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逛遊樂園

熱鬧非凡的遊樂園中出現着色彩繽紛的活動體。

多見的彩色圖案出現在遊樂園內。人們臉上都帶着笑容，很難在這裏看見一個哭泣的人。小孩子牽着大人的手，在遊樂園中走動。人山人海，人擠人，廣田雅子討厭這種感覺。

對於一個時刻保有防禦意識的廣田雅子來說遊樂園是最糟糕的地方。四處都是人，難以對某一特定目標保持防禦。每個人看上去都可疑，又不太可疑。臉上都是難以接受的笑容，好像是定格在立刻拍照片中的人物。他們是在動，但又好像是在照片的邊框大小的地方在運動。廣田雅子覺得他們的行為十分奇怪，這種怪異的感受讓她不能享受遊樂園的樂趣。

“說是要賠禮謝罪，就帶我來這種地方？”

“這裏可是小朋友都想要來一次的遊樂園。你沒有想要乘坐的遊樂項目嗎？”

作為把自己出賣給壞人的代價，就是來這種地方消費。廣田雅子心裏想，他到底有沒有好好反省，不應該寫一份保證書給我嗎？保證以後不會忽視我的個人權利，肆意妄為之類的事情。還有，我又不是小朋友了，來遊樂園會開心嗎？

巨大的摩天輪，疾速的過山車，清亮的水上滑道，舉槍就射的狙擊遊戲，恐怖刺激的鬼屋……在這些大型的遊樂設施中，小小的雅子也只能那樣小小的。要說她不是小孩子，那麼多拉龍豈不是嬰幼兒了？周圍的景物都在環抱着她，仰起頭看的廣田雅子覺得天旋地轉的感覺。眼花繚亂的遊樂設備，讓她目不暇接。

想要用錢來彌補，哼，看我不花光你的錢，讓你哭去吧。明明只要認真承認錯誤，記住下次不要再犯就好了，卻用這種沒有誠意的東西打發我。好吧，我也不是吃素的。看我，玩個直降一百層，讓你一塊體會一下我內心的憤怒。

“爺爺，我要乘坐那個。”

“可是那個是沒有監護人是不能夠乘坐的。我們還是去一些安全的遊樂項目吧。”

“那麼我們玩，飛躍大峽谷。”

“蹦極有什麼好玩的，不就是跳下去，一下子還要花上幾十塊幾百的。多不划算，我們乘坐小火車頭瀏覽一下風景不好嗎？”

“小火車頭是騙小孩的把戲，座位那麼小，包廂只有電話亭的一半。我們還是玩點老成點的遊戲吧。飛躍大峽谷，這是屬於成年人的遊戲。”

不對吧，能夠飛躍大峽谷的在動物界，只有飛行的老鷹一類的鳥類。人類是不會飛的，過去多少年人們都在陸地上遷徙。多拉龍拗不過廣田雅子，畢竟是為了安撫她的情緒才來到這裏的。要是一味拒絕她的話，小小的雅子心裏又該難受了。

登上200米的高台，多拉龍見到了帶着遮陽鏡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見到他們，心裏犯難，一個老頭和一個小女孩，看起來都不適合刺激的遊戲。一個可能假牙飛出去，另一個或許會大哭一場，真的很麻煩呢。工作人員想起了過去的記憶，他見過一些嚇得尿褲子的人。

“兩人一起算，180。”

開玩笑吧，180，多拉龍想要說出價格不合理，想要拒絕。但是他想到老是拒絕的話，廣田雅子的心情會如何，多拉龍只好答應下來。

想不到小孩子也能夠玩蹦極，還以為他們想着小孩子萬一出意外掉到地上死了，那多可惜。如果是活了半輩子的人，那出意外就不同了，和小孩子只有幾年的不一樣。活了半輩子，要是死了，也基本上和壽終正寢差不多。

調整了一下腰帶，確認繩子沒問題，多拉龍背對着下面跳下去。失去重心的感覺真是討厭，想到只是往下跳就要花這麼多錢，更加討厭了。蹦極的途中，他有點想要哭的感覺，心裏又想起了離自己而去的妻子。當然這些都是表面上的掩飾，其實他心裏害怕的不行，又不好意承認自己害怕了。

