墨梵,我的名字是墨…梵…,可這……”
“何為墨梵?,墨即莫,梵即煩,也可作凡……”
王座上的身影此刻站起身來,一雙銀色瞳眸漠然盯着跪立於地的墨梵,無形的壓力此刻陡然增加了數倍,幾乎將其壓到地上不能動彈,但那繚繞周身的星海幻象此刻卻悄然消散,露出了那王座之上的真容。
“嗡!!!”,一聲貫徹了時空長河的爆鳴在墨梵周身瞬間綻放,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出現在他的心頭。
幾乎同時,墨梵身周那讓他幾乎窒息的壓力也驟然一空,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墨梵不禁一愣。
“錚!!”,清亮的刀鳴從墨梵身側傳來,墨梵循聲望去,只見他腰間原本安靜的佩刀忽然不住顫動起來,血色煙氣開始瀰漫在暗沉的刀鋒之上,轉眼間便擴散開來,化作一隻猙獰的血獸,咆哮着撲向王座之上,已然顯露出真容的時雨!
“敗亡之徒,也敢在此放肆?!!”,時雨冷聲喝道,一輪星辰幻影在他身後陡然凝現,急速掠過那猙獰血獸的身體,隨後,便從那龐大血獸的另一端透體而出,直直飛向天空,綻放出一片璀璨的星華。
而那猙獰血獸顫動着四肢,緩緩向前走了幾步之後,身體上忽然迸發出道道閃耀着銀色光華的裂痕,在一聲凄厲的咆哮聲中化為烏有……
墨梵此刻早已看呆了,剛剛的血獸他再熟悉不過,那是寄宿在刀中的血殤魔魂-破軍!,還是在以獸王形態出現的情況下,居然如此輕而易舉的被幹掉了!
“我……這是……在哪裏?”,一道令墨梵無比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血獸崩解后的位置,一臉疑惑的看着周圍那完全陌生的環境。
“師,師傅?!,你……你沒死?!”墨梵在看到那個人面容的剎那間便認出了他的身份,脫口而出道。
那人穿着一身樸素的雲紋錦衫,腳上蹬着玄色打底的青紋靴,垂至鬢間的長發以布帶簡單的束至腦後,飛揚的劍眉此刻緊緊簇在一起,疑惑的看着王座之前,正半跪於地的墨梵時,一時間竟微微有些發怵。
此人正是早已湮滅於歷史長河中的墨淵,也是最早開始接觸深淵勢力,從而啟發了天機星創建深淵行者這個超凡體系的探索者之一,也可以算是指導墨梵邁入超凡之路的引路人。
不等墨淵反應過來,時雨抬手輕點數下,一團光球便從墨梵腰間那已經開始崩解的陌淵長刀中飛出,沒入墨淵的腦海之中,旋即消失不見。
“即是如此,也算了卻了一樁舊怨之事,倒省去了我不少工夫了……”
良久之後,墨淵方才消化完了剛剛時雨打入他腦海中的記憶,神色複雜的看向已經重新坐下的時雨,方才開口說道:“所以,我該稱呼您天道代行,還是天淵星主?當年之事,您又是否能夠給我一個解釋?”
“當年深淵初現之際,爾等私下策動仙魔之亂本便違背鐵律,企圖斬殺天極八柱的做法雖然不妥,但念在你們本意為此界安定的情況下,我的化身才沒有選擇對你們動手,而是以挑選代行的方式來讓一切回歸正軌……”
“否則,你以為以你們當初那點微未實力,能承受的住世界意志直接注視時所帶來的壓力?,若是沒有天行干涉影響,你和白山早就在那座靈壇上化作血霧了,哪還有如今超脫的機會。”
時雨看着墨淵,神色緩和了下來,方才續道:“我知道你心裏有怨氣未散,是還在怨當年挑選天行者時選擇了白山而非於你嗎?亦或是你當選擇孤身一人獨行深淵,界門崩潰導致你困於那絕望之地數載之久時,白山他明知你受困於此卻又無動於衷呢?”
墨淵並未回應時雨的問題,只是,他眼角的淚水早就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思,是啊,他怎能不怨呢?
