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斷湧現的過往
樓外是開闊的空地,前面是堵住視線的高牆。
參加過晚宴后,多拉龍帶着孫女住在了朋友安排好的酒店。
晚上已經到了,到了零點的時間。
夜晚真的好安靜,多拉龍還沒能睡着。廣田雅子倒是很快就在酒店裏睡著了,出門在外,她一直在保持警惕。來到酒店后立刻睡著了,多拉龍心裏想着小孩子真好。很少失眠,怎麼樣都能夠睡着。
坐在客廳里,左手邊是二樓的陽台,多拉龍在那裏想着一些事情。
睡不着覺讓他想起了之前的生活。
在小雅子來到之前,多拉龍一直過着失眠,時差顛倒的生活。白天都在睡着,晚上睡不着,過了一天又因為是零點,有時分不清是一個月裏的幾號日期。
扶養小孩,這件事幾十年前也做過。結果是兒子死掉了。
想到這裏,多拉龍對於自己從前的教育方法產生了想法。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想法是錯誤的?之前,他總是讓孩子選擇自己想要做的事,從不管是否正確。
按照傳統的教育觀念,在他那個年代裏,要把小孩教育成對社會有用的人。團結友善、知學好學、文明禮貌、遵紀守法……像是如此,按照正常的標準去培養小孩。不過,多拉龍是個崇尚自由的人。他認為人活在世界上,應該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
如果活了半輩子,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而該為了什麼努力是件痛苦的事。過去,多拉龍像是依附在別人身上有益菌,心裏總在為了別人的需求而努力。要是他自己一個人,不能想到自己要做什麼,像是待機的機器等待指令。有了老婆之後,他都在為了以後能夠有足夠的錢,瀟洒自在的生活努力。
居住在鬼地方的十年,是可怕的。
腦袋裏空空,多拉龍整天都在耗着時間。失去行動力的多拉龍,無事可做。他能夠想到的都是痛苦的事情。早上吃上一頓飯,下午和中午都沒有胃口。不選擇在晚上吃一頓飯,是由於晚上的餐館都關門了,想要吃上飯不容易。大多數時間裏,他都在一個地方發獃。心裏一直在期待着有人能夠打破這樣的空虛。
睡眠不好,吃飯不好,也不進行體育鍛煉。如此生活,想要身體不差都難,多拉龍處於孤獨的時段中他總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他說得最多的話是,今天還活着,明天還能活着嗎?
想到這裏,多拉龍開始擔心起來。要是自己死掉,小小的廣田雅子要怎麼生活?以後的生活會變得不安定。本來他是想要扶養廣田雅子直到長大,過去的事情讓他出現了動搖。
採取從前的教育方法,讓孩子自己選擇,不做干涉。那種教育方法是對是錯,即使兒子為此死掉了,多拉龍也覺得不算是錯誤的。可是,現在面對小小的雅子,多拉龍開始重新審視過去的教育方法。人死掉是錯誤的嗎,活着就一定好嗎?多拉龍對於生死的理解,和普通人不一樣。普通人認為死一定是件壞事。
只崇拜自由,不應該在乎生死,重點在於享樂。多拉龍很早就決定了生命要如何度過。這次也要讓廣田雅子自己選擇嗎?要是她選擇了錯誤的事情,死掉了,多拉龍覺得自己可能並不會因此傷心。不過要是廣田雅子死掉了,自己又該回歸無所事事,大腦宕機的情況中了。
是啊,在讓孩子自己選擇之前,多拉龍也有提醒過做哪些事會出現危險。連孩子自己也知道做哪些事會有生命危險,即便這樣人還是會像失去智慧那般,
選擇去死。這種怪異的事情,在21世紀也時有發生。
來到了陽台上,雙方放在冰涼的護欄上,涼爽的空氣帶走了大腦運作產生的熱量。多拉龍感覺身體輕快多了,他眺望在遠處。
多少塊玻璃,也會多少個人在房子中。多拉龍討厭居住在人多的地方。在這個世紀,人還是沒能擺脫掉生物的陋習。只要還是生物就不得不面對正常的生理現象。比如,多拉龍一直討厭見到人的原因是他們會帶來危險。
經過發獃、思考、空想、打斷、果斷決定下來的一系列想法后,多拉龍睡著了。
這個夜晚失眠的老人終於睡著了。
即使變化居住場所,到另一個經緯的地區,廣田雅子仍是個早起早睡的孩子。翻身下來,廣田雅子掃視着周圍。左邊安全,右邊安全,她確定周圍環境后,悄悄打開門。在門縫後面,廣田雅子偷偷地往外面看。
沙發上有一個老男人,是我認識的老男人嗎?
