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回、焚覽樓綁帝出宮,擊花鼓唱日月歌

第27回、焚覽樓綁帝出宮,擊花鼓唱日月歌

火苗落在黑色的油脂上,驟然騰起巨大的火焰,火焰順着油脂爬上欄杆,攀上龍柱,燒上大梁。幾名手無寸鐵的禁軍衝上去,想要阻止,卻被這突如其來的烈焰吞噬……

順德十年,青陽一月二十四日

訣安城,訣安縣,皇宮

子正一刻?未央

梅名字順着麻繩極快地滑到萬覽樓的飛檐上,落地的瞬間還踏碎了兩塊琉璃瓦。樓上的兩名符離立即伸手將他拉上去,周玉明見他上來立刻下令:“焚樓!撤!”

下令的同時,他開始朝樓下奔去,皮靴毫不留情地踏過掉落在地的捲軸,發出竹料破裂的澀聲。崔鼎一手持槊,一手挒着菁帝,快步跟上周玉明的步伐。

兩名符離手持長刀,走在最前面,他們沒戴護臂,將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古銅色的手臂——為了方便潑灑猛火油,他們將護臂摘下,丟在樓上。

一名符離從腰間摸出火摺子,吹起火苗,丟在滿是黑色油脂的地板上。

此刻的滿玉樓已成了人間煉獄,朦朧的黑煙直衝天際,火光幾乎能夠映紅了訣安城。烈火沒有絲毫憐憫地吞噬人和樓體,黑煙籠罩了整個樓閣。

不少使節被烈火逼到沒有牆壁、只有欄杆的樓台,幾名禁軍身上粘了烈火,正嘶嚎着打滾奔逃,還有幾個士兵正在樓上搶劫傷員。

那些僥倖逃出來的大臣、禁軍都灰頭土臉,逃到樓外卻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

從樓閣騰起火焰,到眾人一窩蜂似的逃竄出滿玉樓,只用了短短五個彈指。而樓上沒有跑出來的人,怕是凶多吉少。

一身塵土的何燁熠跑出樓外,望着那被火焰燒掉大半的樓層,一轉眼睛,放棄了剛才一閃而過的“東登”念頭,立刻開始召集禁軍,對他們下令道:“速速擒敵!立刻把皇上搶回來!”

禁軍們面面廝覷,沒有一個敢吱聲的。幾乎所有人都被剛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嚇破了膽子。

“大人,兵器都沒了,沒法攔啊。”

一個伍長低着頭悻悻說道,何燁熠眉頭一皺,發現士兵們都兩手空空。他這才想起來剛才來援的禁軍為了保全菁帝的性命,已經將兵器丟在了樓上。

他很想大笑,菁帝自作聰明,給禁軍放假,結果倒讓曌人劫走。皇上被劫走,這菁國的萬里山河,不是讓列國瓜分,就是被曌國一家獨吞。

“大……大大大……大人!快看!”

禁軍士兵們已經開始哆嗦,而幾名剛才險些被火焰燎到的士兵精神崩潰,癲狂地大叫起來。

何燁熠有些疑惑,不知道這些禁軍為何如此,但他卻從剛才開始,感受到了一種灼燒之感。

何燁熠回頭看去,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萬覽樓猶如一個巨大的火炬,正在劇烈的燃燒。烈火和黑煙肆意在樓體的各各角落蔓延,火勢比滿玉樓要兇猛一倍,不,是十倍!

儘管隔着很遠,但何燁熠依然能夠看到萬覽樓從窗戶和樓台咆哮而出的火焰。

滿玉樓里只有一層燒的厲害,而萬覽樓幾乎每層都被符離潑灑了猛火油,一點點火苗落在上面都會引起水澆不滅、兇惡無比的烈火——這就是符離們撤退時的掩護。

區區兩座樓閣,燒就燒了,再建就是了。但最讓菁國大臣惶恐的,是要將被賊人擄走的皇帝解救回來,可眼下,他們根本沒有可調之兵。這讓他們無從下手。

整整三個彈指,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他們猶如木俑,

一動不動,直直的看着那燃燒的樓閣,所有人都被這變故嚇傻了——菁國之國威,徹底的沒了!

直到幾名大臣近乎絕望的怒吼在院子上空響起,眾人才如夢初醒,七手八腳去救傷員、取兵器。

太子少傅劉懷在樓外尖叫着喊道:“天吶!那是什麼東西!皇上呢!你們快去斬賊啊……”

“猛火油……”

常年在談判桌上打交道的中郎將和榮立在樓外,嘴唇顫抖着,哆嗦出這幾個字。

溫訣安獃獃地立在滿玉樓下,耳邊滿是寒風呼嘯的聲音,她抬頭看向那衝天的火焰……

菁國皇宮?南門

子正一刻,三盞茶

原本寂靜的南門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守衛的呵斥聲立即響起。

“什麼人!”