機器將繩子卷了上來，多拉龍回到了高台上。他整個人有點呆若木雞的一句話也不說，扶着安全的把手，離開危險的高空平台邊緣坐着。見他一副驚嚇過度的僵硬動作，廣田雅子搖了搖頭。可憐，膽小的人們就是會這樣。

綁好繩子，廣田雅子跳了下去。跳下去，她才感覺到那股可怕的墜落感。身體的血液都往腦門衝擊，她抱着頭搖了搖。心裏想着，要是在這種時候往空中扔個冰淇凌，能不能在自己到最低點的情況下落到嘴裏。廣田雅子一點也不覺得害怕，面對快速移動的周圍景物，她一點感覺也沒有。像是看一卷模糊的錄像帶，廣田雅子眼下能夠看到的事物，皆是如此。

手臂交叉放在腋下，廣田雅子心裏有些後悔。確實從上面跳下來，的確沒有什麼樂趣。只是從上面掉下來，沒有更多姿勢。要是把蹦極和丟飛盤、吃拉麵、放煙花或是其它事情結合起來，說不定會有意思一點。

下一個項目是雙子星螺旋，坐在安全椅上的人會繞着中間的圓柱旋轉，自己坐的椅子還會轉圈。有兩個可動的地方，像是同時自轉和公轉的星球。多拉龍乘坐上雙子星螺旋，心裏不是很滿意。只是坐在上面搖一搖，這有啥樂趣？

一旦機器開始了，多拉龍那種鎮定自若的心理狀態又開始變化了。他急切地想要下去，在圍坐着的八名乘客中，只有他大叫着。本來同行的年輕女孩也想要大叫，可是聽見多拉龍尖叫的聲音，非但沒有喊出聲還覺得尖叫出來太丟臉了。廣田雅子抓着安全桿，沉着臉，他在那裏鬼叫什麼？不能安靜享受旋轉的樂趣嗎？

“你感覺什麼樣？”多拉龍蹲低身體靠在一台爆米花機上。

“也還好，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倒是你在那裏大叫，八個人中只有你叫得哭爹喊娘。好丟臉呢。”

“對不起，連累了你。我們接下來玩點平靜點的遊樂項目吧。我有點受不了了。”

“可是還有一個最經典的遊樂項目我們還沒有體驗。說起遊樂園就會想到過山車。”

聽到過山車，多拉龍心裏還沒有什麼感覺。直到他坐在位置上，才開始害怕起來。

“接下來，我們會慢慢地升上去。然後車子會加速，一圈一圈的沿着軌道快速移動。感到害怕的話，可以提前說。現在我們還可以下車，去玩套圈的禮物的遊戲，或是看海狗表演。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你話太多了。別說了，車要開動了。小心別咬到舌頭。”

當廣田雅子說出這句話，多拉龍心裏感到絕望了。他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害怕這個項目。想着自己忘記帶着紙尿布了，要是別人看見自己的褲子濕了。還是看見一個糟老頭褲子濕了，人們會怎麼想。想起這種丟臉的事，多拉龍心裏開始不安起來。

過山車最討厭的部分開始了，一開始慢慢地行駛起來。多拉龍也隨着移動，一點點恐懼起來。他閉緊嘴巴，告訴自己今天還沒有喝過水。越過了一個坡，多拉龍龜縮着脖子，臉上的褶子皺成一團。這次他沒有叫，聽見幾個年輕的姑娘喊出來了。聽見她們的叫喊聲，才真是嚇人。比起雙子星螺旋那種不分方向，能夠一會看見地面，一會看見天空的遊樂設施，多拉龍現在感覺還好。在他的感受里，這不過是車速開得開了一點。

走下過山車，廣田雅子跳到爺爺的肩膀上。她是個體力充沛的小女孩，還很會跳高。

“哈！爺爺你害怕了嗎？”

“這個還好，剛才我感覺還可以。比起那個多個旋轉的機器，過山車要好一點。”

“是嗎？可是你的褲褲，濕濕的。”

什麼，多拉龍向前挪動腳步，擴大步距。低頭看着自己的褲子，發現是小雅子欺騙了自己。想要訓導她幾句，小雅子已經跑到海洋館的前面。

付下額外的錢，多拉龍跟了進去。裏面是藍色的背景，燈光昏暗，大概是想要給人置身於海底感受。金色的廣田雅子在這裏十分搶眼，多拉龍很快找到她。

“喂，跑這麼快走丟了怎麼辦？”