不、不,這裏不能輕易相信那就是爺爺。廣田雅子是個有警覺性的八歲孩子。她慢慢地在地上爬過去,雙手搭在沙發背上,漸漸冒出腦袋。偷瞄了一眼,快速俯下身子,廣田雅子模擬着對面有着狙擊手的情況進行着早間練習。
太快了,她沒有看清是不是爺爺躺在沙發上。蹲低身體,廣田雅子走着鴨子步,挪動到儲物櫃。拿出裏面的食物吃了起來,都是從宴會上打包的。她打算先吃一些食物,再做最壞的打算。扳開易拉罐拉環,廣田雅子喜歡在吃完飯後過一段時間喝上一杯。
空了的易拉罐,拿在手裏,廣田雅子心裏有了想法。現在自己穿着拖鞋,行動起來不方便。換上自己的運動鞋,廣田雅子躲在離門最近,能看到沙發的地方。
拋出易拉罐,讓罐子掉落的巨大聲響,來讓那人現出真身。
噹啷一聲,多拉龍被聲音吵醒。升起的陽光讓他燥熱起來,再加上刺耳的一聲。多拉龍很快就坐了起來,廣田雅子正好看見了。從躲在牆邊的位置出來,廣田雅子走了過去。
“爺爺,你醒來了?”廣田雅子雙手後面還藏着一瓶酒,要不是爺爺,她就扔過去馬上跑掉。
“對。我是醒來了。”多拉龍看見了地上的易拉罐,還看見了她穿着運動鞋在房間裏。
“那瓶酒是給我喝的嗎?”多拉龍接過酒瓶,在杯子中倒了一點。
說實話,他並不喜歡喝酒。想起來,自己好像沒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從意識到自己是個沒有人要的孩子開始,多拉龍一直無法培養出自己的喜好。烈酒很濃烈,讓多拉龍一下振作起來。
“今天,我帶你去個地方,見個老熟人。”放下杯子多拉龍說。
睜大眼睛,眨動了一下,廣田雅子還是那樣目光炯炯有神。
路上乘坐了雙層公交車,搭乘了地鐵,然後他們來到了一個有別於城市的地方。在一個偏遠的郊區,路上能看見一些未建成的房子。廣田雅子注意到那些住戶都為自己家留了大院子。一個院子的長度能有幾公里。小小的雅子需要很多步才能從一戶人家的院子移動到另外一家人的院牆外。
前面的爺爺腳步這麼快,他是不知道自己的步距有多大嗎?要說快,也不是很快,能夠讓自己跑動起來去追趕。但是,自己這麼走着,又會落下20米的距離。爺爺他這是要幹什麼,造反嗎?廣田雅子突然感到一種冷落,讓人有些心寒。
經過了半個小時,爺爺在一戶人家的門前等着。廣田雅子不緊不慢的走過去,她倒是沒有累。不過心裏對爺爺今天的態度有些起疑。廣田雅子剛一走到門口,爺爺按了門鈴,也不與人搭腔。
門口的監視器錄下了兩人的畫面。廣田雅子注意到了那個黑色的多層鏡片。點着腳尖,歪着腦袋往攝像頭那邊看,廣田雅子可愛的模樣被記錄了下來。
步行了一段路程,一來到兩層別墅的門口,有個男人出來迎接他們。那男人臉上堆笑,是個四十五六歲的人。廣田雅子注意到他已經有些白色的短短的頭髮。那個男人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他的牙齒像是三角形的,有種賴賴的感覺。當那個人笑起來,給人變態般噁心的感覺。
真的嗎,廣田雅子抬頭看着爺爺的臉。爺爺他真的要讓我看見這種人。
“有失遠迎,大老闆能到我這裏來,真是榮幸。”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把人往家裏攬,地九蛇招待着客人。
“哪裏的話,我也很多年沒有見到你了。到以前的地方,發現你已經不住在那裏了。想不到你自己找人修建了房子,在郊外環境這麼好的地方。”多拉龍始終是個看人不準的人。
一面引導着客人進來,地九蛇介紹着房間的功用和擺設。
