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回 蒼狼子孫（上）

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時值隆冬，山寒水冷。

今年意外的冷，牛羊受凍，怕是凶年。

於是，接下來有的忙了。

突厥的子民們紛紛請願，意欲預備遷徙，這可愁壞了沙缽略可汗——他成日地扶額思索，是奶茶也喝不下，湯餅也吃不了，只是發愁。

如若輕易遷徙，難免誤了戰機——突厥人不懼冰霜所阻，可中原人怕；這是蒼狼子孫們的戰爭藝術，是祖先傳承下的優勢，丟不得。

倘若為了遷徙而休戰，致使陳隋聯軍捱到春暖雪融……

沙缽略可汗想都不敢想。

“麟，”沙缽略可汗不復徘徊，蒼狼似的綠瞳周遊不定，終於鎖定在一人身上，“前線戰事如何？”

匍利羽·麟聞言，上前一步，輕吻過了可汗指節，而後橫拳當胸，上報道:“雙方攻守之勢相持不下，邊軍戰事吃緊，鷹師敗退一節，隨後虎師補上，終於擊退陳隋聯軍；現今陳隋聯軍紮營于貝爾湖周邊，再不妄動。”

“嗯……很好，很好，”沙缽略可汗點了點頭，臉面上卻毫無波瀾，甚至有些嗔色，“那個賀魯家的販子，還是找不到嗎？”

眾人心知可汗所說的販子是個叫賀魯·無憂的，前些年竊聽得突厥阿史那皇族機密，而後竄逃，至今無蹤。

“尊崇的蒼狼子民——沙缽略可汗大人，”葛羅枝牙·雷俯身，吻了可汗的手指，昂起首來，“葛羅枝牙部族的爪牙打探到，那個賀魯·無憂，現今已然逃至中原……”

“嶺北，還是江南？”沙缽略可汗雙目一??，惡狠狠地凝視着雷，“非得要我問你，才肯說嗎？！”

“是、是……不是，不是！”葛羅枝牙·雷又是點頭，又是搖頭，“他，現在江南……建康！陳國建康城！”

“無妨，已是天涯海角了，我沒那興頭兒跟他耍子，”沙缽略可汗將狼爪似的鐵手摁在雷的頭頂，將他生生提起半截，而後俯身直視着他，“我倒是很有興趣，聽聽你是如何出師不利的……”

葛羅枝牙·雷，乃是葛羅枝牙部族族長，現今統率鷹師，下轄萬夫，然而首戰不利，敗於陳隋聯軍之手。

雷驚恐萬狀，牙齒嗑嗑相擊，他回復道:“隋國驍騎尉中，有個名叫獨孤緒的，乃是長孫將軍首徒，箭術高明得緊——旗開響處，五發連珠箭……擊落我軍六人……還……還擊倒了鷹師軍旗……”

突厥士兵熟習草原作戰，是以不乏神箭手，然而獨孤緒五箭射殺六人，順帶擊倒戰旗，未免過於神妙。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這次，就連沙缽略可汗都微微變色，額角青筋暴起。

雷繼續說道:“陳國龍翊軍統帥，叫逢臨的……將鷹師副攻手摩卡……殺了……”

“那有什麼稀罕？”匍利羽·麟抱臂笑笑，“摩卡學藝不精，命喪敵手，沒甚麼可惜。”

“可是……摩卡身居軍中，全軍的正中心！”雷回首看向麟，滿面驚惶，好似回憶起了什麼噩夢一般，“那個逢臨……殺了一道……統共不下三十人——每名士兵身着重鎧，卻尚且被逢臨攔腰斬斷……”

沙缽略可汗瞠目結舌，一怒之下，竟爾捏碎石椅一角，他臉面漲紅，狠厲問道:“這個逢臨，他是何方神聖？”

“最可怕的便是……在下諮詢過百曉生，他說……”葛羅枝牙·雷吞口涎唾，面色如灰，雙目空空，“逢臨身世，一律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