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獄中切磋
徐福嘴角上揚,張民悄悄退到一旁,靜觀着兩人的切磋比試。
孫根源左足前邁,借力右腿凌空飛踢徐福而來,徐福見罷,身形前挪,忽的閃向一側,抬臂輕抵側腿,猛然掠到孫根源身後。
孫根源一踢未中,正待轉身又行加上一掌,忽然間背後一記柔和的掌力虛飄飄的拍來。
這一掌力道雖柔,但顯然蘊有渾厚內力。
當即,孫根源心知這徐福也是一位高手,不敢怠慢,揮掌招架。
“啪”的一聲,兩掌相對。
兩人內力相激,各自凝了凝神,徐福向孫根源瞧去,只見他面色冷凝,氣勢浩然,掌中不斷送力,心道:“此人內力了得,倒是不可輕視”吸一口氣,第二掌便如排山倒海般擊了過去。
徐福知道單憑一掌接他不住,雙掌齊出,意欲擋孫根源一掌。
而這時,站在一旁的張民喝道:“不要命了么!”
張民身形快速上前,將徐福往斜里一拉,避開了孫根源正面這一擊。
但孫根源的掌力還是洶湧而前的衝出,徐福身後的張民首當其衝,只聽得“砰砰”的二響,徐福二人都飛了起來,重重撞在牆壁之上,只震得牆上灰土大片大片掉落下來。
孫根源負手而立,看着徐福二人,口中輕道:
“無妨,你們兩個一起上吧。”
瞪了一眼孫根源,徐福回頭一看,見拉他的乃是張民,心中一喜,說道:“張民,是你救了我一命。”
張民看了徐福一眼,口中回道:
“我攻他左側,你向他右側夾擊。”
徐福一個“好”字才出口,只見張民便起身向孫根源躍了過去,眼中閃出如野獸般的凶光,也是一種棋逢對手的渴望。
張民一身黝黑,身材矮小,武功卻着實了得,左掌拍出,右掌疾跟而至,左掌一縮回,又加在右掌的掌力之上。
他這連環三掌,便如三個浪頭一般兇猛,後浪推前浪,并力齊發,比之前單掌之力大之三倍有餘。
孫根源叫道:“好一個‘抬手三重浪’”
說罷,孫根源左掌揮出,兩股掌力相互激蕩,忽然擠的一衝而來的徐福退到一旁,緩了緩手,徐福再次前動。
便在此時,徐福的攻勢已然向著孫根源而來。
看着徐福疾沖而來,孫根源對他不免有些惺惺相惜,非但不欲傷他們性命,也不想讓他們二人在自己面前敗的太過出醜。
一腳快速踢出,忽爾中途轉向,徐福一聲怪叫,飛身而起。
他卻不是自己躍起,乃是給孫根源踢中臀部,身不由主的向上飛起。
他手中翻掌,本是運勁向孫根源頭上劈去,此時臀部疼的火熱,看到孫根源收腿間,方才知道那一腳如若直踢要害前後,自己恐怕早已身隕,心中不免感激二分。
孫根源下山以來,雖然未身經百戰,卻也鋒芒盡出,但同時與徐福、張民對敵,卻也是生平未遇之境。
這時孫根源收掌回身,內力鼓盪,戰意更漸漸涌了上來,雙掌飛舞,逼得張民二人一時無法近身。
張民其實醫道極精,武功卻算不得是一流人物,他於醫道一門,原有過人的天才,幾乎是不學而會。
他自幼好武,師父更是一位醫道高者,某一年,其師為一高官看病,此人風邪入頭,其師便說可開顱醫治,后被認為其師意圖不軌,將其殺之,從此,張民師門全無。
張民不肯另投明師,於是別出心裁,以治病與人交換武功,東學一招,西學一武,武學之博,可說考生中極為罕有,但壞也就壞在這個“博”字上,這一博,貪多嚼不爛,就沒一門功夫是真正練到了家的。
感覺自己習得百家所長,至此張民想為師報仇,屢屢挑戰高官家武師,出於惜才,高官並未讓人殺他,而張民卻還是不斷挑戰,不斷失敗,連高官家排在二等的武師都屢屢可勝於他,張民卻還是日復一日挑戰,后因如此,張民還被人稱為萬年張老三,其意便是他,也就是只配稱為三等功夫者。
后經過多年,只聽說高官之府,那名高官被人刺殺,卻無人察覺,最後也只得不了了知,從始至終,也沒有一人懷疑過張民。
孫根源眼見張民二人攻來,驀地心念一動,呼的兩拳打出,一招“二拳指天”隨拳而出。
這一招式,瀟洒大方,勁力更是剛中有柔,柔中有剛,眾多考生畢生所盼望達到的拳術完美之境,竟在這一招中青露無遺。
孫根源一招打出,直打的徐福二人連連倒退,漸漸身形站穩,向著孫根源拱手抱拳道:
“我二人聯手不敵,你確乃實學,敗在你手,我們心甘情願,哪怕赴那黃泉路,也不枉此生了。”
“好!”