“站住!站住!”

“站住!別再上前了!”

“站住!”

符離們推搡着菁帝,緊緊跟着周玉明的步伐,徑直走到南門。南門的禁軍守衛雖然被宮中突如其來的大火所嚇到,但沒有一個人擅離職守,反而提高了戒備。

他們見到全副武裝的符離和突厥人,立即進入戒備狀態,對着符離們高聲喝道“站住”。而符離們沒有絲毫畏懼,那兩個沒帶護臂的符離拉住菁帝,其餘人繃緊神經,等待命令。

一名穿金甲的禁軍將長槍豎起,高聲厲喝道:“站住!別再過來了!”

“動手!”周玉明聲音有些沙啞。

兩名符離兇狠地衝上去,他們之前被周玉明派往萬覽樓,所以還有弩箭。符離們沒有一點拖泥帶水,兩把弩機同時發射,準確地射倒兩名戎裝禁軍。

崔鼎和梅名字緊隨其後,朝着禁軍們衝去,守備的禁軍發聲喊,與兩人纏鬥在一起。其餘符離們看了眼周圍的狀況,迅速上前幫忙。

“不許你們傷了朕的兵!”

菁帝大喊一聲,卻被身旁的符離用刀柄狠狠磕了下腹部,後者吃痛,哀嚎了一聲,便捂着肚子矮下身子。

周玉明看了眼菁帝,衝上去用敲棒敲翻一名禁軍,周圍的符離們立即圍上去,舉着長矛、橫刀亂捅。不到兩個彈指,那剩餘的六名禁軍便被符離的刀尖和步槊刺破鎧甲,砍翻在門洞裏。

“全是花架子。”梅名字將砍瓢了的長刀丟在地上——卻才一刀砍在禁軍的金盔上了。

他接過崔鼎遞來的長矛和橫刀,看向鎮定自若的周玉明,後者正揪着菁帝朝宮門外走去:“動作再快些!不要等他們反應過來!”

符離們吼聲“喏”,便立即跟上他的步伐,兩個符離在宮門口潑灑了些猛火油,扔了個火摺子引燃,揚長而去。

“龍鳴他們怎麼辦?”崔鼎提着步槊走到周玉明身旁,斜眼看了下菁帝,再次發問:“難不成他們要吸引禁軍的注意力?”

周玉明搖搖頭,將贔屓敲棒別在腰間,開口道:“宮裏那兩個'大火炬'夠他們折騰的了,放那個火,就是讓他們撤。”他突然立住腳,看向周圍。

此時他們已經走出宮外,正好立在入宮的玄武水橋上,過了玄武水橋,再過五個坊,便是菀香鋪。只要入了菀香鋪的地道,那就是魚入大海,虎歸山林,菁人再別想找着他們。

“可惜那條細犬,瞎里了。”楊澤嘆了口氣,將手中的橫刀攥緊了一些。

“這邊。”周玉明一指東側,領着符離們疾步走去。

這時菁帝突然開始掙紮起來,他身旁的符離險些讓他掙脫,一個符離怒氣沖沖,照着菁帝面門便是一拳。緊接着,兩名符離走過去將菁帝身上的黃袍撕下。

周玉明沒有管他們,眼下他們有的是時間。反正宮中的禁軍們本身也不多,再讓猛火油一燒,更兼得他們兵器沒了,根本沒法來阻止他們。

符離們大步流星地走下玄武水橋,雖然他們身穿鐵甲,但腳程仍然極快,被撕下黃袍、發簪散落的菁帝必須竭盡全力才能跟上。

“老頭兒啊,別怪我們,你命里就該着有着一劫。”楊澤推了一把菁帝,看看街道兩旁的大圓燈籠。

梅名字哼了一聲,頭也不回,衝著前面道:“我們這些兄弟,願意捨得一身剮來此,都是因為你。”

正說著,眾人卻聽見不良和武侯的篩鑼聲。他們上司發現宮內那兩道衝天的濃煙和烈焰,便極快地召集手下,命令他們加強防範。

“他娘的。”符離中有一人罵出了聲。

周玉明眯眯眼,從身旁的符離手中接過陌刀,對符離們下令道:“戒備!”

