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哥……救我!
六歲那年,母親受不了父親常年打罵,離家出走。
走的時候她哭着讓我好好照顧四歲的妹妹,母親走後,父親變得更加暴揍,日夜藉著酒勁對妹妹拳打腳踢。
沒過兩個月父親就給我們找了個后媽。
后媽厭惡我們兄妹倆,經常教唆父親揍得我們鼻青臉腫。
那天我被打趴在地上,妹妹試圖上前保護我,父親更加氣憤,一把將妹妹瘦小的身軀舉過頭頂,狠狠摔了出去。
地上被刮出一團黏糊糊的血印,妹妹的背上血肉模糊。她還沒來得及哭出聲來,父親已經抽出了皮帶,用力打在她身上。
父親越打,妹妹越哭,便打得更狠。一下接一下,皮帶結結實實打在妹妹的頭上,心智不全的妹妹甚至沒學會抱着腦袋保護自己。
“哇哇”的哭聲充斥着小破房之中,我躲在角落裏,嚇得不敢動彈。我擔心如果我站出去,被打的就不是妹妹了,而是我。
那一次之後妹妹就傻了。她變成了一個只會對我傻笑的弱智,見人就躲。
父親並沒帶妹妹看醫生,反而更加理所應當的天天對妹妹拳打腳踢,日夜與狗同吃同睡,被繩子拴着,活得如同路邊的乞丐。
餓一頓飽一頓的生活讓妹妹變得骨瘦如柴,再也挨不住父親的打,每次打兩下妹妹就會昏迷過去。
后媽不讓我跟妹妹走得近,為了不挨打,我不敢再跟妹妹形影不離。只敢在沒人看見的時候,偷偷給妹妹送一些吃的。妹妹似乎也懂了這事兒,盡量不在挨打的時候向我求救。
後來妹妹也勉強入了學,我有一個弱智妹妹的消息不脛而走,整個小學時光我都在同學的嘲笑中度過。後來我上了初中,這事兒才停了下來。因為妹妹上到三年級也被勒令退學了,原因是她經常被同學欺辱,並且連字也都不會寫。
初三那年,班上的同學們緊鑼密鼓地籌備中考,而我卻喜歡上了隔壁班的班花劉巧。
我連續給劉巧寫了十幾份情書,卻毫無回應。直到有一天,劉巧約我中午放學后在校後門相見。
我興沖沖地趕了過來,帶上了我新寫的一封情書,跑到了校後門。
然而等待我的並不只是劉巧,還有他們班的惡霸張虎。
張虎身後跟着十幾個小弟,各個面色不善地看着我,那裏面還有平時我們班上的幾個男生,他們平日裏和我關係並不好。
“喲?這不是我們班上那個弱智么!?”
我聽到有人調侃我,頓時皺眉,反駁道:“你說誰是弱智!?”
“說你啊!你不是有個弱智妹妹么,時不時到學校里來給你送飯送傘的,你可不就是他的弱智哥哥?”
“哈哈哈哈哈!”
一陣充滿惡意的嘲笑聲,伴隨着隱隱而作的轟鳴雷聲,讓我有些擔心。
女神劉巧就站在旁邊雙手環胸,一臉冷漠地看着我。我如芒刺背,簡直不知如何是好。心想萬萬不可以讓劉巧知道我有一個弱智妹妹,這樣的話她肯定就不會喜歡我了。
誰知劉巧還沒發話,她旁邊的張虎就徑直朝我走來,一把拽起我的衣領,語氣粗獷,“聽說你喜歡巧巧?嗯?臭小子!”
他朝我臉上重重打了一拳,疼痛不禁讓我清醒過來。
“我告訴你,你壓根就配不上巧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爸媽離了婚,原因就是你家有個智障孩子!那就是你妹妹!”
“你看看你成天這副窮酸樣,哪點配得上我們班的白富美了?滾回去先把你的弱智妹妹照顧好吧!”
他一把把我推到了地上,我踉蹌地摔出了包裏面的情書。
“這小子居然還寫了情書!?哈哈哈!快給大夥念一念!”
