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周昕還是第一次仔細觀察自家老闆的手。
指骨修長，骨節分明，皮膚細膩白皙，指甲被修剪得潤長且乾淨。
應該是手控們最喜歡的類型。
就在這隻好看的手上，違和地夾着一個方方正正的避孕套。
還是從她包里飛出來的。
周昕咕咚咽了口口水，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張了張嘴剛想解釋，就見他手指輕輕一彈，避孕套被仍在了她的腳下。
看着他一臉冰冷地對她擺了下手，周昕知道他要繼續開會了，便識趣地閉上了嘴，把濕巾放在桌子上，撿起避孕套，尷尬地離開了書房。
她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別墅，連跟柳叔告別都沒抬起頭。
——
坐上回程的出租車，周昕的腦中全是尷尬兩個字。
老闆該不會認為自己私生活很混亂吧？
想她忙得連個男朋友都沒有時間談，要是因此被誤會可真冤枉。
而且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口碑，可不想因為這種無中生有的誤會影響自己靠譜的形象。
周昕嘆了第五口氣，又感覺頭有點暈，乾脆閉上眼睛，不讓自己陷入這種沒必要的內耗。
明天她得去取片子了，看看到底什麼原因導致的頭暈。
周昕剛調整好心態，微信提示音卻響起。
她拿出手機來，發現是岑言回了她的微信。
【岑言：我在外面跟朋友玩呢。】
【岑言：想我啦？】
周昕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曖昧話語，不知怎麼，心裏犯了噁心。
【熠星集團周昕：跟女朋友玩嗎？】
過了三分鐘對方才回復。
【岑言：什麼女朋友？就是普通朋友，你看見我了？】
【岑言：你在哪看見我的啊？】
【岑言：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她跟人相處的原則，從來都是看破不說破。
她不喜歡刨根問底，不喜歡讓人下不來台，凡事都喜歡給對方留有餘地。
可她今天突然就不想維持自己一貫的美德，言辭犀利地回復道。
【熠星集團周昕：原來你跟普通的女性朋友會互吃雪糕啊。】
這下岑言幾乎是秒回。
【岑言：看來是真吃醋了。】
【岑言：我們就是關係好，鬧慣了。】
【岑言：你不至於生氣吧？】
周昕對他的語氣很不滿，有種她無理取鬧的感覺。
【熠星集團周昕：我覺得普通朋友之間應該有界限感。】
半晌后，他回復。
【岑言：那你認為我們之間有沒有界限感？】
他的這句話讓周昕怔了怔，琢磨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也就是說，他對待每個異性都是一樣的？而且，他給她的定義也是普通朋友。
周昕被他氣笑了，枉她還以為他對自己是特殊的，自己對他也是特別的。
原來，他只是一個中央空調，無差別對待而已。
【熠星集團周昕：我懂了，原來一直是我自作多情。】
周昕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原來曖昧的終點不是在一起，而是沒關係。
【岑言：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回復完，周昕沒再看岑言的回復。
岑言彈出了的語音電話不斷，周昕掛斷了幾次，煩了，直接關機。