明明同樣擁有着可以超脫於世界的希望,卻因為自己的魔道出身而受盡苦難,好不容易通過自己的努力挽回了一些差距,卻被告知已經沒有希望,而那個人,卻又是自已最為珍視的知已與朋友,而他的努力與付出所換來的,只是對方成功路上的墊腳石罷了。
“……憑什麼,憑什麼白山那個混蛋就能成為天行者,而我受盡苦難所換來的,只能是成為他人的嫁衣?!,為什麼!!為什麼我受苦受難的,一輩子到頭來的一切不公換來的卻只是一聲抱歉!!!”
墨淵哽咽的哭喊道,這一刻的他,哪還有什麼一代刀魔的風度,就像一個孩子似的,用眼淚宣洩着委屈和心酸。
“你知道那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嗎?!,每天提心弔膽,東躲XZ的,生怕下一刻就不知道被從哪裏冒出來的怪物給殺掉,天上從來沒有出過太陽,只有血月,我甚至都不確定那玩意到底是什麼東西,那無窮無盡的怪物和只會吃人的植物在血月下狂亂的景象我至今都忘不掉!!”
“我已經記不得受過多少次傷了,剛開始的時候,還能感覺到疼,傷口還會流血,可到後面,只要不是傷到心臟,我甚至都懶得去看,因為早就麻木了,意識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模糊不清了,只有不停的用刀砍,刀斷了就用拳頭打,用腳踢,脫力了動彈不得的時候,就用牙咬,滿腦子就想着怎麼活下去,然後,回!家!……”
墨淵說到這裏時,已經上氣不按下氣了,聲音也漸漸嘶啞起來,好像兩片砂紙摩擦一樣滯澀異常。可他還是繼續說道。
“你知道那些跟黑泥一樣的腐敗菌群在傷口狂茂生長時,身體逐漸消失的感受嗎?知道那些邪靈從心口穿過的時候,靈魂被幾乎撕開時的痛苦嗎?!我被那些嗜血藤纏住幾乎窒息的時候,有人來幫我解開嗎?沒有!!,被幽魔拽着掉到兜潭底下的時候,有人拉我一下嗎?沒有!!,多少次我快餓死的時候,只能去跟在那些異魔後面,吃它們吃剩下的殘骸,你們知道嗎?!!!!”
“當我再度恢復意識的時候,就被白山一劍給刺了個透心涼,然後眼睜睜看着自己被人丟在地上,一切的一切還被墨梵這個臭小子給繼承了下來,雖然那應該是我的決定,可是我不甘心啊!!!”
墨淵嘶吼着說道,大顆大顆的淚水早就洇濕了他的眼角,化作兩道清流嘀嗒嘀嗒的落了下來。
過往的傷口被墨淵以這樣粗暴的方式狠狠撕開,盡情的宣洩着心中那揮之不去的怨氣與陰霾。
時雨靜靜的看着墨淵,良久之後,才淡淡的開口道,但是語氣卻與先前截然不同:“墨淵,我知道你在深淵當中受盡了苦難,也是應該好好發泄一下,可你有沒有想過,如今你為什麼還能站在這裏說話?如果按照正常的歷史發展,你現在早就已經如那五林將一般埋骨塵埃了,根本不會有重歸世界的機會,當你身處深淵,真以為沒有人在乎你嗎?!”
墨淵一怔,不可置信的看向王座之上的時雨。
不等他發問,時雨接著說道:“天行者不得干涉歷史的鐵律由來以久,哪怕是我也無法違背,當年化身選擇了白山作為當世天行之後,對於你的關注從未少過,可是深淵之內環境特殊,化身拼盡全力也只能堪堪降臨很少的力量壓制住深淵異化對你的影響,保護你不被深淵同化已經是他所能做的極限了,否則,你早在進入深淵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你可知道為什麼白山一直以來都護着墨梵嗎?而我又為什麼一直偏向著墨梵,甚至於這次不惜違背鐵律,強行從歷史中拉你回來?”
