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被折辱,狼狽不堪的暮澤
蘇憶桃的寢宮不是一般人能夠進的,空蕩的大殿中,只剩暮澤獨自伏案疾書。
狼毫筆在淡黃的宣紙上留下深深淺淺的痕迹,暮澤咬牙切齒地跟自己的手抗爭。
自己這雙纖纖玉手居然如此不爭氣,連個字都寫不好。暮澤心中煩躁,寫出來字更加歪歪扭扭。
他深吸一口氣,將眉目中的戾氣揮散,開始慢慢地研究字體結構。
心靜事方成,暮澤幼年多多少少也曾習得幾個字。寫了幾十遍后,終於找到了感覺。
梅香暗送,更是讓人神清氣爽。
整潔的書桌上,冰紋花瓶中,插着一支嬌美的梅花。
若對尋常人來說,用一個下午的時間抄寫三千字並不是難事。此時的暮澤不過是蹣跚學步的孩童,寫字時動作笨拙,半天才能完成一遍名字。
暮澤身為祝氏皇子,可以娶女子為妻,婚姻以後,亦是以他為尊。他實在無法開口自稱奴家,這兩個字太過羞恥。
他將尊嚴看得很重,即使家破人亡也不想放下。
“雷公公,殿下不在殿中,你不能進去!”女人焦急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暮澤停下手中的毛筆,側眸看向殿門。
一個樣貌嬌媚的公公掐着蘭花指進來,身後還跟着幾個宮女,“放肆,你個腌臢賤婢,見到本公公還不下跪行禮。”
忽然闖進來的人暮澤熟悉無比,他是皇太女朱雀宮中的掌院公公,想來是把他往死里打。
暮澤來不及思考,就被那兩個力道無窮的女人從椅子上拖下來。她們一左一右摁着他的肩膀,使他雙膝着地。
“穿的倒是人模狗樣,不過是我們皇太女不要的髒東西,居然也能攀附上三殿下。切~”他扯着暮澤的衣領,眼裏的妒忌似乎能溢出來。
這個賤人也配穿上乘料子製作的衣服,只會勾引人的賤胚子!
綬安宮只有兩個掌事姑姑,成芳命喪黃泉,攏春跟着蘇憶桃外出,現在根本就沒人能阻止雷公公的惡行。
掌事公公被原來的蘇憶桃弄死了,這個職位至今空缺。
雷公公雖然嫉妒他,但也不能在綬安宮打人。
似乎是想起他此行的目的,他怪聲獰笑,“把我們殿下給阿哲公子準備的禮物拿過來。”
“是。”
羽紋木盒被打開,暮澤的頭被按到盒子面前。
幽深的眸中緩緩覆上一層寒冰,冷戾的氣息暴卷而出,周圍的空氣彷彿凝滯。
裏面整齊地擺放着一排清亮的玉件,從小到大。
就是暮澤年少無知,沒見過這些物什,卻能猜出它們的用途。
即使暮澤在極力隱忍,身上的戾氣也陡然攀升。他咬着冰涼的下唇,眼神犀利地看向他。
雷公公看到他這副模樣,心中說不出的酸爽。
抬手拍着他受傷的臉頰,發出清脆的響聲,“阿哲,瞧瞧你跪地掙扎的模樣,真是讓人心生厭惡。”
“一個花樓頭牌而已,真以為自己是什麼稀罕寶貝?”
“放開他。”雷公公道。
他把木盒遞到暮澤眼前,“這可是皇太女殿下的賞賜,你還不接着?”
暮澤沒有臉去看木盒中的玉件兒,抬手將它捧過來。
雷公公的嘴角微微裂開,像一個遊走人間的惡魔。
他從桌上拾起那幾十張紙,看着上面狗刨式字體,諷刺道:“你寫的東西也太噁心了吧?”
“呵呵!”
兩手拿着幾張宣旨,兩下撕得粉碎。
跪在地面的暮澤一言不發地盯着他的後背,不哭不鬧,靜靜地看着漫天飛舞的紙屑。
還有那些被撕成粉末的名字。
“就你這種廢物,難為池暝皇女看上你。”
雷公公看着失魂落魄的男人,笑着離開了。
“侍君。”宮女小希從外面進來,準備攙扶他起來。
餘光落在他手裏拿着的盒子上,“侍君,殿下出門了,我們攔不住雷公公……”
“別碰我。”暮澤聲音冰冷,咬緊牙齒從地面上站起來。“你退下吧。”
發怒?
他有什麼資格怨恨別人。
他確實是個無能的廢物,只能任人羞辱。
小希咽了咽口水,低身行了禮,退出宮殿,只留他一人在屋中。
滿地都是被撕成碎片的紙屑,暮澤恍惚地打量着這座空蕩蕩的宮殿。
他拂袖把桌上插着梅花的花瓶摔在地上,一灘涼水,幾片梅花,滿地碎瓷。
祝氏滿門被滅,他好像不該活在這世上。
他緩緩撿起一塊瓷片,緊緊地攥在手心裏。鋒利的瓷片割破他的手心,鮮紅的血液順着修長的手指滴落在地上。
暮澤用手臂環抱着雙膝,一臉頹廢地坐在床腳角落裏,目光獃滯地看向夕陽落山。
夜幕降臨,暮澤手腳冰涼地坐着,彷彿感知不到疼痛。
“吱呀——”
細微的鈴聲落入耳中。
正門被推開,穿着粉白宮裝的蘇憶桃沐浴着月光進來。
金鈴的響聲變得急促,那一抹倩影走至他身前。
“啪!”
清亮的巴掌聲在寧靜的夜光中很刺耳,暮澤被打得腦瓜子嗡嗡的。側臉上的疼讓他的意識逐漸變得清晰。
疼到麻木的暮澤僵硬地抬頭,聲音低啞地喊道:“妻主。”
“呵~”光線很黯,她發出一聲悅耳的輕笑。
“給我。”蘇憶桃的眼中是一望無際的寒冰,朝他伸出一隻手掌。
暮澤企圖把捏着瓷片的手往身後藏,面對如同月光般皎潔的蘇憶桃,他有些害怕。
蘇憶桃的聲音又冷了幾分,“掐着做什麼?是想自戕,還是想刺殺本宮?”
“不過無論是哪一種,本宮都瞧不起你。那狗東西欺辱你時,你若砸了花瓶奮起反抗,本宮倒高看你三分,說不定心情好,還能保下你。”
佈滿鞭痕的後背緊貼牆壁,他渾身緊繃。
“拿來,別讓我說第三遍。”
幾番猶豫后,暮澤還是選擇把瓷片交給她。
蘇憶桃想了想,並沒有粗暴地把他從地上拎起來。
紫薇星黯淡無光,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暮澤,是你自己站起來,還是本宮拉你?”她鄭重地詢問。
他精神一震,天塌地陷只在瞬間。消散的氣運重新匯聚在他身側。暮澤沉默幾秒,狹長的狐狸眼中帶着朦朧的霧水。
他撐着冰冷的牆壁,從地上站起來了。
當光明降臨黑暗時,會分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