周昕看向窗外，街口一對情侶正聊着天，一陣孤獨感襲來。
追求過她的男人不少，但在一年前，她還滿心只有事業。
因為身為孤兒的她，在踏出孤兒院的時候，院長媽媽就告訴她，以後要靠她自己努力了。
別人頭上有屋頂，而她只能自己撐傘，不可任性妄為。
她為了能早日有自己的屋頂，努力學習，努力工作，謹慎認真的活着，循規蹈矩，不敢行差踏錯一步。
所以愛情對她來說，是個奢侈品。
如今，她終於有了談戀愛的底氣。
可剛要嘗試，就被人兜頭潑了盆冷水，熄滅了她對愛情憧憬的小火苗。
她低頭看了看手裏握着的避孕套，突然感到委屈。
她連男人的嘴都沒親過，今天卻出了這麼大的洋相，真晦氣！
周昕泄憤般把避孕套摔進包里，然後花了五分鐘調整好了心態。
明天還得早起，不能被這種爛事影響工作。
——
“周昕，你想被扣滿勤嗎？想被扣季度獎嗎？想拿不到年終獎嗎？想被辭退嗎？想的話，你就繼續睡吧！”
淺粉色的被子動了動，一個翻身，被子壓在一雙長腿下。
細長的雙腿又蹬了兩下，把被子團成一個團。
周昕抱着被團，像個不倒翁一樣坐了起來。
她閉着眼睛，摸到了手機，她自己錄製的鬧鐘還在循環播放：“你想被辭退嗎……”
想想想，老娘早就不想幹了！
周昕聽到這句話就莫名生氣，重重地關掉了自虐式的鬧鐘，揉了揉蓬亂的長發，從床上爬了起來。
剛起床，一陣暈眩讓她腳下不穩，又跌坐回床上。
她眼前一陣空白，耳鳴心慌得厲害，過了十多秒才緩了過來。
周昕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她這暈眩的癥狀越來越重了，一瞬間各種加班猝死的新聞竄進腦子裏，嚇得她咽了咽口水。
今晚一定得去醫院取結果。
周昕看了看時間，7點整，昨天回來洗漱完都快凌晨2點了，她才睡了5個小時。
塗完粉底液又塗了遮瑕霜才堪堪遮住一點黑眼圈。
她在8點10分就到了公司，偌大的熠星大廈安靜得可怕。
大多數人都能熬夜但是不能早起，所以，公司最熱鬧的時候就是8點55左右，卡着點上班。
今天十點鐘時要舉辦季度圓桌會議。
歷屆圓桌會議都是總裁辦秘書室主持，大家分工明確，所以要提前開早會確認各自負責的部分。
周昕自從前年升為總助后，就負責主辦公司各大會議了。
所以她是第一個到的。
她給自己沖了一杯濃濃的熱美式，要確保自己的精神充沛。
她把今天會議要用的資料都準備好，剩餘時間又把各部門準備報批的檔分類匯總了。
這些工作都做好，她才有時間把路上買的早餐拿去茶水間加熱一下。
同事們也都陸陸續續地到了。
周昕吃着剛熱好的飯糰，收到了一條微信。
【章陽：一份火腿三明治，一杯摩卡。】
【章陽：旭濤要一份雞肉卷，一杯多肉葡萄，去冰。】
這猶如點餐一樣的信息，在熠星除了老闆一家人，就是這個這位叫章陽的敢給她發了。
章陽是前總助，跟隨過老闆的爸爸。
不知道是不是對亡父的感情寄託，喻瑾直接給章陽安排了一個公司從來沒有的職位：總裁辦秘書長。
弄得跟什麼國際要職一樣，沒有什麼實際的工作，卻名義上成為了她的上司。
當初自己進公司是章陽帶的她，所以對她五年如一日，隨意指使。
直到現在還把她當初入職場的小白呢。
不過章陽敢這樣指使她，還是有一定的依仗的，比如他第二條信息里的旭濤。
郭旭濤是喻瑾的表哥。
郭旭濤又特別不要臉，簡直把喻總媽媽當做自己親媽，把她哄得特別開心。
身為沒背景的打工人，周昕全憑着謹小慎微才混到了如今的職位，而章陽這種有點背景的小人，她是不敢得罪的。
唯恐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口碑，被他三言兩語給摧毀了。