有個張虎的狗腿子奪走了我的情書,旋即當著眾人的面聲情並茂地開始朗誦。周圍時不時傳來鄙夷的笑聲,我情竇初開的情話,就這麼被他們當做了笑話。關於妹妹的傷疤他們揭了又揭,屈辱感讓我真的覺得此事在給我蒙羞。
直到劉巧推開了眾人,走到我的跟前,我可憐兮兮地抬起頭望了她一眼。她長得很漂亮,有着不同於普通美女的清純與冷清,像是高貴的美艷公主。
而想起我自己的出生,我就總覺得我配不上她。但只要她一回眸,我就想為她拼盡全力,付出一切。
“秦舟,你也聽到了,他們說你配不上我。我……也是這麼覺得的。你的情書我都看了,都是些虛情假意的話。”
“我沒有……”
我想要解釋,但劉巧卻並不領情,在我臉上甩了一個耳光。
她聳聳肩,笑道:“你還說你沒有?上中學三年了,你的智障妹妹給你送了三年飯,她連件像樣的衣服都穿不出來,你要我怎麼相信你?你總是粘着我不放,我都覺得噁心!”
劉巧的話深深刺痛了我,那天我就該被他們胖揍一頓,然後扔到某個垃圾桶里。但是並沒有,因為那天,一個身影擋在了我的面前。
妹妹穿着乞丐一般的破爛衣衫,擋住了劉巧就要揮出的手臂。
她渾身都帶着淤青和傷口,舊傷未好又添新傷,大概是又被后媽用鞭子抽了很多下。
劉巧連續退後了好幾步,但妹妹並沒有跟她較勁的意思,扭過頭看向我,遞給了我一份便當。
那份便當裹着一個髒兮兮的袋子,看起來就令人沒有食慾。但是我知道,這是妹妹一路上把便當護在懷裏保溫想讓我吃個熱乎飯。而且每次任憑她風吹雨打,受了什麼苦,給我的飯永遠是完好無損,不染一絲塵沙的。
我明明清楚妹妹有多好的,可是那一天,我受盡了譏諷,周圍有十幾雙眼睛盯着我看。
“看,這小子的妹妹來了!就是他那個傻子妹妹!”
“可真像個乞丐啊,哈哈哈!他們倆真是天生一對,絕配絕配啊!”
“秦舟,你小子現在還有什麼好狡辯的?你的傻子妹妹給你送午飯來了呢!你吃……還是不吃呢?”
我大概是腦子抽了,我明明是清楚妹妹對我好的,而且,她平日裏早就受盡了委屈。但可能也是因為如此,我才會認為,就算再讓她委屈一些,也沒關係。
我猛地揮手,“啪”的一聲,讓妹妹猝不及防,一臉錯愕。
那一瞬間妹妹就算迅速反應過來,想去挽回也來不及,整個飯盒被徹底打飛出去,摔在地上發齣劇烈聲響,飯菜散落了滿地。
“哥……吃飯……飯……”妹妹自從被打傻后,就很少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了。
但當時我的腦子裏只有羞愧,只有懊惱。
我不該答應讓妹妹給我帶飯,我就不該讓他出現在我面前,這樣的話,也許劉巧就不會看不起我,我就不會被所有的同學看不起!
那一瞬間,我的怒火只朝向妹妹一個人。
那一瞬間,我成了自己最討厭的父親。
我上前,給妹妹的臉上第一次印下了我的巴掌印。
“我讓你,以後不要再來給我送飯,明白了嗎?你送的那叫飯?能吃嗎?你也不看看你身上多臟!我每天聞了你送的飯我都想吐!”
“還有,以後別說我是你哥!我沒你這個妹妹,我巴不得你在路上被車撞死。”
我以為,我這麼說,就能讓人看得起,劉巧就會覺得我是個有出息的人。
妹妹卻始終沒有落淚,俯下身子在地面匍匐,將散落的飯菜收拾到了飯盒之中,而後怔怔的望了我一眼,奮力的跑開了人群。
這時,張虎拉着劉巧準備離開,臨走前邪笑着在我耳旁低語道:“你別裝了,你捨不得,對吧?嘿嘿!不管你做什麼,劉巧還是不會喜歡你這種窮酸蛤蟆的,別努力了。”
“誰裝了?”我憤怒反對,但對方只是帶着戲謔,使了個眼色給那幫狗腿子。
“這傢伙給我們學校地板都弄髒了呀?給這臭乞丐打一頓,看她以後還敢不敢!”
於是,那幫狗腿子一個個故意朝我使眼色,將妹妹拽了回來,推到在人群之中。用腳踩在妹妹的頭上。
我聽到了妹妹的尖叫。
這就是他們的陷阱,他們的圈套,我的眼裏充滿了驚恐,耳邊傳來妹妹的呼救聲。
在一群男生的腳底下,妹妹伸出一隻手,隔着縫隙髒兮兮的小臉蛋望向我,吞吞吐吐的喊道:“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