話沒有得到回答，多拉龍有點意外。廣田雅子正專註地盯着蝙蝠魚。聚精會神的她臉上映照出藍色的光輝。她只有那麼丁點大，和蝙蝠魚起來，廣田雅子更顯嬌小。認真地觀察的模樣中，多拉龍感受到了她獨特的可愛。一動不動的她，連頭髮也沒有絲毫的抖動。身處在海洋館的廣田雅子安靜下來，在這裏的很多人也像她一樣閉口不語。

跟在她的後面，多拉龍感到無趣。他有點排斥長着各種各樣外形的魚類。它們的外形讓多拉龍不適應。安康魚、獅子魚、小丑魚，還有那些能夠看見表面鱗片的魚讓多拉龍起雞皮疙瘩。他討厭奇怪的東西，在他小的時候，魚類可不常見。

趴在一個展示玻璃櫃前，廣田雅子能夠盯着看十幾分鐘。她大概是很喜歡神奇的海洋生命體吧。她總覺得它們有着不為人知的秘密，看它們獨特的外形就會知道。

等到出來后，都已經下午。廣田雅子滿足地從海洋館出來，出來后她就忘記了剛才看過的簡介。小孩子就是這樣，記住的快，忘記的也快。多拉龍有些累了，一上午都在走動，一直站着。這在十年來很少發生，多拉龍多半在家都是躺着睡覺。

“怎麼樣，我們要離開這裏嗎？”

“什麼，這樣就算了。你不是要為上次，擅自做決定賠禮才帶我來遊樂園的嗎？”

“好，好，我知道了。你去玩吧，我在這裏等你。”

“不好吧，你還是跟我一起玩吧。我一個人，孤魂野鬼般遊盪在這裏。旁人看了會可憐我的。”

說不過她，多拉龍只得陪着廣田雅子一路走。他的腳已經酸了，而且感覺身體的能量耗盡，渾身沉甸甸的。

活力無限廣田雅子，指的大概就是她吧。

蹦蹦跳跳，不時扭動着身體，對於什麼都感到好奇。廣田雅子停在一個套圈領物品的場地前。多拉龍付下了錢，廣田雅子玩了一次，套中了一台遊戲機。她把禮物交給爺爺，並囑咐他賣掉的錢歸自己所有。

地上擺着的攤位中，最吸引廣田雅子的是飛鏢攤位。擊中靶心一次，能夠得到神秘禮物。多拉龍覺得神秘禮物的價錢超不過十塊錢。廣田雅子最喜歡有殺傷力的東西了，她看見飛鏢扎中靶子，心中有股說不上的感動。

手指捏着飛鏢，搓動着，廣田雅子比靶子的高度矮一半。她在用心瞄準，多拉龍提着袋子靠在燈柱上觀看。使用左手，快速拋出，廣田雅子一次就命中了紅心。她得到了最高分數，也拿到了禮物。

跑到台階上，廣田雅子迴避着視線，連爺爺也不給看。她想要自己第一個看見神秘禮物是什麼。包裝紙盒中有一個紙質精良的裝線本，是用來寫日記或是拿來看的。因為本子的外皮很漂亮，是多種顏色的卡通人物。她把本子交給爺爺提着。她可不想要拿着本子，影響自己靈巧地行動。

遊樂園中還有投幣式遊戲機，廣田雅子在門口探出頭。走着靈巧且機敏地步伐，廣田雅子像是彈跳的多彩彈力球那般。點着腳尖，移動着左右位置，廣田雅子走了進去。多拉龍有種她是要進入一個充滿怪物和妖魔的洞穴的錯覺。

袋子搭在手臂上，多拉龍換了遊戲幣，一種金屬圓形幣。廣田雅子先玩了幾把射擊殭屍的遊戲。拿着連接着線路的手槍，打擊出現在屏幕上的殭屍。命中殭屍的腦袋，一槍死一個，命中殭屍的身體需要五發甚至一梭子多子彈。廣田雅子明明是打着站立着的殭屍，卻像是身臨其境，一會蹲下來躲避，一會側邊靠着牆壁的樣子。多拉龍見她玩得那麼認真，不由得張開嘴感慨。只是簡單的射擊遊戲，被她那樣用心的玩，似乎變得格外有趣。