符離們立刻做好戰鬥的準備,突厥人和比詹也照貓畫虎的矮下身子,握緊彎刀。

另一側的不良隊伍正浩浩蕩蕩的巡街,不良帥下令,讓大隊變十隊,分散開巡邏,而自己卻握着長棍立在一邊。

小巷的前面突然傳來兩聲慘叫,那是剛剛過去的兩個不良人。不良帥面色陡變,急忙探脖子去看,可視力在黑暗中無能為力,腳下被石磚一拌,整個人登時摔趴在地上。

與此同時,一個影子突然從路旁的陰影里站起來,不良人們一驚,紛紛抽出腰間鐵尺。這時陸陸續續又有十幾個影子紛紛冒頭,簡直是陰間來勾魂的惡鬼。

不良人們膽怯地停住腳步,想要往回跑。兩把短弩一動,登時幹掉了兩人。一人急忙要高喊示警,頭頂卻突然飛來一支弩箭,從他的天靈蓋刺了進去。

此刻,剩餘的不良人都炸了窩,叫聲、鑼聲不絕於耳。

影子們立即亮出兵刃,朝着最近的不良砍去。那些不良人哪裏見過如此場面,猝不及防,被符離們砍倒,血花四濺。

這些符離簡直就是一群地府爬出來的鬼魅,正在瘋狂屠戮着手中只有長棍、鐵尺的不良。而崔鼎和梅名字架着菁帝,躲着一處木屋裏,等待着外面的符離為他們清出一條路來。

“兄弟們,上!”

一隊離着近的鋪兵聽見叫嚷聲,立即趕來馳援。可見到滿身血污、身着黑甲、正在屠戮不良人的符離們,登時被唬破膽子。

一名符離注意到了他們,舉起雙斧衝過去,鋪兵們沒有絲毫抵抗,紛紛大叫着逃竄回去。

這個變故實在太快了,被符離們圍住的不良們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獃獃地望着這一切發生。只有一名不良人掄起長棍,怒吼着,悍然反衝過去。

“噗”的一聲,一支弩箭射入他的眼窩,柔軟的眼球霎時爆開,血漿和白液噴濺旁邊的不良帥一身。

不良帥拚命用手去抹着面頰,瘋狂地大聲叫嚷,然後叫聲戛然而止,眼窩裏也嵌了一支弩箭。

一名符離邁過屍體,嚼着薄荷葉,神態輕鬆地把一把空弩機扔到一邊。

到了這時,剩餘的不良人們才如夢初醒。尖叫聲再次響起,不良們瘋狂的想要逃竄,局面登時混亂不堪。一個不良帶頭鑽進一條死巷子裏,緊接着,殘餘的不良也跟上他的步伐。

等他們發現不對時,可巷子口已經被控制住了,誰往外跑,就是個死。

“統統殺了!動作要快!”周玉明提着滿是鮮血的陌刀,朝符離們下命令。

一名符離收起橫刀,走向木屋,去叫崔鼎和梅名字。而周玉明攥緊了陌刀,和符離們衝進巷子,對着不良們一通亂扎,短短兩個彈指,巷子裏再沒有了聲音。

周玉明伸手擦擦臉上的血,跨過兩具屍體,正要對符離們下令,可卻聽見一陣陣隆隆的鼓聲——這是菁國皇宮的金鼓,只要敲響,所有在訣安城的官員便要立即返宮,聽候聖旨。

“速度加快。”周玉明眯着眼,雖然金鼓響了,但以他們的速度,禁軍們連他們的腳印都看不到——從一開始,他們就慢了。

符離們動作很迅速,立即有四名符離持長刀走在前面探路。梅名字立即將菁帝的通天冠取下,同時躍過屍體,撿起地上的一把鐵尺。

菁帝的目光一直集中在周玉明身上,從始至終面無表情,直到梅名字再次推搡他,方才開口:“你真是周永安的兒子,有點本事。”

他又回頭看了那些突厥人一眼:“帶着這些草原蠻子……你幹不成大事。”葉戶安上前打了他一巴掌,厲聲道:“我殺了你!”說著,要拔出腰間的彎刀。

“放肆!”周玉明立即呵斥她道:“我要的是活人!”葉戶安咽了口唾沫,皺着眉頭退後幾步。而菁帝幾時受過這樣的氣,正在一旁破口大罵。

周玉明斜眼看了他一下,腳步依舊不停,同時對崔鼎下令:“看好了他,我們在前面路口與龍鳴回合,切不可出了差錯。”

崔鼎點點頭,身旁的梅名字對符離們一招手,又有兩個符離跟上他的步伐,到前面去探路。周玉明將陌刀扛起來,領着符離們疾步快跑。

子末

皇宮?西直門

一個長臉官員急匆匆的從宮門外跑出來,手中緊緊攥着把寶劍。守門士兵一看臉,認出是龐太師,龐德。他經常通過西直門往返皇宮和外宅之間,負責教皇子詩文。

可是今天過後,他就只能教一個最小的皇子了。西直門內,大火還在燃燒,將萬覽樓徹底吞噬,而滿玉樓的各各樓層已經全部着了,此刻,這皇宮已經成了訣安城最明亮的地方。

何燁熠和劉懷等人正一籌莫展,見他來了,沒有幾個人吱聲。

“皇上被擄走了!皇室十不存一!”見到龐德,劉懷痛哭流涕,立刻叫嚷起來。

龐德臉色大變,這到底是哪裏的神仙,竟然能殺入宮裏,帶走菁帝,屠殺皇族,這是何等的膽大妄為!