聽了后,廣田雅子就知道了那是成年人的客套話。他們後面的話,恐怕是吃了沒有,要是沒有吃的話,就在這裏吃一頓。要是對方拒絕,就會問到底是什麼事來找自己,一點也沒有女生們聚在一起閑聊的氣氛。男人們會聚首,大多都是要說些嚴肅的事情。
“正好到了午飯的時間,吃了沒有?”地九蛇問了問題。
“還沒有,先帶她去吃飯吧。我想要和你說些事。”
“哦。我們兩個聊?”馬上反應過來,地九蛇招呼人帶小雅子去餐廳。
手沒有碰到廣田雅子的背後,女僕在後面推着,像是飄在空中的氣球氣流,讓她往前移動。廣田雅子在離開會客室前,往爺爺那邊看了一眼。她的心上躥下跳,好像有一件令人難受的事情要發生了。
跟爺爺說話的地九蛇,看起來不是個好人。總讓人覺得他老奸巨猾,內心像是多年經營的油炸店,滿是油膩污漬。廣田雅子討厭地九蛇這個人。
事情談了兩個小時,廣田雅子在房間裏等膩了。她自己走到房間外面。中午吃飯的時間也沒有見到他們過去,到底在談論什麼事情?小小的廣田雅子有到房間裏,她想要聽聽爺爺要和那個人談論些什麼事情。
當她在場,他們兩個人立刻就不說話了。
“雅子,你還是去外面玩一會吧。我們現在談論着大人之間的事情,你聽了也會覺得無聊。”爺爺這麼對小雅子說,她也不好說什麼。
見到爺爺,也不過一個月的事。廣田雅子還不能完全相信他。手背在後面,廣田雅子還記得剛才在會客室里的討厭氣氛。
高高的土坡上,廣田雅子行走在上面。她眺望着地九蛇的住宅,外面是莊嚴的歐洲式建築風格,可是裏面的人卻讓人十分討厭。呈夾角的土坡,兩邊都是斜坡,廣田雅子在上面抓着手腕,綳直腿一步步走動着。
在這片住宅區,有建了一半荒廢在那裏的院子。廣田雅子來了興緻,她是個不愛為了煩惱而花心思的孩子。撿起地上的亞克力板,廣田雅子坐着它從土坡上滑下去。板材的邊緣沒有抓手的地方,她從滑板上落下,摔在土地上。
滑沙的奇妙感覺,讓廣田雅子很快樂。人們通常都喜歡簡單的快樂感覺。
從滑板上摔下來,揚起了沙子。沙子的滾燙感覺,能夠讓人體會到陽光的味道。廣田雅子快速竄出瀰漫在五米範圍內的沙塵。
好險,好險,差點就讓沙子鑽入我肺里了。要是小小年紀,得了塵肺,那就不好了。廣田雅子是個注重健康的好孩子。跑進荒廢的院子,長達80米的院牆,有個缺口,看起來是壘牆到一半就停下了。廣田雅子靠近只有架構的房子前。
作為小孩子,廣田雅子覺得這裏要是能夠用來當做秘密基地,該有多好。想到要是自己離開,卻不能夠把這裏帶回去,心裏覺得有些可惜。房子的外牆是灰白色的,多處都沒砌完。廣田雅子走進房間,樓梯沒有扶手,能夠從鏤空的樓梯看到房子外的情況。看見這樣的幾何立體線條,廣田雅子產生了一些非現實的異樣感覺。
坐在二樓的房間邊沿,廣田雅子搖動着雙腳。房間有頂,可是沒有外牆,地上是些細碎的水泥塊。廣田雅子坐在這個荒涼的地方,心裏更加不爽了。爺爺真是的,都不理我,自己一個人和別人聊。要不我還是先回家吧。
想到這裏,廣田雅子心中一陣難受。她已經沒有能夠歸去的故鄉了,即找不到家,也找不到家人。要是連爺爺也不要自己了,身無分文要怎麼生活下去。母親留下的錢都還在木布奇奇,自己卻在阿里木木。
家庭環境不能提供安定的感覺,待在這種家庭的小孩,生活一定感到很辛苦。廣田雅子在心裏這樣想着,搖動着雙腳,雙手撐在樓板上。她從二樓跳下去,落在土地上。她不想為自己增添煩惱,要是爺爺不要自己了,她也要高高興興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