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與鍊金術與貓
“瑞絲！你如果再把傑德哥哥整理好的工具全部從桌子上踹下去，你這輩子都不要想再吃到一口魚肉了！”
“喵~”
少女的抱怨聲與主子伸懶腰時的呻吟相繼響起，坐在工作枱前的少年也只好暫時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彎腰將剛剛被主子嫌棄礙事的各類工具一一撿起，在桌子上分門別類地擺好，之後起身一邊向外走去一邊對屋外喋喋不休的女孩喊道：
“好了，莉莉婭，別再責怪瑞絲了，不是什麼不容打擾的煉金過程，幫道爾大叔修復他家的煉金燈而已，沒有危險啦。”
“喵~”
“哥哥你就是太慣着瑞絲了！總是說什麼貓就是這樣，鄰居家的貓明明都很乖啊......”
傑德拉開主子逃竄之後虛掩着的門，一眼便看到穿着灰布長裙的少女正拿着一根雞毛撣子，氣呼呼地站在店面里那座機械鐘的旁邊，怒視着趴在鐘頂，正在愜意地舔着爪子的黑貓。瑞絲瞥了一眼傑德，露出了一副十分擬人化的得意神情，然後又低下頭舔起了爪子。
“莉莉婭。”傑德又喊了一聲。
少女這才有些不甘不願地轉過了身來，一直舉起的雞毛撣子也放了下來，但那張精緻的小臉上仍舊是一副氣呼呼地表情。
“真是的，都是哥哥你一致慣着它，這死貓越來越過分了。前兩天哥哥你剛做好的八音盒，在貨架上擺的好好的，就被它撥拉到了地上；再前天還跑出去偷瑪麗阿姨家的魚，被人家抓了個現行；我最喜歡的那套裙子也是它撓破的......”莉莉婭說著說著，剛剛收斂了一點的氣憤表情又重新回到了臉上。少女回過頭，狠狠瞪了一眼那隻絲毫沒有犯罪自覺的黑貓，對方則十分自然地沒有看到。
傑德一時間也有點無語，只能笑了笑，然後轉移話題地問到：
“最近的煉金委託好像越來越多了？往常絕大部分都是單純的機械製品的維修加工，這幾天怎麼幾乎都是煉金產物相關啊？”
莉莉婭也換上了一副有點疑惑的表情，道：
“我也有點奇怪，鎮子上有錢買煉金產物的家庭總共也沒多少，這幾天像是商量好一樣都往店裏跑。”莉莉婭抬頭看了一眼傑德，碧綠的瞳孔中也有着同樣的疑惑。“哥哥你維修的時候有發現什麼嗎？”
“看起來都只是單純的時間久了，內部的零件有些磨損過度......”傑德自己也有些不確定，煉金產物因磨損而無法使用倒不是什麼怪事，但最近前來維修的煉金產物實在太多了一些。莉莉婭只是在店面前台負責銷售，對這方面沒有一個確切的印象，傑德自己則一清二楚，整個鎮子上為數不多的煉金產品，幾乎都被送來維修了。
“也可能是時間問題吧？當時大家購買煉金產物的風氣差不多是一個時候刮起來的，說不定是因為當年那一批貨物的保質期都到了？”
“呃......也確實有這個可能啦。”傑德還是有些沒法說服自己，於是又補了一句。“過幾天如果還是這樣，去冒險者大廳掛個號吧？總感覺還是有些問題。”
“然後哥哥你就可以又以隨團鍊金術士的身份，以提供幫助為名跟着人家去探險？”莉莉婭立刻反應過來了少年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當然！這一看就是煉金相關的問題，他們一定會需要我的專業意見的！”傑德沒有臉紅的意思。
莉莉婭翻了個好看的白眼，“真是像爸爸像絕了......”她小聲嘀咕道，
然後又立刻換成了大一些的聲音，搶在傑德之前道：
“那總之先看看吧，看這幾天什麼情況。你這會兒不做煉金了的話稍微在前面看一會兒店，我要去瑟達家裏一趟，她說她爸爸去城裏做生意，帶了最新的一套《安妮小姐的冒險團》回來，可以借給我，今晚可能不回來吃飯。”莉莉婭把一直拿在手裏的雞毛撣子放到了柜子上面，又瞪了一眼黑貓。
“自己不也是一天到晚就愛看這些嗎.......”傑德有些無語，然後在妹妹“你有意見？”的眼神中立刻換上了堪稱陽光的笑容，“沒有問題，你去，我看店。”
莉莉婭哼了一聲，不再理會自己煩人的哥哥，轉身向店門走去。傑德則看着自家妹妹耀眼的白金色頭髮發起了呆。
“啊呀~不愧是大冒險家齊格爾與薇的孩子們喲，對於冒險這種事情總是有着常人難以理解的執着~”伴隨着“咚”地一聲，黑貓從座鐘上跳了下來，落在了傑德手邊的桌台上，它用戲謔的眼光看着傑德，張口后卻並非貓叫，而是成熟嬌媚的女聲。
傑德用和莉莉婭幾乎完全一樣的表情翻了個白眼，絲毫沒有對於黑貓口吐人言的驚訝。“您真把自己當貓了？一天不幹點壞事就渾身難受？”
“哎呀，你光顧着煉金，又不理人家，那些東西堆得整整齊齊放在桌邊，哪只小貓咪能夠忍住不推一下它們呢？”
“那你偷魚是搞什麼，家裏缺你伙食了？”
“一個獨立，成熟的淑女，當然不能總是靠別人生活，要自己養活自己啊~”
“偷別人家魚算是哪門子獨立啊喂，成熟到是成熟，不知道今年幾百歲......”傑德猛地往後一躲，逃過了破相的命運。
“討論淑女的年紀可是不好的行為習慣哦。”瑞絲眯起了眼睛。
“咳咳”傑德有些尷尬的轉過了頭，出於遺傳自曾經享譽世界的大冒險家的父母的優秀求生本能，他立刻找到了新的話題。“這一批煉金產物的損壞你是怎麼看的？壞的太蹊蹺了。”
瑞絲也沒有再計較下去，而是露出了沉思的神色。“這一批煉金產物的生產時間其實差距還是蠻大的，本身也不太可能在這個時間點都出現故障，非要說的話，像是受到了什麼東西的刺激......”