但他沒有來得及出聲,因為這時何燁熠開口道:“各路武侯、不良、鋪兵正在大肆搜捕,相信會有收穫,另外,金鼓已然敲畢。”

龐德用力攥緊拳頭,還是沒作聲,但他的表情和剛才已經不同了。

不遠處有發生一陣騷亂——七八名禁軍正在全力捕捉一條白毛細犬,可那細犬左躥右蹦,眾人莫想捉得他住。

龐德心中湧起一陣厭惡,不自禁地將鼻子高高聳起。

“我懇求何將軍立刻帶禁軍去救駕,要不老臣這心中……”劉懷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道。

何燁熠連忙附和道:“是是是,此刻正是我等儘力時刻,我便是肝腦塗地,也要將皇上全須全尾的帶回來!”

他眼神一變,立刻對遠處的和榮喊道:“和大人!快與我前去救駕!”

和榮聽見這一聲喊,心中一驚,想到之前符離的兇惡,他不免生出退縮之意,連忙要和何燁熠打哈哈——皇上沒了還可以有新的,命可就只有一個。

菁朝中的老臣、忠臣基本都老的老,死的死,整個朝廷,忠良之輩少有的很。菁帝一被擄走,這些大臣將軍都慌了神,甚至沒有人領着殘餘的禁軍前去救駕,而是寄希望於那些不良、武侯。

正值此刻,一個身穿胡服的人走過來,一揚手中的長弓:“我帶二十禁軍,前去救駕。”龐德定睛一看,來人是公主溫訣安,連忙勸道:“不可!皇室本就……”

“微臣願與公主同往!”何燁熠立即大聲打斷龐德的話。

何燁熠明白,此刻周玉明和符離們正進行到最重要的一環,決不能出差錯!無論這個溫訣安想要幹什麼,只要是涉及阻礙周玉明,他便不能讓她得逞。

事急從權,逼急了,他也不是不能殺一個公主!

龐德抿抿嘴,乜了何燁熠一眼,隨後轉身對溫訣安道:“既然如此,那臣也願同往!”

何燁熠不禁暗罵一聲,這個龐德真是礙事!這個時候,去的人越多,對周玉明等人越不利。

他不禁朝地上啐了口唾沫,一旁的溫訣安將豹皮箭袋整理一下,對兩人道:“必須迅速斬賊!宮門外有戰馬……”

何燁熠表現的心急如焚,不等她說完,便奪過身旁禁軍的長槍,衝到宮門外。龐德眉頭一皺,似乎覺得有些不妥,但也立即跟上何燁熠的步伐,衝出宮門。

溫訣安沒有什麼表示,繃著俏臉,翻身上馬,不顧身後的禁軍,立即揮鞭驅馬狂奔。何燁熠沒料到溫訣安如此行事,不禁愣了一下,但也緊緊跟上。

宮中的兩座樓閣還在劇烈的燃燒,不斷有被焚燒成黑色的斷木掉落,那滾滾的黑煙從樓閣的寶頂衝天而起,在夜空中形成一條黑色巨龍。

火光下,灰頭土臉的大臣和傷員癱坐在地上,火光映着他們的臉,布上一種古怪的絳紅之色。

而宮門外,三騎正在以飛快的速度“逃離”那如鬼魅般的火光。馬背上的溫訣安回過頭去,妙目一轉,看向皇宮中那被火獸吞噬了的樓閣,一滴晶瑩的淚水,從溫訣安的眼裏流淌而出。

丑初?寒氣屈曲?赤奮若

她對着如同噬人邪祟的烈火掉下一滴淚。而這滴眼淚在落地之前的短短一剎那,被火光染成人血般的赤色。

淚珠落地,摔的粉碎,三騎早已到了數步之外……

茌平坊?坊門

夜色朦朧,天上開始飄落雪花。遠處的皇宮內依然明亮,那兩個“大火炬”還在燃燒,為這寒夜,增添了一絲妖異。

三個手持橫刀、長槍的符離竄過一處旗幌,立在牆角往道路兩側觀望了一下,便保持住戒備的姿勢不動。

他們身後的路口,就是推搡菁帝前行的符離和突厥人,龍鳴等人已經和他們回合。隊伍最前的是手搦步槊的崔鼎,菁帝身旁走的是滿身鮮血的周玉明。

“不惜金戈斷,歸來看去,明月前……”

菁帝有些驚愕,他沒有想到在如此緊迫的時候,周玉明還能鎮定自若,甚至口中唱出《醉卧沙》。

周玉明突然彎下腰,看向地上。天上開始下雪,地上已有了一層薄薄的雪,而周玉明卻注意到,雪上好像有古怪的腳印。

這腳印很深,而且在雪上留下了黑黃色的沙土,周玉明心中一震,立即喊道:“戒備!”

