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這輪烈日變得如此璀璨,如此熾熱,如此近在咫尺,不再落下的呢?
這是一片苦痛之地,晝夜不再交替,那輪在視野中揮之不去的太陽便是屬於這片大地的最大噩耗,時間的概念在這裏已經不適用了,我也不知道我在這裏遊盪了多久,也許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了吧,沒有進食,沒有飲水,正常的人類真的能在這種情況下活這麼久嗎?又或者我只是被這過分強烈的陽光熱昏了腦子。
無論如何,傷口處被擠出的血漬是真的,如垃圾般的腐臭感從身上散發而出也是貨真價實的,嘴唇上的乾癟感同樣也是做不了假的。
吃力地別過頭,我看不到這片受太陽籠罩的大地的邊際,目光所及之處儘是一幅荒涼景象,這本該是一片戰場,但就現在而言,也許被稱為墳場更加合適。慘白的屍骨堆砌着大地,屍體中的水分很快就會被蒸發,剩下的血肉就成為了土地的一部分,一股熱浪打過,揚起的沙塵是白色的,橘紅而妖異的日光打到大地之上就彷彿流淌在人間的冥河,讓在這裏倒下的所有冤魂都屍骨無存。
還有許多也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倒霉的傢伙,他們的屍體還沒有完全被破壞,一張張驚恐的面龐似乎很能表現他們生前的恐懼與無助,這一切的一切都被深深烙印在了這片大地之上,但屍體是這裏最令人見怪不怪的東西,就像垃圾一樣被隨意地丟棄,我不知道他們生前是什麼樣的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死後都不過是化為了一具白骨,一杯黃土。英雄也好,凡人也罷,掙扎都沒有意義,大風一吹,白骨消蝕,黃土飛散,除了我以外,又有誰能至少他們曾存在過呢?
一路走來,我似乎是唯一一個還能算作活着的生物,一個尚有生命的人。但我明白,我其實也跟垃圾別無二致,我活着的狀態絕對是不正常的,我能真切的感受到我的身體早就殘破不堪,大量的失血根本不足以支撐我這如風中殘燭般的生命,莫大的痛苦無時無刻纏繞着我。我本就該死,可是最後一點微弱的生命始終都無法走向終點,本應是充斥着寂靜的苦難大地,在我看來確是如此的嘈雜,也許這才是我真正不願意停下腳步的原因。一旦停下,我就會被那些囈語追上,那是詛咒,是死者對生者的詛咒,是死者對將死者的詛咒,沒有一點同情與憐憫,只有最為純粹的惡意與傲慢。有太多人希望我死去,與他們在這裏一同永久安眠,也有太多人希望我活下去,有朝一日可以把他們的故事帶出這個地獄。
說到底那幫傢伙早就已經瘋了,從最開始選擇去追逐那股褻瀆的力量開始,所有人都已經瘋得無可救藥了。當然我也不例外,我也是個瘋子,從選擇踏出第一步開始,我就已經被這股瘋狂裹挾着前進了,這如同瘟疫般的瘋狂不就是應該被徹底掐滅的嗎?可為什麼偏偏卻還要讓我這個病原體獨留於世?