“生活用煉金產物？受刺激？”傑德有些驚訝地問到，作為一名還算是比較優秀的鍊金術士，傑德自認對於鍊金術算是具有比較清晰地認知。鍊金術本身是脫胎於人類對於改造世界的嚮往的技藝，其目的是改造自然與創造自然，將世間的一切納入鍊金術的掌握之中。當然，正規煉金教材中是禁止這種表達的，其中提到，煉金要尊重神明的領域，煉金是神明賜予人類靠近神明榮光的階梯。傑德的看法則是來自於齊格飛留給他的一些比較古老的煉金手卷上的記錄。總之不論宣言如何狂悖，但早期的煉金與單純的機械造物並沒有太多區別，不少所謂的煉金產物更是單純地在機械造物的基礎上隨便添加了一些與實際作用幾乎毫無瓜葛的鍊金術。但也正因如此其幾乎不會對任何不直接涉及造物材質本身的職業能力做出反應。它們說白了就是機械產物罷了，如果真的有什麼導致了它們的損壞，其他普通的機械製品沒有幸免於難的道理......
瑞絲也露出了頗為不解的神情，作為一隻不那麼普通的“黑貓”，瑞絲小姐在她漫長的貓生中也經歷過不少事情，但即使是她也一時間沒有了頭緒。“不管怎麼說，都不太正常的樣子。”
“確實，我還是明天就去冒險者工會一趟吧，把這個事情掛上去。”
“啊哈？作為大冒險家齊格飛與薇的孩子，你居然沒有勇氣去單獨查明事情的真相嗎？”黑貓正經嚴肅的姿態沒有維持超過一分鐘，便又換成了一副調侃戲謔的神色，它跳到一個高些的貨架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傑德。“如果是他倆的話，一定會興緻沖沖地親自調查吧，然後得到一個又一個驚世駭俗的發現，然後......”
“然後把我們兄妹丟在這裏，自己不知道死到哪裏去出不來了。”傑德取下了一塊抹布，轉頭開始擦起了桌台。
“你懂什麼，那叫做勇氣，勇氣懂嗎？隻身犯險，獨闖龍潭，這才叫做浪漫呀~哪像你，年紀輕輕就畏手畏腳的，哪裏像是他們的孩子。”
“你剛說完我和莉莉婭不愧是他倆的種......算了。”傑德看着瑞絲一臉死不認賬的表情，放棄了這無聊的辯論，轉而對另一方面提出了抗議，“再說我怎麼就不去探險了，我是要吸取他們失敗的經驗教訓，我才不要做獨行俠，一個人兩個人能做的事情太少了，我要組建世界上最偉大的冒險團！”傑德的眼睛中燁燁生輝，翠綠的瞳孔像是陽光下的綠寶石。
“那請問尊敬的傑德先生，您的冒險團呢？”
綠寶石的光芒熄滅了，傑德轉身去拿妹妹放在柜子上面的雞毛撣子。
“喵！家暴啊！”
“貓沒有人權的！”
“您好！請問這裏是莉莉婭的煉金工坊嗎？我是晨曦冒險團的米婭！聽說最近鎮子上的煉金製品有不尋常的損壞現象，請問您是否能幫.......”工坊的大門被猛然推開，金髮的少女站在夕陽的光輝之中大聲的問道。她身上是冒險者常見的皮質鎧甲，腰間別了一把長劍的同時，背後背了一把不太符合其嬌小身材的單手錘，鎚頭上甚至還綁了一朵白色的小花作為裝飾。然而少女原本充斥着活力與陽光的笑容在看清了工坊中的一幕時逐漸僵硬了起來，她先看了看穿着鍊金術士身份制服的傑德，然後後退了半步，抬頭看了一眼寫有“莉莉婭的煉金工坊”店名的招牌，語氣有些顫抖地問到：
“莉莉婭？”
“啊，不不不，莉莉婭是我妹妹。”傑德慌亂地解釋道。
“啊~”少女用恍然大悟的語氣啊了一聲，然後立刻換上了更加糟糕的語氣：
“死妹控？”
“不不不不是，這是我爸媽兩個女兒奴.......”
少女沒有聽傑德慌亂的解釋，又把目光轉移到了傑德手中的雞毛撣子和趴在地上，眼中含淚的黑貓身上。
“虐貓？”
少女點了點頭，拔出了代表正義與審判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