突然一聲鑼響,圍牆上亮出一排燈籠,整條夾道霎時燈火通明。一個鋪兵頭頭拿着橫刀站在路口的另一端,死死地盯着他。

腳印極深,是因為人本身重,或者是身上扛着什麼。而靴上有黑黃色的沙土,證明此人串過城東城西。城東的道路是黃沙土,城西的道路是黑黃土,兩者混合,就成了那種怪異的黑黃。

“該死!”周玉明暗罵一聲,挺起陌刀。而此刻圍牆上跳下一群鋪兵,各各手持纓槍、橫刀,大喊一聲,朝符離和突厥人砍來。

符離們也不是吃素的,立即各持兵器和鋪兵們絞殺在一起。

鋪兵們平日裏乾的都是急腳遞,哪裏打的過常在沙場上廝殺的老兵,更兼得符離們各各身穿鐵甲,刀砍不進,槍刺不入。除非用刀槍刺入鎧甲縫隙,否則無法傷了他們。

周玉明將菁帝推給身後的梅名字,梅名字將刀搭在菁帝肩上,防止後者脫逃。而周玉明和崔鼎死死護住他們,衝來的鋪兵不是被陌刀砍翻,就是被步槊刺倒。

充當斥候的三名符離聽到聲響立即回援,與鋪兵們戰作一團。

從戰鬥開始,整個過道的哀嚎聲就沒有停止。不到五個彈指,鋪兵們便十不存一,又過了一個彈指,哀嚎聲突然停了,這代表鋪兵們已經全軍覆沒。

過道上滿是血跡和屍體,周玉明靠在濺上血跡的土牆上,望向一旁的菁帝。後者沒有任何錶情,但顫抖的鬍子賦予他一種帝王獨有的絕情。

這絕情,讓周玉明無比厭惡。

崔鼎將步槊扛在肩上,朝周玉明低聲道:“探路的兄弟說了,到處都是鋪兵、武侯連着不良,最少有一千人在城內搜尋……我的意思……還是抱團走。”

周玉明咽了口唾沫,從地上抓起一把雪擦擦臉,想要洗下臉上的血跡:“就怕抱團走讓菁人捂了……動作還要加快,我怕城中的菁軍沒有兵符也會出動……”

梅名字攜着橫刀湊過來,眼睛直往菁帝身上瞟,輕聲道:“我建議分頭行動,和突厥人分開,他們根本……”

“我正有此意。”周玉明斜了眼比詹,對準梅名字的臉,道:“你跟着他們,找機會把他們甩了,你不去,他們必定起疑。”

梅名字點點頭,正要言語什麼,可下一剎那,一支長箭擦着他的耳朵,牢牢地釘在土牆之中。

“來了!”周玉明大吃一驚,立即大聲喊道:“快走!”同時挺着陌刀跨過幾具屍體,崔鼎急忙朝眾人示警,符離們紛紛攥緊兵器,朝周玉明這邊靠攏。

梅名字動作極快,將橫刀一夾,拉起葉戶安便朝路口跑,其他突厥人見頭兒被拽走,也無心戀戰,收起彎刀極快地跟上去。

可比詹多了個心眼,立即貼向菁帝——此刻跟着周玉明,也許才是最安全的。

崔鼎的目力奇好,即使是在朦朧的黑夜,他仍立馬指出箭來的方向。周玉明抬腿踢開一個破燈籠,拽起菁帝。

“媽的,沒箭!”

周玉明立即領着符離們朝昏暗的路口逃竄,一支支長箭追着他們的腳後跟,釘在土中。遠處樓頂上的溫訣安拽開長弓,望着符離們便射,可由於道路的昏暗和劇烈的北風,一箭未中。

“該死!”溫訣安一下子從樓上跳起來,拽着長弓跳到另一家的屋頂上,一腳踏着飛檐,手振弓弦,一箭射在周玉明背甲上。

正在疾跑的周玉明腳步隨之一滯,但身後的崔鼎立即幫他拔出長箭,箭簇並未穿透鎧甲,只是卡在了瑣子甲甲縫之中。

“周玉明!我定將你碎屍萬段!”飛檐上的溫訣安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而周玉明咬緊牙關帶着符離們猛衝,此刻離菀香鋪只有最後一個路口了,他們馬上就能完成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

可就在這時,一陣喊聲漸起,兩隊身穿金甲的禁軍拐過路口,朝他們沖了過來——龐德幾乎將皇宮中的禁軍悉數帶出。

“崔鼎!帶着人走!劉白領十個人跟我留下!”周玉明立即與身後的符離互換兵器,將長大的陌刀換成了兩把橫刀。

崔鼎神情一變,朝着禁軍擲出步槊,隨着一聲慘叫,一名禁軍倒在地上。與此同時,崔鼎帶着大部分符離、扯着菁帝,朝反方向跑去。

周玉明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劉白手持一刀一盾,牢牢地守護在他身邊。溫訣安爬到一個高高翹起的飛檐頂上,踏着金色的檐頂,她再次放箭。

這次她射的極准,不過射程太遠了,弓矢飛到周玉明面前,力道已緩,且被劉白聽見弓弦響,被他用長刀擋掉。

周玉明與符離們列成一種軍中常用的防禦陣型,而禁軍們極快地將他們包圍,對着他們亮出刀鋒和槍尖。

“天兵到此,爾等還不速速棄械?交出吾皇!饒爾等不死!”