墨淵此刻內心早已無法平靜,他的記憶隨着時間推移在不斷恢復,一些先前從未出現的片段也漸漸的顯露出來。
是的,他是墨淵,有着獨一無二的自我,深淵數十載光陰歲月里,一直有一個聲音陪伴着他,那聲音的主人與眼前的時雨漸漸重合在一起,變得清晰起來。
“難道……,當年那個人,是……您?!”,墨淵顫動着聲音問道
“應該是當年我的天行化身之一,不要搞錯了對象,墨淵,每個世界裏我的天行化身都是獨立的個體,祂們和我這個本體是不一樣的。”
“那,他現在在……哪裏?”
“早就已經完成了使命,消散了……”
時雨站起身來,俯視着這片星辰寰宇,神色漸漸變得莊重起來,沉聲說道:“墨淵,當年之事我的化身有愧於你,這些年來的補償雖然給了墨梵,但如今分割歷史的情況下,倒是可以盡數歸還,現在允許你說出你的訴求,從今往後,你墨淵便與墨梵再無瓜葛,他是他,你是你,將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了!”
墨淵也並非聽不出時雨話中的隱義,當年之事現已明了,以他的作風也干不出什麼逆天之舉,索性便放下過往成見,在思慮良久之後,方才不確定的問道:“現在我的出現是墨梵這臭小子自願分割歷史所致,那麼我的去處又將是何處之地,煩請星主告訴我……”
“回歸清虛界仙武紀元主線歷史,待仙魔之歾結束之後,是來天機星界任秘閣副閣主一職還是歸隱清虛界,充當暗子守護,就隨便你選擇了……”
“至於你的能力,回歸歷史之後自然會歸還於你,屬於你的,墨梵他一個也留不住,不屬於你的,你也不用想着佔有,你用不了的。”
時雨揮手一抓,竟是直接扯出一條閃耀着無數星光的長河,虛空一震之下,將猝不及防的墨淵徑直打入長河之中,化作無數星點消失不見。
直到這時,時雨才轉過眼看着依舊跪倒在地的墨梵,嘆了一口氣,說道:“真是個傻小子,非要這麼倔強嗎?,墨淵的回歸對於你而言可不是一個好消息啊……”
墨梵咧了咧嘴角,感受着自己體內的源能力量逐漸衰退時帶來的虛弱感,慘然一笑道:“正如您所說的,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給你你也用不了,我叫他一聲師傅,是因為他傳我超凡之路,讓我也有幸跨入超脫之列,分割歷史,也是因為我不願活在他的陰影下,我想活出我自己的歷史,不願意重複他人的人生,更不願意承蔽於前人的羽蔽之下!,而且您也知道的,清虛隕變一役,若不是因為我的血魂暴走失控,白山他又怎麼會舊疾複發,從而導致在那場戰鬥中被逼的化作山海南劍峰來鎮壓那個令我們頭疼不已的深淵異化體——靈鬼狄斯呢……”
“清虛隕變那件事就到此為止吧,墨梵,白山他已經不在了……”
時雨打斷了墨梵的話語,語氣帶着一絲悲傷的說道。
墨梵頓了頓,還是沒能繼續說下去,他現在力量盡失,一身的靈煞源力消散一空,伴身兵刃也隨着墨淵的復蘇回歸而靈性盡失,變成一柄無名斷刀,唯一還留下的力量,恐怕只有獨自開發出來的氣源晶體華了……
“白山的死責任不在於你,墨梵,不要多想了,如今你的力量大跌,獵影一職你恐怕是不能再擔任了,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們這些老傢伙解決吧,這天淵之下的紀行之旅,也該讓他出來活動一下了。”
時雨揮了揮手,將墨梵送出了天樞密界后,方才轉頭看向那道不知何時出現在立柱之後的玄色身影,並緩緩凝聚出一桿六棱戰槍,冷冷說道
“玄!青!,你再敢用秘印偷偷進我的天樞界,我敢保證你再也見不到明天的晨陽星!!”
………………
界門外面,墨梵剛剛才從傳送中回過神來,就被一股突如其來的氣浪給拍飛了出去,撞在陣紋柱子上摔了個七葷八素,那陣陣震動的界門緩緩閉合,也將門后的一切隔絕開來,至於門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麼,恐怕是沒有人知道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