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 江水洶急
虞江邊亂成了一鍋粥。很快，那隨來保護夜長安的幾人便現身出來，提刀在外趕開人群。忽而又不知由哪裏冒出來一群胡人，前呼後擁着一個髯須大漢，那髯須大漢聽聞有同伴在人群里與人打鬥，大手一揮，便也叫好些胡人在外沖了進去。這便使得人群更加慌亂，漸漸蔓延至附近商販也亂了起來，越慌亂越擠，越擠逃去越慢，那用來表演的十數馬匹終於亦是受驚，陸續脫韁而去，使得好幾人被撞得撲倒在地。
人群被硬擠了過來，端木璃更是大慌，她年歲不大，皮膚極好，臉上本不需抹粉，但卻被夜長安那髒兮兮的鞋底在上面踩了好幾個腳印，不由大怒，見還敢踢來，一手抓下，就要把他扯下來。
夜長安憤道：“你往哪裏抓？”那正是褲襠，端木璃臉蛋一紅，但哪還顧得上這些，兀自不鬆手。夜長安叫苦連天：“別，別，褲子要掉，褲子要掉啦...”端木璃拉不下來，索性抓着那身衣裳，爬了上去。夜長安罵罵咧咧，一掙扎，那僅被麻石支撐的柱子便晃來晃去，遂不敢亂動，任由她爬來，但卻於事無補，那柱子終是尾重頭輕，支撐不住，朝側要倒。
兩人登時“咿咿呀呀”在上空齊掉了下去，但恰逢幾匹脫韁馬匹打此處過，雙雙肚子朝下，橫掉在了一馬背上。端木璃馬術精湛，卻先落下，正被夜長安壓着，翻不了身，忙道：“你鬆開，先鬆開，叫我翻個身。”
夜長安沒騎過馬，見得馬匹胡沖亂撞，自身頭腳與周遭事物一擦而過，心下大慌，哪敢鬆手，非但不聽，還死死地緊貼馬鞍，反越抓越實。兩人一個叫“松”，另一個越是抓緊，不一會，那馬匹被一小攤的雜物阻擋，急拐了個馬頭，又遇着幾人奔來，嚇了大驚，衝上了堤壩，馬失前蹄，連人帶馬掉入江中。
那虞江水勢洶湧，端木璃不會水，慌亂下便死死地箍住夜長安脖子。夜長安水性極好，但被一直摁住，施展不來，也忙叫“松”，反倒被越抓越緊。
不知掙扎了多久，待端木璃灌滿一肚子水后便昏死了。夜長安這才得以喘息，一手反扣她脖子，但這時精疲力盡，水勢洶急，根本無力再游回岸邊，惟保持不沉，任由水流往前沖走。
順流而下，兩人終被衝到一處灘涂，夜長安一探端木璃鼻息，不帶喘的，忙朝那嘴裏吐氣，雙手還不住朝那胸口擠壓。不多時，端木璃終迷迷糊糊醒來，發現他雙手剛由自己胸口移開，便又將臉貼來，眨了眨眼，登時惱羞成怒，一巴掌呼了過去。
夜長安耳朵嗡嗡作響，不由怒了，怒道：“你瘋啦，好心救你還要打人！”
端木璃發瘋似的大叫：“你這登徒子，打你便是輕的，竟敢輕薄我！”又是一巴掌要打，夜長安一手抓去，喝道：“小丫頭片子，老子還要輕薄你？再動手我可不客氣了！”端木璃本羞憤至極，聞說得難聽，委屈難抑，一時竟是忘記會武，眼睛一紅，哇哇大哭。
夜長安甩開她手，道：“哭，哭罷，再哭將惡狼引來，看不把你吃嘍！”見反哭得愈發大聲，心想：“這丫頭是塞外的，定是見多了惡狼。”又道：“哭，再哭，天色愈暗，搞不好一會連惡鬼也要引來！”
端木璃吼道：“你，你騙人！這世間哪來惡鬼！”但那目光卻忙朝四下望去，只見江邊一側望不到盡頭的荒山野嶺，天色已暗，眇眇忽忽，加之全身濕透，一點微風拂來，頓覺陰風刺骨，不住哆嗦，不由連哭腔都有些顫抖起來。
夜長安有意嚇她，心頭髮笑，道：“你來自塞外，當然沒見過惡鬼了，但卻不知中原之事，就沒承想為何遍地道觀？那還不是惡鬼太多，才有那麼多道士了。”站起身子，轉身去了。
端木璃慌了，忙道：“你要去哪？”
夜長安道：“當然是尋路回去，難道還在這裏過夜，你再不起來，我可是不等了。”
端木璃忙爬起，卻沒跟上，急道：“要不..要不就在這裏等着，他們指定正沿江搜索咱們，想來一會便要到了呢。”
夜長安頭也不回地道：“你要等便等，反正我是不會等的。”
端木璃訝道：“為何？”
夜長安道：“若是沒等着又待如何？我不願將命運交由他人，不然早死去多時了。”端木璃朝四處張望了幾眼，朦朦朧朧，一人哪敢待，見得背影漸遠，一跺腳，無奈跟去了。
兩人直行到了天黑，仍在山道中，越走腳下亂草越長，端木璃腳步一頓，慌道：“要不..要不倒回江邊去罷，指不定他們這會便該到了呢。”
夜長安頗為懊惱，放眼道路崎嶇，亂石嶙峋，哪曾想竟是這麼個鬼地方，但這時依言倒回去又覺着沒面子，道：“你要回便回，我是不倒回去的。”端木璃氣急，罵罵咧咧地跟着。
兩人又不知前行了多久，方轉過一小山坡，忽見東南方隱隱有着點點燈火，皆大喜，夜長安道：“那邊有人家！”加快了步伐。
端木璃又冷又餓，氣力本不足，這時倒也腳下生風，但見那燈火相隔甚遠，走了好一會仍是閃閃爍爍，始終瞧不有房屋輪廓，不由怕了，一陣陰風吹來，全身一個哆嗦，恰逢腳下一山鼠竄過，猛吃一驚，腳下一軟，一屁股坐倒在地，“啊”的大叫了一聲。
夜長安登時被嚇了大跳，一矮身子，道：“怎麼？怎麼？”他本就覺着邪門，忙朝四下張望，待問明白后，氣不打一處來，罵罵咧咧。
兩人繼續前行了一段，時值深秋，衣裳濕透，又冷又餓，見那燈火依舊遙遠，加之腳下疲憊，便先在一山石上坐下歇息。夜長安由懷中掏出火摺子，尚可使用，便想着在附近尋些柴火，方起身，便察袖口被緊抓，不滿道：“還真怕鬼了不成，便去尋些柴火..”卻是不聞作聲，看去方見，端木璃眼睛眯下，雙頰撲紅，身軀搖搖欲墜，惟一隻手死死抓着自己，往額頭探去，灼熱滾燙，竟是發起燒來。硬掰開了那緊抓着的手指。
端木璃迷迷糊糊，微啟唇反覆道：“不要..不要丟下我..”夜長安逕自去了，在附近撿了些柴火才倒回來，燃起篝火后，扯開她腰間束帶，雙手便要將濕衣服扒開。端木璃驀地一瞪眼，雙手朝他抓下，駭道：“你幹嗎！”夜長安道：“你說呢？”將那抓着的手甩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