龐德站着禁軍的最後面,手持寶劍,猙獰地對着符離們喊道:“爾等罪孽深重,百死莫贖!今日本官到此,爾等還不自殺謝罪!”

“棄械!棄械!”

“伏低不殺!”

“速速棄械!”

禁軍的叫喊聲越發大了,他們自信能夠將這伙符離全部斬殺,而符離們還保持着曌人的硬氣和傲骨,隨着周玉明的一聲喊,符離們也開始大喊。

“棄械伏低者不殺!”

“速棄械!”

“棄械者不殺!”

這些話聽在龐德耳中未免有些可笑,他是個理性的人,按照他的想法,縱使符離們不會棄械投降,但也不至於反喊出“棄械伏低者不殺”的蠢話。

此時占利者,當為菁人,而非曌人!

隨着龐德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他變得惱羞成怒,立即怒吼着對禁軍們下令:“把他們全都殺了!”

而另一邊的周玉明也大喊着下令:“把他們剁成肉泥!對得起阿爺!對得起玉明!”

符離們發聲喊,都做好了防守的準備。禁軍們咆哮着“殺”,卻都沒有一人上前,都在原地試探,絲毫沒有衝上去廝殺的意思。

龐德見禁軍們都有退縮的心思,怒火中燒,立即大喝道:“退後者斬!”幾名禁軍極快地回頭看了一眼,眼神卻撞上龐德手中揮舞的劍鋒。

“殺!”

隨着一聲爆喝,三名膀大腰圓的士兵手持巨盾,衝到符離組成的陣前。

“上燈!”龐德覺得這個“斬殺符離之首”的美好時刻,得更亮堂一點。

立刻有士兵把燈籠掛在廊柱上,整個路口變得更加明亮。可燭火卻照亮了三名禁軍鎧甲上的鮮血。

在短短的五剎那間,三名禁軍士兵被符離的步槊穿透鎧甲,刺入皮肉。

“死到臨頭,還要負隅頑抗?全都上!”龐德猙獰地咆哮着,手持寶劍,當頭沖了上去。

聽到命令,禁軍士兵們相視一眼,挺着長槍橫刀齊上,這樣一來,符離們對付小股敵軍的陣法就沒用了,只能憑着自身的本身與禁軍廝殺。

劉白刀光一閃,沖在最前頭的人便倒在地上,身首異處,衝天的鮮血噴涌而出。後面的人被嚇得頓了一下腳,一名符離抓住這短短的一剎那,一斧剁去,順着沒有掩膊的肘部,砍下一條手臂。

隨着丟了胳膊的禁軍開始嘶喊,其他士兵再次萌生了退意,他們左右看看同伴,眼神一點,齊衝過去。

劉白爆喝一聲,帶頭反衝入禁軍的隊伍中去。他的刀法大開大合,招招致命,與他對戰的禁軍不是被砍傷,就是被一刀斃命。其他符離也各持兵器,與禁軍們混戰在一起。

他們的戰法極其不要命,三名符離憑藉著步槊的長度,將近一半的禁軍用槊桿逼到土牆旁,任憑他們用橫刀亂砍,只是低下頭用鎧甲抵擋。而於此同時,又有兩名符離衝上去,用步槊和長槍刺向禁軍。

其餘的五名符離手持長刀,跟着周玉明與劉白,在禁軍的隊伍中亂砍。燭光之中,只見刀光連閃,不少禁軍噴着鮮血倒在地上。

周玉明提着兩把橫刀,順着禁軍士兵沒有鎧甲掩護的脖頸、腋窩等處刺去,接連搠翻了四名禁軍。其餘符離也都輪着長刀亂砍,不少禁軍被砍倒,為了活命,再不起來。

在慘叫和疾呼聲中,一些禁軍士兵在頃刻間倒地,有的再也起不來了,但又有不少即刻爬起,再次投入戰鬥。

龐德被嚇得瑟瑟發抖,下意識地往後退去,提着長劍躲到一旁,喝令士兵繼續向前。

禁軍士兵從來沒跟這麼瘋狂的敵人對戰過,那血紅的怒眼,那兇狠的兵器,在黑暗中宛若凶獸一般,觸者皆亡。

但很快,禁軍士兵憑着自身兵力的優勢,以長槍刺死兩名符離,將其餘人逼到牆角。此刻,又有了更多的鋪兵與武侯聽到聲響,一股腦的全涌了過來。

周玉明舔舔嘴唇,環顧四周,卻發現他們已經陷入菁人的包圍,再無突出重圍的可能。符離們個個筋疲力盡,有三名符離的鐵甲已經被砍壞,受了深淺不一的刀傷。

“棄械!”一名膽大的禁軍急聲高呼。

隨着話音落下,禁軍和鋪兵、武侯們都開始大喊。

“棄械伏低!”