我真的很後悔,除卻痛苦,我感受不到任何的東西,身體上根本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疲勞,但內心的疲勞卻早已將我壓垮,我渴求着這場沒有目的的跋涉會有一個終點。
也許是天賜的好運,也許是直覺使然。終點是存在的,而我切切實實地找到了那個終點。在我眼前所呈現的便是這世間一切奧秘的根源,那褻瀆力量的本質。請允許我用“祂”來指代它,我無法描述他的形態,我相信世界上的任何人都無法描述,這也許就是所謂的不可名狀。“祂”就像一個孩子一般,
貪婪地吮吸着天上那一輪烈日。托“祂”的福,我久違地見到了黑夜應該是怎麼樣的,也許指引我來到這兒的也只是身體尋求陰涼的本能罷了。
毫無疑問,“祂”是具有生命類似的特徵的,至少在我看來具備一定的智能。因為雖然無法理解,但我能感受得到“祂”發現我了,注視一個小小的凡人並不會影響“祂”的進食,但對於凡人來說,那難以理解的目光確實給了我莫大的壓力。
我現在的狀態並不夠好,在我的身上找不到一點點理性,這對一個詛咒纏身的人來說並不奇怪。也許就是這種瘋狂賦予了我勇氣,也可能是我一心想要追求解脫,我並不懼怕這個不可名狀的存在,反而向他一步步靠近。為數不多的理智在阻止着我,但更多的本能卻在感到雀躍,我不知道做出這樣的選擇是不是我的本心,但可以肯定的是,這超出人智所能理解的存在必然能給我這段跋涉帶來一個答案。
“祂”在邀請着我,我也回應着“祂”。那一瞬間我們確實產生了名為默契的東西,而我也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這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成功也最失敗的決定。
詛咒消失了,並不是因為我被拯救了,而是被詛咒糾纏的我的過去消失了。
人啊,卑劣又貪婪,我在最後還是選擇了不去死,因為我不想死,更不能死。所以帶着身為人最純粹最野性的慾望,我向“祂”發出了祈求,渴求着究極之死背後的璀璨之生。所以名為過去的我消失了,而現在的我作為一個嶄新的個體重新降臨在了這個世上。
就這樣一個可憐的已死之人復活了,我成為了“祂”,“祂”成為了我,我已經忘卻了當年目睹那一輪太陽落下時我究竟有着怎樣的心情,想必還有點不知所措吧。
——這片大地終會銘記一切
鳥兒飛出了一個牢籠,但這並不意味着它已經不受禁錮了,他只是還沒有找到新的牢籠的邊界,於是便滿足於當下虛假的自由。
“祂”很安分,雖然“祂”的存在感很強,我時刻都能感受得到,但從我們相遇開始,“祂”就從來沒有對我指手畫腳過,以至於我時不時也會忽視我身上的特殊。
但我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哪怕往日的記憶從未離我遠去,但我卻喪失了去回憶的動力,因而我作為一個人是不完整的,整日渾渾噩噩也找不到去做任何事的目的。
也許是出於我個人的意志吧,我選擇踏上了一場旅途,這次並沒有什麼詛咒裹挾着我,這次驅使着我前進的是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心。如果不願意去回憶的話,那就只能再去經歷一遍了。
天寒地凍的雪原,熾熱危險的沙漠,幽邃詭橘的深海,綿延萬里的戈壁,古老神秘的雨林,拔地而起的火山,富饒豐沛的平原。終於這顆星球上的每一個角落都留下了我的足跡,這花了我將近十餘年。
最令我心安的還是那些有人居住的地方,旅途中我不免經過許多史詩人城,面對形形色色的人,這樣的生活更令我感到親切。可惜十幾年的時間跨度對人來說並不算短,我的旅途又太過危險,因而大部分的時間裏我並沒有旅伴。
也許是因為眼界變了,我對歷史的變化並沒有那麼敏感,當目睹那紋着太陽的旗幟落下時,我心中只有一道無聲的感慨。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感慨,我並不知道這面旗幟背後的故事,但我的本能告訴我這麼做是沒有錯的。
在這趟旅途中最值得提及的是我在大洋之底的發現。我目睹到了另一個與“祂”類似的存在,那是這世上一切惡意、褻瀆、混亂、災厄、不詳、慾望的集合體,請允許我用怪物這個詞來指代這個不可名狀的存在。就跟我最初見到“祂”時一樣,這個怪物似乎也在做着同樣的事,只不過當初“祂”的餌食是太陽,而這怪物現在所啃食的是諸多類似血肉的混合物,也難怪這片海域附近的生物如此稀少。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我其實獲得了很多來自於“祂”的知識,所以我一眼就看出了這個怪物是有所殘缺的,就如同當年的“祂”一樣,似乎他們都是需要一個載體的,就像我成為了“祂”的載體一般。
坦白說,我本能性地對這個怪物感到厭惡,面對這個怪物也令我倍感壓力。理智和本能都拒絕我向這怪物繼續接近,但卻存在着某種更本質的東西在呼喚着我就跟其合二為一,這很邪門兒,這是我在重生后第一次碰到帶給我如此之大危機感的事。
我嘗試了很多方式去摧毀這個怪物,令人沮喪的是我並沒有找到十分有效的方法,這傢伙可以被物理影響,可以被削弱,可就是無法消失,似乎存在性是其牢不可破的根基。最後我放棄了,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方法可以徹底瓦解這個怪物,那就讓自己躲得越遠越好。
——同葬於大洋之底
十年、二十年,時光飛逝,我已經去過所有我能到達的地方了,我開始感到乏味了。孩子變成了大人,大人變成了老人,老人走進了墳墓。當故地重遊,卻只見故人之後,我見證了一代人,這是我的遺憾。
我不由得思考,神可以愛人,人又如何愛神。因為神本就是人,所以神愛人如愛己,可人還未成那神,又怎麼會與神共情呢?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人又如何用這短暫的生命去銘記永恆的神明呢?