投幣籃球機、投幣拳擊測量機、投幣得幣搖搖機……廣田雅子幾乎將遊戲廳的每一個遊戲機都玩了一次。有時她玩了能夠獲勝得到遊戲幣的機器，這樣原先的遊戲幣能玩更多的遊戲。

“玩了這麼久，也該滿足了吧。”

“不行。”

“爺爺，還沒有玩夠呢。我們還要去爺爺想要玩得地方去。”廣田雅子都這麼說了，多拉龍也不好拒絕。他心裏還莫名其妙有點感動，明明一路上都是花着自己的錢，玩不划算的遊戲。

當了幾年的老頭子，多拉龍一直以來喜歡干一件事。他喜歡做生活的觀察者，多拉龍不喜歡參與進生活中。他喜歡觀察別人的生活，喜歡觀察別人的行動。

買了一個雙球雪糕，多拉龍帶着孫女坐在一個乾淨的樓梯平台上。往下看，能夠看見嘻笑着的人們，他們穿梭在各種遊樂設施前。即使天色漸漸暗下來，他們還真是怎麼都看不膩。固定的地方，變換着不同的人物，他們運動着身體形成不同的畫面。舔着雙球雪糕，多拉龍沒有感受到該有的清涼感。回過神，他看見廣田雅子正偷吃着自己的手中的香草薄荷雪糕。見到他注意到自己，廣田雅子張大嘴吞下雪糕的狀態下停頓了一會兒。

“不，我這不是偷吃。我是看見你在發獃，要是雪糕化了，掉在地上多可惜。你說是吧。”

這孩子是有什麼毛病？偷吃，就偷吃唄，為什麼要說得義正言辭。事發有因，讓自己做一件事有理有據的。多拉龍總感覺自己是個容易被女人欺騙的人。

探出頭，廣田雅子站在台階上，“你生氣了？”

“也沒有。我是個默默無語，喜歡安靜的人。”

“沉悶地老男人的角色，你也扮演了許久。還是行動起來吧，好不容易來遊樂園，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廣田雅子一直是個很會勸人的小女孩。多拉龍因為後半句話，心動了起來。他回想起來，也的確是，要是離開這裏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來。

撐着膝蓋，多拉龍站起來，他開始着急了。距離閉館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在太陽落山後，許多遊樂項目都會關閉。多拉龍想起了，剛才看見的畫面。他看見有人在遊樂園中拍照，這件事讓他覺得十分具有意義。

行動起來，他直直的朝目標走去。買了一個立刻拍照相機，能夠直接打印出照片的機器，有着可愛的兔子外形。能夠拍十五張嗎，多拉龍想要拉着廣田雅子替自己拍上幾張。站在人聲鼎沸的遊樂園，多拉龍找不到那個金髮雅子。

雙手捧着相機，他看見一副童趣的，屬於兒童的最佳攝影機會。

五彩繽紛的氣球下，金色頭髮的小女孩仰着頭，似乎好奇地望着漂浮在空中的彩色球。照相機的取景器里，很好的拍下了一圈球和廣田雅子真摯純真的孩童模樣。

“想要氣球嗎？”

看看拿着相機的爺爺，廣田雅子又抬頭看看氣球，她有些懵懵懂懂的。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要。

拿出一沓錢，多拉龍買下了全部的氦氣球。

青的、紅的、白的、彩的，氣球都綁在廣田雅子的腰上。廣田雅子漂浮在空中，她是個身材苗條，受到氣球牽引能夠漂浮在空中的小女孩。

行走在人群中，多拉龍又買了一個雪糕。一手牽着廣田雅子腰上的白色繩子，一手拿着雪糕在吃，多拉龍逛着遊樂園。

漂浮在人頭高處的廣田雅子，她也很無奈呀。說買氣球就買了全部的氣球，還都拴在自己身上，讓自己也像個人型氣球一樣漂浮在空中。雙手插在腋下，廣田雅子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隨着在空中的風和障礙物始於的力，廣田雅子四處碰壁，變換角度。

牽着飄在空中的廣田雅子，多拉龍繼續舔着雪糕，目光發散在這種小攤上。

看來他還是沒有認真反省，讓我飄在上面，自己牽着氣球的白色細繩。他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作他最可愛最難以割捨的親人看待。

飄在空中腰上綁着百十個氣球，四肢耷拉下來的廣田雅子，嘟着嘴巴一副不樂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