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頭甲之名
張耀圍着考場巡視一圈,回到正前,卻忽然發現,原本過道處的孫根源,卻不知何時不見了。
張耀急忙找到門旁考官,張口便問道:
“那坐在過道的考生孫根源呢?”
考官拱手作揖,向著張耀恭敬的回道:
“稟主考,那孫根源是第一個交卷的。”
說完,那考官忽的眼神一轉,似想到了什麼一般,轉而開口:
“難道這名學子,他竟敢交白卷?!”
此話一出,也是讓張耀有些說不出的惋惜一般,似有不甘,快步的向外走去。
所有考畢的卷宗都會交由閱卷官查閱,再在其中篩查出卓越文章,交於院士查看后交聖上欽定。
就在閱卷官查閱的時候,張耀便快步來到屋中,向著年老的閱卷官輕鞠:
“范師,剛才的那位學子完卷了么?”
范老立即起身,蒼老的面容,卻擋不住眼神中閃出的精光,看着張耀輕輕放下卷宗:
“你問得是戌子十八號嗎?”
“應該是。”
范老聽罷,低頭看着卷宗,開口繼續說道:
“該考生上下二題,都已完卷。”
張耀聽完,一臉欣喜,發自內心的對孫根源是一種欣賞,不斷的點頭:
“好啊,處變不驚,才思非凡吶。”
范老也是感嘆:
“真是了不得啊,聽聞這人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能將試卷全部答完,胸有成竹者,方能一揮而就啊!”
張耀也是心中欣慰,不久后,眾考生試卷皆被閱讀完畢。
考場一處堂屋內,書案後端坐一人,此時他評斷着頭甲文章,書案一旁放着另外兩沓考卷,是被列為二甲和三甲的考卷,而孫根源的考卷赫然就在二甲之中,審視着這些考卷的人,就是最終評斷者,也是朝中院士王文甫。
王文甫身穿官袍,端坐書案,看上去是一位慈祥的老者,微微下陷的眼窩裏,一雙深褐色的眼眸,輕輕地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很快,孫根源二甲的這個消息被張耀和范老聽之,心之急切,此乃愛才之心,他們不願讓孫根源的文章就此埋沒,快步向著堂屋走去,邁步進屋,很快張耀和范老便來到了書案之前,書案後端坐的王文甫,依舊在賞識着文卷。
來到書案前,兩人拱手行禮,范老大口的喘了幾口氣,穩住身形,向著王文甫開口說道:
“王文甫院士,不可盲斷啊。”
王文甫抬眼瞧向范老,慢慢抬起頭來,一臉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為何口出此言。
范老急忙上前,在二甲試卷中翻看着座號,很快便找到孫根源的試卷,雙手平舉,退回書案旁,向著王文甫說道:
“王文甫院士,我手上這張試卷,是我范某多次閱讀,這戌子十八號試卷尚佳無疑,應當從二甲改為頭甲啊!”
說罷,范老將考卷放到王文甫的書案上,文者皆惜才,王文甫並未介意范老的行徑,將考卷鋪平,慢慢閱讀着這張考卷。
隨着王文甫讀完考卷,臉上由平靜慢慢變成驚喜,滿帶笑意,手上拿起桌案,重重的拍在書案上:
“妙哉,妙哉,潑辣文章,錦繡肚腸啊!本官好久沒看到這麼好的文章了。”
聽罷,張耀趕忙來到王文甫身旁:
“王大人啊,戌子十八號的卷子,非改為頭甲不可,否則,咱們就是誤人子弟了啊。”
王文甫點頭應之,開口道:
“雖說考卷應該優中選優,而這篇考卷才是那優中之優啊,老夫批閱后,咱們一起將考卷呈於聖上欽閱。”
說罷,重讀了一遍考卷,王文甫領着范老,和張耀拿着考卷,向著聖上所在的殿堂而去。
稟告之後,王文甫便領着范老和張耀幾人來到遙城殿堂,此時殿堂之上,一人身明黃色龍袍,端坐在龍椅上,好似睥睨天下,俯視萬生!
他本就是在萬人之上!只是,誰又知曉他心中的一切,高處不勝寒,所以,他永遠只是一副冷酷的模樣!
他就是當今聖上,也就是皇帝。
“拜見皇上!”
王文甫三人齊齊向著皇帝跪拜。
“愛卿平身。”
皇帝衝著王文甫幾人開口說道。
這時,只見一旁屏風被撥開,一個身姿搖曳的身影向前走來,往近一看,恰是一個老態俊美之人,此時正眉眼帶笑的走了出來。
瘦小的身子衣着一絲不苟的宦官服,腰身自然而然微彎着。交疊於身前的手指正翹着微微的蘭花指,細聲細氣的說道:
“哎呦,什麼風啊,把三位文學院士都給刮來了啊。”
看到來人,王文甫三人再次微微拱手行禮:
“張大人好。”
那位宦官輕挑眉間,向著幾人翻了一個白眼,然後拜見皇帝,就這樣站在一旁,看着王文甫手中的一沓考卷,心有所想,就這樣等待王文甫開口。
而此人便是朝中最大的宦官:張玉橋。
他也是當朝權力最大的太監,更是皇上身邊的紅人。
王文甫手上拿着一沓考卷,向著皇上說道:
“臣等已將二十五位考生列為武舉人,然後從中選出一人頭甲,十人二甲,十四人三甲,我等已將考卷親自送到皇上殿內,請您閱覽。”
說罷,一名小太監快步來到王文甫身旁,將考卷放入擺盤,隨後送到皇上案前,專心的將每一張考卷鋪好,然後靜靜退到一旁。
皇上在考卷上掃了兩眼,轉頭看向大太監張玉橋:
“張愛卿,這次武考文試,朕聽你建議,也覺得甚好,這次閱卷張愛卿是否仍有建議?”