自從那趟深海的旅行結束之後,我的精神就變得很不安定,我花了幾年從自己身上學到了很多曾經被我忽視的東西,包括知識,包括對自我更明確的認知,也包括回憶的動力。
我明白了那不可名狀之物作為超凡的本質,也更加明確了我與“祂”的關係,那被我臆想出的存在,本質不過是一股超凡的力量罷了,受我支配的力量。
而我先前的混亂狀態,一部分是尚未完全清除的亡魂所致,更大的一部分則是伴隨着力量同樣到來的雜質,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必須感謝那個怪物,多虧其把我嚇醒,不然我也不知道要維持這個渾渾噩噩的狀態多久。
當然,那些雜質其實也是力量的一種體現形式,但相較於“祂”,這是天差地別而又參差不齊的力量,也確實只能淪為雜質。這是一個非常重大的發現,這些力量本身是沒有理性或者靈智所存在的,但他們卻承載着特殊的智慧,而且趨於聚合,以至於甚至可以表現出有活着的特徵。
坦白說就算是現在我的狀態也並不好,我的記憶仍然斷斷續續,也許還需要一段時間好好整理。更令我難受的是我所承擔的精神壓力,一旦思考放緩,就又會逐漸變成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而一旦專註于思考,我就會感受到彷彿有人拿着錐子在我的腦髓上猛烈敲擊的痛苦。
好在當年繼承這股力量時,我也順帶得到了很多超凡領域的知識,導致我現在這個狀況的本質是因為,當時繼承的超凡力量太多太雜,以至於我的精神難以負荷。
我做出的第一個嘗試就是主動拋棄一部分負擔,畢竟對我來說,這些斑駁的超凡力根本就是可有可無的,但經過數次嘗試之後,我發現我似乎有點小看這些力量與寄宿者之間的關係了,我的生命形態已經被徹底改變了,這些力量確確實實成為了我身體的一部分,就像一個在老練的醫生也不可能給自己動內科手術一樣,我也沒辦法憑空將這些與我共生已久的力量切除出去。
第一種方法走不通的話,那就只能選擇第二種了,既然一個人負擔不了,那就多找一些人來共同負擔好了,在我繼承來的知識中就剛好有這麼一種方法,可以通過思潮來將自己的思維與他人相連,宗教就是一種非常易於建立思潮的方法,或許我應該嘗試去創立一個宗教,太陽似乎就是一個非常不錯的象徵符號。
——太陽如舊升起
計劃成功了也失敗了,我成功創造了一個全大陸範圍的宗教,可這並沒有為我的精神狀態帶來太多的好轉。連接是雙向的,我的確把我承受的負擔分擔出去了一些,但來自人們混亂而無序的思潮又將我拖入了更麻煩的境地。稍稍閉上眼,我就能感受到無數人在我耳邊低語,他們在訴說自己的願望,在懺悔自己的罪惡,但對我而言,這都是讓我的意識無法平靜的雜音。
值得慶幸的是哪怕是這樣糟糕的情況,也賦予了我更多的操作空間。我能感受得到,這些思潮正在漸漸塑造着一個意識,一個更接近於神而非人的意識。所以我開始了一場豪賭,我將這部分意識主動分離了,醫生沒法為自己動精細的手術是真的,但如果只是給自己開一道口子讓活物自己爬出來,這並不難。
我的負擔一下就少了一半,也不用再被那該死的思潮所日夜折磨,看起來我確實是成功了,這種感覺真棒。我也完全取回了我的過去,這真是令人喜悅的一件事,我花了整整一個星期才讓這種喜悅感平息,並仔細梳理了一下我至今為止的人生,或者說一半人生一半神生。我感到十分疲憊,明明神是不會疲憊的,但是人會,這是件好事,至少證明了我現在是人性為主導的。
直到某一天我從睡夢中醒來時,身旁只剩一片廢墟,這裏的人都很好,熱情好客,他們明明過着與世隔絕又知足常樂的生活,但這一切卻因我的到來改變了。我明白了,人是凌駕不了神的,我既然選擇了做一個人而不是神,我又怎可能把這屬於神的一切做得面面俱到?
