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膝下唯師

毛寶出關之後時常一臉頹在春光融融之他總是將他的太師椅搬至峰台那裏躺卧假寐。

起初林南還頗為顧慮，這毛寶性情怪異，高興時笑聲哈哈，怒火時摔盆砸碗，可如今這般的沉寂，會不會幹出什麼變態的事情出來？

日子如沙漏，漸漸逝去，毛寶一如既往，只是在無人之際，他不時會喃喃自語，搖頭嘆息，不時又憤然不甘，掐拳長嘯。

對此，蠱羽倒不以為然。至於林南在瘀疾之術錘鍊之下，他的身體發生了一些蛻變，他的表皮如同蟾蟲蛻殼一樣，新生了一層皮膚，與之前對比，新生皮膚要光澤滑嫩許多，似乎其中蘊藏的雜質都被淬鍊了出來。

今日清晨，暖風輕拂，初升的陽光照耀在身體之上，令人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

晨練之後，林南不經扭了扭脖子，升了一個懶腰，發出一聲舒暢的低吟。

而在峰台的遠處，毛寶手裏捧着一大壇烈酒正在那裏狂飲狂食。

躊躇一會，林南一咬銀牙，還是邁動起步伐走了上去，輕聲喚道：“師傅。”

毛寶瞥了他一眼，發出嘶啞的聲音：“什麼事呀？”

林南欲言又止，這大老爺們肉麻的話，實在是難於啟齒，他本想過來安慰幾聲，如今卻只是木訥的杵在原地。

毛寶不悅斥道：“礙眼，有多遠給走多遠。”

搖了搖頭，林南無奈嘆息一聲，這毛寶多半是道行大跌，今時沒有了往日的威風，對比之下，難免心生不忿。他轉過身子邁起兩步，忽然“啊”一聲，癱軟倒地，通身蜷縮起來，微微的抽搐，發出痛苦的呻吟。

林南怪異的舉狀立刻引得毛寶注目，他輕“咦”一聲，臉龐露出思索之狀。

強忍絞心的劇痛，林南結出修鍊印結，丹田之內，一股股的真氣在他引導之下，緩緩抵禦着禁骨符咒帶來的撕心裂肺之痛。

半晌過去，林南冷汗涔涔，長出一口大氣，這離弱冠年華越來越近，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一次倒下之後，就永遠也站不起來了。

抹一把額頭汗珠，林南哭笑了笑，命運蹉跎，半點不由人，他站起身來，繼續前行。

“站住。”身後，毛寶喊道：“小子，適才似有符咒在你體內作祟？”

林南拱手，道：“師傅慧眼，小子身受禁骨符咒已快十載。”

“十載！”

毛寶倒吸一口冷氣，換句話說，這小子身受蜷骨之痛已有十載！

毛寶仰首重新審視了一遍這個不起眼的徒弟，身形削瘦，說不上帥氣但也清秀的臉龐總是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縱使剛才劇痛襲來也不見驚慌失措。

毛寶心中為之一動，這小子倒頗有幾分令人無法看透。

“禁骨咒一品靈符，隨之深入骨髓要想破解愈加艱難。十載？恐怕弱冠之年，骨絡成形，你就兩眼一閉，四肢一伸了。”

林南苦笑了笑，道：“縱知天命，就算無力逆轉，弟子也要與賊蒼天叫囂五百年。”

毛寶肅容，道：“狂，可你有何狂傲的資本。”

清風拂過，掀動起林南袖袍，他俯視着淡霧縈繞的谷底，輕笑道：“一顆永不磨滅的強者之心。”

毛寶心神為之一動，他看向林南，竟覺得眼前之人身影是那般的高大，壓得他有種喘不過氣的窒息之感。

愣神稍許，毛寶大笑道：“好，好。小子你拜我為師，想必就是看中我的煉丹之術，不過，煉丹並不是掐泥丸，人人都行。”

林南正容，道：“他人資質卓越，一遍就能領悟其中奧妙，倘若弟子愚笨那弟子就廢寢忘食，用一百遍，一千遍。”

此情此景，毛寶腦海不經浮現，他拜師之時，師傅囑咐的話語，“丹道三不傳者，非其人不傳，非其地不傳，非其時不傳。”

“這人，這地，這時！”他喃喃自語。

“煉丹要求修士對體內真氣收放自如，極其敏感，正所謂失之毫釐，差之千里。你凝控火球燒最頂一葉試試。”毛寶指向一旁寶塔松說道。

林南出奇鎮定，他念起法訣，掐起手印，如信手拈來，那靈動的火苗在他的手中輕靈跳躍，醞釀稍許，他輕斥一聲：“去。”

火苗在林南心神控制之下，對着寶塔松彈射而去，掠過頂端，片刻過後，幾片殘葉灰燼姍姍飄落。

毛寶微微嘆息，顯然這結果證明林南並不是資質絕佳之輩。他開口道：“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丹道九不指，你可知是哪九不指？”

毛寶閉關期間，林南浸淫丹道當中，這九不指亦是道明了煉丹與修鍊，制符，煉器的區別。

斟酌一會，他道：“竅中竅”不指，“訣中訣”不指，“玄中玄”不指，“鉛中鉛”不指，“汞中汞”不指，“氣中氣”不指，“水中水”不指，“火中火”不指，“葯中藥”不指。”

毛寶輕輕點頭。他雙手交叉胸前，頭顱稍稍向上揚起，沉寂半晌，他道：“古語有云，師為尊者，你可願意一生膝下以我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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