“速速棄械!伏低!”

“棄械!棄械!”

龐德又鑽了出來,他的衣襟上沾了不少黃土,臉上也有血跡,應該是卻才倒在地上裝死。他手裏還拿着那把長劍,劍身光潔如初——他連一劍也未砍。

“狂徒!”龐德又開始大聲叫喊:“爾等已經死到臨頭了!莫要負隅頑抗!快快棄械投降!交出我家天子,饒爾等不死!”

“你家天子?依我之見,不過是訣安一刺史罷了!”一名符離挺着長刀,大聲嘲諷道。

龐德大為惱怒,立即揮舞長劍:“給我上!一個活口也不要留!”禁軍和武侯們沒有絲毫猶豫,立即朝符離們撲去。

“殺!”周玉明大喝一聲,立即揮舞着橫刀朝禁軍們衝去,符離們也都大喊一聲,跟着他衝上去。

可兵力懸殊極大,說符離們以一敵十都是少的,武侯與禁軍們在極短的時間內將符離們擊敗,多數符離都被禁軍斬殺,而周玉明和劉白被他們用橫刀抵住脖頸,被迫放下兵器。

龐德大步走了過來,看着被禁軍士兵摁在地上的周玉明和劉白。他乜了一眼周玉明,當發現後者滿身血污,臉上帶着冷笑時,不禁問道:“笑什麼?”

周玉明從口中啐出一口血沫,答道:“笑你們無能,這個時候才抓住我……”

龐德一直是個自傲的人,從未受過如此的羞辱。他無比惱火,立即對禁軍下令:“一臉兇徒之相,腿打折!”

兩個禁軍立刻便要動手,可武侯的隊伍中起了一陣騷亂——大部分人感覺頭頂被什麼東西砸到了,往頭頂一抹,卻發現是極其粘稠的黑色液體。

正當眾人不知所云時,龐德疾步走了過去,卻發現武侯們身上滴落的是黑色液體,他心中驟然升警,慌忙俯下身子查看。

“猛火油!”

龐德大吃一驚,立刻大聲示警。

就在此刻,一隻火把飛來,正砸在一名禁軍的金甲上,火苗立即引燃了他金甲上的黑色液體。

隨着一聲驚呼,自那名士兵開始,人傳人,火傳火,在路口形成了一團火球。

這路口較為狹窄,地面上雜物不少。禁軍士兵和武侯、鋪兵等人攢集在一起,根本沒法展開兵力進行圍攻,只能驚恐地承受着這惡火。

而周玉明和劉白也抓住了這個機會,兩人快如閃電,立刻撞開身邊的禁軍,緊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抄起地上的橫刀,將卻才推開的禁軍抹了脖子。

火光映着他們的臉,使其一半陰暗一半火紅,彰顯出他們猙獰的模樣。周圍的武侯發覺兩人脫逃之後立即想要捉住他們,可無疑不被橫刀砍回去。

“殺出去!”劉白吼了一聲,輪刀砍翻一名武侯,鮮血再次濺了他一身。周玉明沒有說話,而是用行動回應——刀光一閃,他一氣砍下兩名鋪兵的人頭。

他聽見路口的另一端有喊聲響起,然後變成驚呼,驚呼旋即又變成慘叫。周玉明拿刀的手一下子繃緊,雙眼迸出銳利的光芒,看向那邊。

一股血瀑從沒了頭的脖頸中噴濺而出,崔鼎抬腿踢開屍體,沖向周玉明,而他身後的梅名字和龍鳴正在全力抵擋武侯的攻擊。

此刻,無論是武侯、鋪兵還是禁軍,統統都方寸大亂,禁軍中有些人見過猛火油的威力,大喊着朝外面逃竄,可因為人流密集,不能極快地脫身。

身上着了火的禁軍、武侯,正在尖叫着、以恐怖的姿態亂跑,其餘的人避之不及,也開始亂跑亂叫,結果鬧得誰也跑不出去。

而崔鼎等人的進度卻極快——他們一路砍到了周玉明身前。

“快走!”梅名字揮舞着橫刀大叫道,他在前面的康佳坊甩掉了突厥人,順手將在飛檐上追着崔鼎等人放箭的溫訣安撂倒。

周玉明輪着刀砍翻一名武侯,便跟着崔鼎朝着菀香鋪的方向跑去。就在這時,不知道哪個人大叫道:“人跑了!”