我意識到了我是多麼的危險,對於整個人類社會來說,我都是個超出常理的存在。無奈之下,我將目光投向了星空,也許我需要一點只屬於我一個人的時間與空間。
——月下最後的悼詞
和我前半生所經歷的無數嘈雜相比,這裏還真是安靜到令人發怵。這裏是生命的絕對禁區,整日與我作伴的也只有那一捧白沙,入目之處儘是一片荒蕪,這裏便是純粹的沙之國。
好處嘛也是有的,畢竟在這裏只要角度合適,我基本沒什麼機會看到那顆湛藍的星辰。恢復人性之後的我多少有些多愁善感,眼不見為凈未必是一件壞事。抬頭所見,便是浩瀚星辰,很美的景色,但一個人看的話,果然還是有些落寞。
而那個被我分離出的部分,在這段日子裏也慢慢形成了完整的意識。我有試圖在它最弱小的時候將它掐滅,如果它完全成長起來的話可能會更麻煩,畢竟這是與我一體的意志,而它所承受的一部分負擔也會隨即回饋於天地之間,跟我徹底再見。
不過應該說不愧是系出同源嗎?我無法根除它。就當是給自己留個伴吧,只要好好加以引導應該也不會惹出什麼麻煩,抱着這樣的自我安慰,我還是把它留了下來。現在看來這真是我這輩子做過第二令人後悔的決定。
畢竟這傢伙很快就表現出了令人驚嘆的成長性,具體表現為才過了小半個月,他就已經能在我的耳邊吵吵鬧鬧了。一開始確實是替我排解的一些寂寞吧,到後來嘛,我發現他確實是一個不服管教的傢伙,作為一個陪伴者,他只會讓我徒增煩惱。
——二人的孤獨世界
人性真的是個很善變的東西啊,現在應該是我上來的第六個年頭,我有點想念那顆湛藍的星球了。那個傢伙真的很吵鬧,但不得不說,他確實是最了解我的,所以他很明白我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麼。該死的我確實開始對當年上來的決定後悔了。
人性帶給了我該死的責任感,但卻意外地也讓我的思路變得開闊了許多。我決定重操舊業,只要能把我的力量削弱到一個絕對可控的閥值,那我也就可以結束這種半流放的狀態了。
在這一點上我跟他達成了一致,看來跟我這個老鳥比起來,這個新手還是被那要命的負擔折騰得不輕啊。
當初分離他的選擇其實是一種很成功的嘗試,這次我選擇試圖利用這些超凡力量活着的特性。只要為他們提供合適的載體,他們也就沒理由非賴在我身上不走了。
說干就干,我選擇性地創造了三個小生命,並以他們為載體,將我的力量寄宿了上去。實驗出乎意料的成功,我也沒想到會這麼順利,他們完美地承載了我的力量,而我也切實感受到精神上的擔子減輕了,這個方法是可行的。
於是我找到個機會,從那顆湛藍的星辰上帶回了七個可憐兮兮的孩子,我許諾了他們力量,讓他們也參與到了這場實驗之中。
實驗大獲成功,感覺這段日子是我這輩子過得最順的時候了,那幾個倒霉孩子看起來也挺開心的,這應該算皆大歡喜吧。
我終於稍微有了一點自信,去見了一位我一直不敢去見的人,雖然沒有用真面目。這是我的傲慢,屬於神的傲慢,這也是我的善意,屬於人的善意,我讓她成為了我的最後一個孩子。我還是太怯懦,所以我希望時間可以拖得久一點,直到我擁有可以直面這一切的勇氣。
我已經大範圍地將力量撒播出去,我相信我所期待的那一天已經不遠了。
——神代降臨前夜的序曲
脫困是我們的共識,這傢伙真是難得的很聽話,這是我在漫長時間流逝中為數不多對他作出的正面評價,只可惜分歧還是到來了。
那真的只是偶然地一次觀測,我的目光不經意地瞥到了那顆湛藍的星辰之上,我開始反思,我是不是做錯了一些什麼?