周昕嘆了口氣，剛要點外賣，章陽又發來信息。
【章陽：對了，別點外賣，外賣員送的慢，每次送來飯都不熱了。】
周昕咬了咬牙，回復道
【熠星集團周昕：章哥，我已經到公司了，正在準備10點的圓桌會議數據，我怕耽誤時間喻總怪罪。】
【章陽：怎麼，就差這十分鐘？】
【章陽：周昕，我指使不動你了是嗎？】
周昕惡狠狠地咬了一口飯糰，就像在咬章陽那愚蠢的腦子。
等她辭職那天的，非得罵他一頓解氣！
她草草吃完早飯出了茶水間，剛踏進辦公室就聽見一聲驚呼：“我的PPT呢？文檔一般不是都有自動備份嗎？怎麼找不到？”
周昕回頭一看，是跟她同期進公司的趙紫瑗，此刻正雙手捂着嘴，不知所措地看着正在重啟的計算機，眼淚都快下來了。
身旁的同事圍了上去，幫忙道：“你試試這個方法，還有這個方法。”
操作一陣后，趙紫瑗哭嚎道：“不行，沒有。”
周昕睨了她一眼，毫不意外地說道：“又沒備份？”
趙紫瑗回頭看着周昕哽咽道：“昕昕，我的PPT，我昨天加班到八點做的PPT！”
周昕嘆了口氣，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拿出一個u盤放到她桌子上。
她知道趙紫瑗有不備份的毛病，所以昨晚加班時就順便把她計算機的重要文件都備份到了U盤裏。
趙紫瑗擦了把淚，拿着救命U盤插在計算機上，找到了自己的PPT，感動得無以復加：“昕昕，沒了你我可怎麼活。”
周昕撇撇嘴，卻很受用：“別跟我來這套，下次再忘……”
趙紫瑗馬上笑嘻嘻地說：“再忘我就去宗祠自動請罰，任由昕姐姐懲罰。”
她這話說完，全辦公室哄堂大笑。
因為她說的正是周昕最近追的那部古裝大女主爽劇的台詞，看來，追這部劇已經成了全民現象。
周昕忍俊不禁，笑過之後心情輕鬆了許多，緩解了剛剛岑言帶給她的壞心情。
趙紫瑗朝她打了個響指，問道：“怎麼看你沒精神，又熬夜了？”
周昕嘆了口氣：“習慣了，我出去一趟，會議室那邊你跟一下。”
趙紫瑗叫住她：“又被章陽使喚了？”
周昕疲憊地點點頭。
趙紫瑗憤憤不平地咒罵了他一句：“你現在這麼忙，他還叫你去跑腿，我看就是故意的，他想謀權篡位，我看他盯你這個位置盯很久了。”
周昕頷首：“是啊，可他是小人，又有靠山，我根基不穩，動不了他。”
趙紫瑗同情地摸了摸她的頭說：“他要什麼發我手機上，我幫你跑一趟吧。”
周昕癟着嘴，一臉感動，學着她剛剛的語氣：“瑗瑗，沒了你我可怎麼活！”
——
9點半她得到了老闆司機的第一手消息，趕緊拍了拍手，提醒大家喻總快到了。
大家立刻進入了備戰狀態，緊張有序地進行着工作。
一時間辦公室里都是計算機和打印機發出的聲音。
周昕在保潔阿姨離開后，抓緊時間去總裁辦公室，檢查各種用品是否齊全，衛生是否整潔。
一切都確定好了，她才匆匆乘着電梯下到了一樓大廈門口，等着迎接老闆的到來。
高管們在有事情要彙報時，也會特意等在門口迎接老闆。
今天有早會，五個高管齊刷刷地站在門口，迎賓隊伍很壯大。
黑色賓利緩緩駛來，周昕收回思緒，調整好精神面貌，牽動顴肌和笑肌扯出一抹微笑。
車輛停穩，章陽不知道從哪竄出來，小跑過去替老闆打開車門。
已經要上前開車門的周昕尷尬地止住動作，看着章陽那副張揚的臉，恨得牙痒痒。
一雙長腿先踏出車門，緊接着一身筆挺的灰色高定西裝出現在眾人面前。
西裝是該品牌今年新品，樣式簡約大氣，不過一般人還真撐不起這種灰色，也就只有配上這張清心寡欲的臉才行。
周昕上前兩步，想要跟在老闆身後，壯大他的隊伍。