“把人抓回來!賞千金!封萬戶侯!”龐德揮舞着寶劍瘋狂的喊叫。

許多武侯鋪兵聽見這聲喊,又轉身朝周玉明等人撲來。“他媽的!”梅名字大罵一聲,一腳踢倒一名衝上來的鋪兵。

龍鳴沒有絲毫猶豫,輪着步槊與梅名字一同斷後。武侯鋪兵們似乎沒有怕死的人了,都烏泱泱地往上沖。

正在逃命的周玉明回過頭,看見一群黑壓壓撲向他們的武侯,立刻立住腳,想要回去,卻不慎跌倒——他的氣力早已用光了。

“起來!”崔鼎一把將他挒起,衝著他大喊道:“你得活着!替他報仇!走!走!”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周玉明朝着菀香鋪的方向拽去。武侯和鋪兵攻擊梅名字和龍鳴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幾乎就要擋不住了,見此情形,劉白大喊一聲,揮着橫刀衝上去。

“殺!”三個人將武侯鋪兵引向一個狹窄的路口,沒有力氣的劉白率先退到小巷的盡頭,丁字步立在,雙手持刀,等待着龍鳴和梅名字倒地之後,像惡狼一樣的武侯鋪兵。

他抱着那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環顧四周,希望找到一條生路。驚喜的是,他在黑暗中發現了一扇院門。

劉白大喜過望,立刻打開院門,對着前面抵擋菁人的梅名字、龍鳴大喊一聲,兩人立即轉身逃進院子。

武侯鋪兵們不肯捨棄這個機會,便大喊着、揮舞着兵器加快步伐,想要搶入門內。

就在眾人即將邁入院子時,那兩扇院門被劉白的一雙大手抓住,“砰”的一聲驟然關上了。然後啪嗒一聲,門內一條橫閂架起。

三人幾乎在進門的同一瞬間便癱倒在地上,當他們環顧四周后,不由得為之一怔。

整個院子裏,放滿了各種絲竹管弦,幾乎沒地方下腳,看來這之前應該是樂班,但今日歲除,樂班的人都各回各家,沒人管這裏。

大門匡匡地響着,隨時有可能被菁人撞破,但又沒有一個人站起身來。

龍鳴靠在土牆上,抹抹手上的鮮血,遞給梅名字一枝火紅的茱萸。梅名字一挑眉,放下橫刀,問道:“哪來的?”

“剛才從牆頭上扯的。”

梅名字揪下兩顆茱萸,放進嘴裏,火辣的辛味立即給冰涼的身子賦予一些溫和。

“你也來點。”梅名字將茱萸遞給身旁的劉白,劉白接過,不由得乾笑了一聲。

龍鳴吸了兩口氣,對着飄落雪花的天空大喊道:“戰鼓敲啊敲!弟兄們沖啊沖!沖的上章子程!(列國古代猛將)”

聽着匡匡地撞門聲,劉白將茱萸扔在地上,用橫刀勉強的支起身子,踉蹌地走了兩步,喘息着:“走吧,早死早超生,黃泉路上咱們兄弟做伴。”

他看了眼梅名字,笑道:“哎,你給我們敲鼓……”

“好。”梅名字也杵着刀支起身子,苦笑道:“等等我,我馬上就到!”說著,他扯過一個花鼓,揮舞着鼓槌哼了兩聲。

就在這時,院門發出“咔嚓”的一聲響,兩名鋪兵和門板一起倒進來,門外的人沒有絲毫猶豫,踩着他們的身子衝進來。

龍鳴與劉白的反應極快,立刻輪着橫刀將他們頂出門外,於此同時,鼓也響了。梅名字開始大聲唱起《日月歌》。

“昭昭日月曌威盪,日照千里月拂疆……”

門外的劉白和龍鳴拖着疲憊的身子,拼盡全力砍殺那些武侯、鋪兵、禁軍。然而他們沒輪一次刀的同時,都會有刀槍戳在他們的甲胄上。

“青天朗逸佳氣蔥,乾坤一擲朔氣傳……”

龍鳴的背甲已經被刺破,留下了一道短狹的槊傷,而劉白靠在一處的土牆上,無力地揮舞橫刀……

“山河珠簾翠幕相,身帶銀劍六鈞弓……”

門外的劉白和龍鳴已經倒下,然而還有幾名武侯用刀槍反覆戳着他們的屍體,唯恐他們不死。

“日月同輝亦為曌,不教外騎度我關……”

梅名字苦笑着站起身,拖着橫刀走向門外黑壓壓的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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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德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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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回、焚覽樓綁帝出宮,擊花鼓唱日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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