怪物與怪物廝殺,人與人廝殺,人與怪物廝殺。人與怪物的二元對立,真是令人觸目驚心。我難以想像為何那個輝煌過的文明如今看起來竟如此野蠻?但稍加思考,我明白了。是我將兇器遞到了人們的手上,是我將戰火與殺戮的權利賦予了這片大地的人們,我就是這一切混亂的罪魁禍首。
哪怕那只是純粹的力量與知識,但對野獸來說,這些與他們的獠牙與利爪別無二致,都是助長殺戮的兇器,對於人們來說,這些也只是滿足他們無止境慾望的工具,只會讓他們變得更加傲慢。
很遺憾,主導我的並不是足夠理性的神性,而是屬於我自己的人性。面對這荒誕的命運,比起我我反倒更擔心起了那些生靈的安危。文明實在太脆弱了,面對絕對的野蠻,文明根本不值一提,我決定停下自己的計劃,無論如何,比起我自己的幸福,我的人性並不足以讓我的傲慢凌駕於全人類的命運。
很顯然,那傢伙的神性非常的合格,他成為了一個足夠理性的利己主義者。而依靠其強大的成長性,如今他也不是那個能夠被我輕易拿捏的小鬼了。我們再一次站在了對立面,這一次我並不覺得天平會向我傾斜。
——正確的代價
世紀之鐘敲響,這意味着人類文明再一次邁入了新紀元,人類又一次堅強的挺過了百年。這是第十七次,這樣的聲音非常令我寬慰,這幾乎是我努力至此的唯一動力了。我很高興文明能夠重建,但現存的秩序跟我記憶中的過去果然還是相差甚遠。
雖然在面對他時,我並沒有顯得很狼狽,但最近幾年我也愈發覺得力不從心了。果然人還是會疲憊的,再過個幾百年可能我就再也奈何不了他了吧。我累了,我真的很累,我對我的生命感到厭倦,千年的時間對我來說足夠久了,那些所謂的遺憾與執念也早就無法成為繼續延續我生命的籌碼。我不是為了自己而活,我是為了眾生而活,我不是為了自己去死,我是為了天下去死。
我們終究是一體兩面的,我死了,他也別想獨活。但最可悲的是,哪怕是去死的權利,我也需要跟他爭奪,平衡已經維持太久了,整整十七個世紀。
我多麼期待有破局者能出現,那沉寂於深海的惡念化身,我在尋找一個喚醒他的契機。
無盡的寂燼之海背後也有一片我看不穿的迷霧,也許那裏也有一條破局之道,可我連開門的鑰匙都找不到。
我也曾經試圖在星空中尋找新的機會,可惜這片星空太過安靜了。
面對這超凡力量的曾經主人,我也有了一絲頭緒,也許這個古老存在的身上也存在一條破局之路吧。
——行至命運的岔路口
第十九次,我看到了新的希望,那是一條嶄新的路。我看不透他,這是件好事,因為那傢伙也不可能看得透。將希望寄託於他人,真的是一件很卑鄙的事,但我已經沒得選了。
我已了卻期待,我已沒有遺憾。
神造的英雄無法殺死神,那就讓與生俱來的英雄殺死神吧。來吧英雄,為這段本不應該存在的故事畫上一個句號吧。來吧英雄,找到我,殺死我,成為我。
然後你們就……成年了。
——收束的終點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