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吃了禁忌的果,成了禁忌的仙
陳衣手裏握着鐵鍬。
勤勤懇懇地一下一下給一顆血紅色的果樹鬆土:隨着鐵鍬翻動,藏匿在暗紅色土壤里的森森白骨,時隱時現。
雖然時間正值酷暑,但他額頭上瞧不見一滴汗珠,就好像幹活的人不是他一樣…事實上,幹活的還真不是他。
在陳衣身後。
慵懶倚靠着一襲青裙,狐面人身,酥胸腴臀,玉足踏在茵草上,十根腳趾如珍珠般晶瑩圓潤,叫人挪不開眼。
祂操控着陳衣的身體,如同把玩一具提線木偶。
妖冶輕佻的狐媚眼,死死盯着那顆血紅的古木,豎瞳流露貪婪目光,嘴角垂落絲絲縷縷狐涎,檀口念念有詞:
“丁丑延我壽,丁亥護我魂,甲子護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辰鎮我靈,甲寅育…”
“不記得了,後面不記得了,就這樣,就到這吧。”
陳衣第一次見到念咒念一半然後停下來的,手上動作不自覺慢了幾分,結果一條帶刺藤鞭毫不留情抽了過來:
“快,快點動,不許停,馬上就好了,再快一點!”
痛!
太痛了!
陳衣表情扭曲到猙獰,猛地倒吸了好幾口涼氣,但一句髒話都不敢飆:你以為這顆果樹,為什麼是血紅色的?
短短三炷香,那襲狐臉青裙連屠八疆十六國,殺到鮮血浸透整片天穹,這顆果樹下的地壟,葬着一個世界啊!
要不是祂十指不沾陽春水,需要一個代替祂幹活的苦力,陳衣甚至都沒機會成為這片天地,唯一一位倖存者。
…
鬼曉得青裙娘娘所謂的“馬上”,是十天十夜。
陳衣累的腰酸背痛,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我干不動了,你殺了我吧,把我一塊種到樹下去,老子不幹了!”
青裙女子壓根沒理他。
依舊死盯着那顆古樹,只是與十天前的雍容華貴截然不同的是,這回她那張白狐兒臉上,充斥着優雅的混亂:
“成了,終於成了,哈哈哈!”
成了?
陳衣眼皮狂跳,下意識回頭:用一方星域,億萬蒼生血肉種出的果子,吃下它,會變成什麼?仙?魔?亦或…
禁忌?
正想着。
突然,“砰”的一聲,一顆人頭,從樹上滾落。
“把腦袋撿起來…把腦袋撿起來!”
青裙指着那顆死不瞑目的人頭,興奮地上躥下跳,又叫又嚷,霜眸中寫滿了迫不及待:“果子,我的果子!”
這顆人頭就是果子?
陳衣瞳孔陡然縮了一下,儘管心裏早有準備,可還是止不住的雙腿打顫,反胃之感狂涌,涼意從腳直衝天靈。
奈何青裙女子積威頗深。
他也只能硬着頭皮上前,將人頭捧起,粗瞥一眼:樣貌倒沒啥可圈點的地方,就是那對招子,着實引人注目。
彷彿深不見底的幽潭,又似浩瀚無垠的星空,令每一個有勇氣與之對視的人,都忍不住沉淪其內,無法自拔。
“你想吃?”
白狐兒臉狹長媚眼眯起,殺機肆無忌憚洶湧。
陳衣明明在瘋狂搖頭,嘴唇卻不受控制蠕動,接着,不由自主地吐出個“想”字:不,這不是我的真實想法!
是那顆人頭,它在蠱惑我,它讓我吃它的,跟我沒關係…陳衣腦袋埋得很低,-不敢去看女子陰沉如水的狐臉。
“你應該說不想,這枚果子是我的!”
發出一聲尖銳咆哮。
女子素手,徑直伸向人頭,作勢要奪:這時,不知是從何而起的衝動,陳衣竟端高人頭,一口…他沒有吞下。
人頭卻主動化作血流光,鑽進他的咽喉,無影無蹤。
嗯…
沒什麼味道。
剎那間。
四周空氣都凝固了起來。
九寸青炁直衝雲霄,青裙女子腦後,忽有十萬里黃河奔騰不休,乾坤顛倒,晝夜不分,日月黯淡,青天無光。
恐怖的陰影將陳衣籠罩。
青裙女子緩緩抬起素手,隔空抓住陳衣脖頸,面無表情,聲音似哭似笑又似激昂,情緒極不穩定,瀕臨癲狂:
“你完了,你完了!”
“你敢吃我的果子,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千鈞一髮之際,陳衣反倒一下冷靜下來。
他一點點合上眼皮。
原本急促的呼吸,逐漸平息,於心底默念:“我在夢裏,我在做夢,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祂殺不死我!”
“死!”
已經能聞到狐涎的詭異沁香,已經能感受到獠牙撕扯動脈的劇痛,那個長着白狐臉的女人,在吸吮他的血液。
被恐懼佔據腦海的陳衣咬緊牙關。
拼盡全身力氣,猛地一睜眼。
白狐兒臉消失了,果樹也消失了,整潔病房裏,他蓋着毛毯,溫暖的陽光,照進玻璃窗,裹住他冰涼的身軀。
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