聽到皇上所言,張玉橋眼神微眯,腦中急轉,急忙拱手:
“微臣不敢多言,既然是天下武考,此次考驗的是才子們的文韜武略,文武雙全之才,當由皇上定奪。”
“好!”
皇上正身叫好,然後衝著前方說道:
“朕馬上要欽點天下士子,我是又盼着這一刻,又有點荒神啊。”
王文甫上前半步:
“皇上莫慌,慌的應該是學子們,因為現在他們個個望眼欲穿,盼着皇上降恩,金榜題名呢!”
聽罷,皇上笑口開顏,起身向著殿外走去,宦官張玉橋和王文甫幾人跟在皇上身後,就這樣幾人走出殿堂,緩步而行之。
走出幾步,皇上向著王文甫說道:
“頭甲的卷子,你們幾個都看了么?”
“回皇上,老臣看過了,上佳。”
“好,剛剛朕也讀了片刻,此人可算是文韜武略了,那就聽王愛卿的。”
“傳旨……”
皇上口中二字剛出,張玉橋急忙給隨行太監眼色,也就在此時,一名考官飛奔而來。
“皇上,皇上且慢下旨,臣有事稟告!”
一名考官快步來前,跪地叩首:
“請皇上恕臣失禮,臣確有要事!”
“到底何事?”
皇上面容有些不悅的說道。
那名考官,急忙一副義正言辭的樣子說道:
“臣要參武科總監張耀,閱卷官范老!”
皇上眼神微眯:“參吧,二人正好在這。”
考官聽罷,目光看着張耀問道:
“敢問張耀大人,那位戌子十八號的考生是何人?”
張耀氣定神閑,眼神撇着這位考官:
“遙城舉員孫根源。”
考官仰頭:“那孫根源又是何人之子呢?”
張耀心知所意,輕動脖頸:“前遙城守將孫學文之子!”
考官再次向著皇上拱手:
“稟皇上,朝中罪臣孫學文之前剛剛問罪,其子孫根源竟然就入仕,何況,罪臣之子竟然是名為頭甲,難道,天下的才子都死絕了嗎?張大人如此徇私護人,究竟是何居心?”
“更何況,皇上命天下考子從城門徒步行至考場,而臣卻聽說,孫根源路過一祠堂,跪地行之,公然抗旨,他身系孝帶,膝行而過,這難道不是明目張胆的對抗天威嗎!”
考官所述之言,擲地有聲,卻也鏗鏘有力,字字落在了眾人的耳中。
皇上一聽,轉頭看向張耀:“他所說的屬實嗎?”
張耀作揖:“全部屬實。”
考官急忙再言:
“臣請皇上下旨,治張耀抗旨徇私之罪,並剝奪孫根源功名,交刑部依律審辦。”
王文甫急忙擺手:
“不可不可啊,萬萬不可啊。”
皇上扭身盯着王文甫:
“為何不可啊?”
王文甫急忙回道:
“臣等閱卷時,都將考生姓名,籍貫遮住,只留下座號,因此,所有的閱卷官,均不知道這個考卷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只能依其試卷優劣,見識高下,做出判斷。”
“孫根源入仕,全是因為他文章超群,才華出眾,這與他是誰的兒子毫無關係。”
“稟皇上,朝廷取仕,首在公道,前三甲之人選評斷,都是考卷里選出來的,連孔聖也不敢善改啊!”
皇上聽罷,眼中有些怒意的盯着王文甫:
“王愛卿,你得意思是孔聖改不得,我這個當皇帝的更改不得了!要不然,就得罪孔聖有悖公道,讓天下士子罵我不是。”
王文甫急忙搖頭:“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是我聽錯了你得意思?”
“不不,皇上……”
王文甫支支吾吾,一時間說不出個所以。
“稟皇上,孫根源入仕是我允許的,與張耀等人無關。”
隨着聲音傳來,遠處緩緩走來一人。
那人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間扎條同色金絲蛛紋帶,黑髮束起以鑲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長的身體挺的筆直,整個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與生俱來的高貴,依舊如前世般讓人覺得高不可攀、低至塵埃。
這人便是當朝王爺周文王:周青雲。
皇上看到周文王來此,便不再為難王文甫,看着周青雲緩口說道:
“哦?!原來是王兄啊,那你對此事有何看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