這時,牢房外傳來一聲叫好,獄卒們人人都是情不自禁的喝了一聲采,這滿堂大采之後,隨即有許多人覺得不妥,這聲喝采,是讚譽武考舞弊之人么,實有不妥,隨後有人說道:“這是武者的切磋,和其他無關,我們只知道精彩!”
聽着話音,孫根源三人看向牢房外,此時已經站滿了獄卒,他們並沒有打擾孫根源幾人的切磋。而是享受着這場視覺盛宴,紛紛心中酣暢淋漓。
孫根源三人拱手,向著獄卒一禮:“謝諸位見證,未責我們三人。”
獄卒中走出一人,看了一眼三人,緩緩走到牢門前,將鎖着的鎖鏈打開,衝著孫根源三人說道:
“在下,獄卒張慶海,看到三位心升敬佩,身後都是我的兄弟,願意助三位逃出,宦官如今是皇上身邊的紅人,百姓水深火熱,他們究然不管,你們三人有如此本領,不應該就這樣喪命,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奈何我們卻只是這大牢中的小小獄卒,身卑權微,只能助君如此。”
聽到張慶海的話,孫根源幾人感動不已,張民抬步便要走出牢房,被孫根源快步上前,一把斜拉至身後,沖其搖頭說道:
“張兄,不可。”
張民一臉疑惑的看着孫根源,似在問:怎麼,人家放我們走,還不走,在這等死?
孫根源轉頭看了一眼徐福,徐福身形未動,看着孫根源真誠的說道:“我聽你的。”
孫根源點了點頭,緩緩走到牢門口,手上拿起打開的鐵鏈之鎖,“咔嚓”一聲,再次鎖上,這次不止徐福和張民二人疑惑,就連剛要放走孫根源的張慶海數人也是一頭霧水。
看着孫根源的行徑,張慶海皺眉,心道:這孫根源可能文考真是舞弊了,有人放他走都不走,還自鎖牢門,真是個武傻子。
孫根源直接無視眾人的目光,緩緩走回牢房正中處,轉身迎向張慶海數人,輕輕一鞠,緩緩起身,向前一步,望着張慶海口中緩緩問道:
“張兄,您要助吾,吾等三人心之感激,不知您家中可有老母,其他兄弟是否一樣。”
不待張慶海回答,一名獄卒就率先回道:
“當然有老母了,我們兄弟的母親都還健在,張慶海大哥還有兩個孩子呢。”
聽到如此,孫根源口中繼續說道:
“那你們幫助我們三人,可想過自己的下場嗎?”
此話一出,張慶海,和身後一眾獄卒沉默了。
看到如此,孫根源不緊不慢的再次說道:
“我們三人,是皇上欽點的罪犯,逃出大牢,既是大罪,重則株連九族,你們的妻兒老小都會遭殃,為了我們三人,讓你們家破人亡,我等苟活,豈不是罪加一等,終身愧疚,我寧可身死,也不可讓你們替我們送命,諸位獄卒的心意,我孫根源心領了,但是逃獄之事,是萬萬不可。”
“對,我徐福也是,謝謝眾位獄卒大人。”
“我張民也是,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張民後悔一生。”
看着眼前的孫根源三人,張慶海感覺到了一股浩然正氣,不禁被折服。
“沒想到,沒想到啊,果然都是堂堂七尺男兒,孫根源,你們三人今日之事,我等佩服,你們被刑部帶走前,有何事情,但說無妨,我張慶海能做到的,絕不推辭。”
孫根源走到牢柱前,伸手拍了拍張慶海的肩膀。
“沒有什麼事情可求了,只是愧對自己母親,雖然無錯,卻只能含冤入獄,真是可笑,如若我死了,希望我大哥和二哥回家時,能替我盡一盡孝吧。”
一眾獄卒看着孫根源,心中共情也是油然而生,如果此時是他們呢,擁有真才實學,卻還是一樣入獄,這世道,根本沒有所謂的正義,有的只是位高者的手腕,他們可輕易決定着他人的生死。
片刻后,張慶海讓一眾獄卒散了開來,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崗位,然後獨自來到牢門前,輕輕撫摸着門柱,緩緩抬頭,向著三人一臉神往的說道:
“我堅信,你們三人可活,如果此次能活,記住,目光放遠一些,一座山一條路,終有一天,這世界將會大變樣,希望你們其中一人經歷其中。”
說罷,張慶海緩緩轉身,向著他處而去。
牢房中的三人聽着張慶海的話,久久沒有做聲。
孫根源被其所語打動,率先打破平靜,口中輕道:
“我心存光明,即便腳下屍骨萬千,一個人獨行,背後血漫大地,哪怕有一天不被理解,我也一往無前!”
聽着孫根源的話,徐福和張民瞪大了雙眼,望着那一臉堅定的青年,此刻的二人,才是被孫根源真正的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