可沒想到，老闆卻停了下來，扭頭朝她的方向看過來。
喻瑾望過來帶動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齊刷刷地看向她，導致正在走路的周昕一時不知道邁哪只腳好了。
她乾脆停了下來，迎上老闆的目光，想知道他有什麼吩咐。
可他的眼神卻一路向下，在她的鞋上停住，眉頭微蹙。
周昕立刻看向自己的鞋。
黑色的職業高跟鞋上，沾了一粒白米飯。
周昕：……
可能是剛剛着急吃早飯掉在鞋子上的。
社死的周昕在眾目睽睽下拿下了那粒米飯，碾碎在手指里，努力讓自己保持面色平靜。
好在喻瑾也沒在過多的關注她，大家紛紛收回目光，跟在他身後進了公司大門。
周昕佯裝淡定繼續走在喻瑾身後，同時也看清了章陽眼底的嘲笑。
——
周昕提前處理好了日常工作，10點準時主持了圓桌會議，還算圓滿的完成了。
11點半出了會議室，她終於能喝口水，歇一歇了。
好在她在工作上一向謹慎周全，從沒犯過什麼錯誤。
一閑下來，周昕就想起早上社死的一幕。
她這一早晨有多忙，吃飯都是見縫插針吃的，現在還有點消化不良。
像鞋子上黏飯粒這種事他就不能當做沒看見嗎？
這個吹毛求疵的老闆，人無完人的道理都不懂！
況且當時還那麼多人，章陽那個小人幸災樂禍的嘴臉，她現在還記得。
周昕緊緊捏着杯子，就像在掐某人的脖子。
會議結束，大家都累得想輕鬆一下，茶水間陸陸續續地進來了幾個人。
林萌捶腿抱怨道：“我就跟個打雜的一樣，端茶倒水的，好累啊。”
趙紫瑗打開棚頂的吊櫃，踮起腳努力去取拿上面的茶包：“你那算什麼，我剛剛可是全程會議記錄，累死我。”
劉青青個子很高，輕鬆拿下茶包遞給趙紫瑗，聊的話卻跟她們不是一個頻道的：“小喻總今天穿的灰色西裝好適合他。”
周昕正含笑聽着她們的抱怨，突然出現了那個晦氣的名字，心情都跟着沉了沉。
她平時一向不跟人八卦的，今天難得評價了一句：“是挺適合的，性|冷淡風。”
她這句話讓茶水間靜了靜。
周昕眨了眨眼，看着大家驚訝的神色，問道：“怎麼了？”
劉青青率先拍了手，憋不住笑了出來：“昕姐，你從來不跟我們討論這種話題的，真是不說則已，一說驚人啊。”
趙紫瑗沖泡好奶茶，手搭在周昕肩膀上，贊同道：“昕昕，你形容得簡直太精闢了，咱老闆成天清心寡欲的，從來沒聽過他跟女人的緋聞，跟那個……”
小萌神接話：“寺廟的和尚一樣！”
大家笑作一團，直拍手稱是。
趙紫瑗來了靈感，眉飛色舞地說：“你們看最新的那集電視劇沒，女主勾引男主那段？”
一討論這部大火的劇情，小萌簡直要跳起來：“看了看了，太帶感了，男主直接被撩懵了。”
趙紫瑗：“那你們說，如果有個像女主一樣的妖艷賤貨來勾引咱老闆，他會不會很崩潰？”
周昕想起昨晚的劇情，忍俊不禁。
她直接撩起套裝的短裙，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根，模仿着女主角的動作，拋了個媚眼說：“是我這樣的妖艷賤貨嗎？”
大家歡樂地笑作一團，可笑聲持續不到三秒便戛然而止。
幾人看向周昕身後，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周昕順着眾人的目光，轉頭向後。
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喻瑾。
他那雙冷冰冰的眼神正劃過她翹起的臀，落在露出的大腿上，緊緊蹙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