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罪域 (16)
第五章罪域(16)
張文鐸回到國內,陳敏霞抱著兒子痛哭,陳敏霞已經從黃麗澄那裏知道張文鐸受傷,還被羈押,想要去韓國看望兒子,由於沒出過國,對辦理簽證等事不了解,便請求黃麗澄幫忙。黃麗澄由於工作的關係,無法陪同,擔心陳敏霞去韓國,人生地不熟的,還是執法機關打交道,搞不好再惹出什麼事來,便勸慰陳敏霞,說她已經讓韓國的朋友和同行照顧張文鐸了,陳敏霞不必過多擔心,為了印證,黃麗澄還托關係,讓張文鐸和陳敏霞視頻了幾次,見張文鐸在視頻里傻笑,陳敏霞哭着罵張文鐸沒良心,只想着自己,不為她考慮,他要是有點什麼事,她可怎麼活。嘴裏是在罵,心裏卻稍稍放心。黃麗澄又勸了幾次,說張文鐸下禮拜,下個月就會回來,陳敏霞才逐漸淡了去韓國看望兒子的念頭。
見兒子平安歸來,陳敏霞自然喜極而泣,讓張文鐸好好在家休養,天天給張文鐸燉大骨頭。張文鐸“躺平”半個月,吃了睡睡了吃,陸小溪知道張文鐸酒量不錯,還派人送了張文鐸一箱“飛天”茅台。張文鐸捨不得喝,就在和朋友聚餐時和朋友一起喝了一瓶。這些天來,不知喝了多少酒,不知道胖了多少,感覺褲子有點瘦了。陸小溪不僅給張文鐸打來電話,還和陸正業一起到張家看望張文鐸。陳敏霞見過陸小溪幾次,始終覺得陸小溪這樣的豪門大小姐,會看上張文鐸,只是一時衝動,自己兒子所受的傷所遭的罪,又都因陸小溪而起,擔心以後還會出事,擔心兒子把命搭上,所以在心裏反對二人相處,但見陸小溪在張文鐸床前軟語問候和頗為殷勤的照料,雖反對卻也沒有表露出來。陸小溪讓張文鐸說讓他好好休息,等調理好身體,讓他來金帆集團上班,這段期間,按照金帆集團部門經理的待遇,給張文鐸開工資。
陸正業回到集團董事長的位置,處理公司里王家睦留下的爛攤子。陸正業主持部門經理開會,從各經理的彙報中,了解公司的債務規模進一步加重,王家睦管理的部門,仍是公司主要盈利的部門。王家睦管理的部門,看似混亂,有些任人唯親,頗有“家族企業”的風氣和江湖習氣,但被王家睦管理得很好,雖賬目有點混亂,但利潤頗豐。陸正業在開了幾次會之後,將陸小溪單獨叫到辦公室,跟陸小溪商量要將王家睦之前管理的航運和地產部門交給陸小溪管理,被陸小溪拒絕,陸小溪說:“爸,我知道我自己什麼水平,乾乾網絡,做做直播,做做宣傳,管理個百八十人還行,人再多就管不過來了。地產和物流這種行業,需要經常跟政府和社會上的人打交道,我真的做不來。”
陸正業覺得陸小溪說得有道理,也就不再勉強,忽然想起一事,笑着問:“在韓國的時候,我假冒吳雨河,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陸小溪笑了笑,說:“那還不簡單,我和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雖然長大后我不怎麼在您身邊,雖然那個叫吳雨河的跟您幾乎一模一樣,說話的方式,言談舉止都一樣,但那種感覺不一樣。”
陸正業又問:“什麼感覺?”
陸小溪搖了搖頭,笑着說:“我也說不清楚,就是一種感覺,或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也或許是您身上的味道和他不一樣吧。”
陸正業點了點頭,想了想,說:“留在你現在的部門,做你想做的事,爸也支持你,但,……你最好離那個姓張的遠點兒。”
陸小溪十分詫異的問:“為什麼?他不僅救了我,也救了你,還替你擋了一槍。他人不錯,能力也不錯,我還想將他拉到公司來幫我呢!”
陸正業說:“恩情是恩情,感情是感情。姓張的那小子對我們陸家有恩,我承認,但我不想讓你將恩情當做感情,對我們陸家有恩,我們回報他就是了。”
陸小溪想了想,說:“但我真的挺喜歡他的,他抽煙喝酒,埋汰嘴臭,還沒啥審美,長得也不帥,但不知道怎麼的,我就是挺喜歡他的。和他在一起,我心安,知道我不管出了什麼事,他都會幫我,都會救我。”
陸正業思忖良久,說:“既然你喜歡他,那我也不攔着你,但我希望你在仔細想想,……他因為U盤的事情,已經騙過你一次了,難道就不會再騙你第二次,第三次?你喜歡他是你喜歡他,但我懷疑他跟你接觸,是因為喜歡你,還是要藉助你接觸金帆集團,接觸我,而查他爸爸的事?”
陸小溪思忖半晌,緩緩地說:“我覺得他也是喜歡我的,……”
陸正業反問:“你就那麼肯定?因為他爸爸的事情,他已經騙過你一次了,如果他再查到什麼,查到他爸爸的死跟我有關,他會怎麼選擇?你會怎麼選擇?”
陸小溪反問:“真的跟您有關嘛?”
陸正業嘆了口氣,緩緩地說:“你也知道,他爸爸出事的那個倉庫,那個時候是我租的,你說這個事跟我有關嘛?我說跟我沒關係,姓張的那小子能信嘛?”
陸小溪迫切地問:“到底有沒有關係啊?”
陸正業說:“就是那個倉庫是我的,但,……倉庫里的貨可不都是我的,有劉遠的,還有別人的,劉總你也知道,我也得給他面子,還有些人,我也得罪不起。貨的事是蘇起先在弄,具體是什麼貨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些貨是能見光的,有些貨是不能見光的,一旦見光,恐怕死的就不只是當年被燒死的那三個人了。如果姓張的那小子,盯着這件事不放,很可能會引火燒身,不僅會燒了他自己,我擔心也會燒到我們。”
陸小溪疑惑着問:“到底是誰的貨?什麼貨?”
陸正業搖了搖頭,說:“知道的越少,可能就越安全,當年我就沒打聽,現在我更是不想知道,所以,……我也不想你陷入到這件事中。”
陸小溪又問:“那當年的事,除了您,還有誰知道?”
陸正業想了想,說:“我知道已經都跟你說過了,至於還有誰知道,我也不知道,蘇起先視頻里的那些人,都有可能。”
陸小溪問:“王家睦把那個U盤交給您了,以王家睦的心思,肯定會有備份,如果再有人用U盤要挾您,我們該怎麼辦?”
陸正業說:“那個U盤裏的視頻,我都看過了,如果王家睦沒有刪減,就算張文鐸跟警方合作,憑U盤裏的視頻,警方最多也就是找我去問話,只要他們找不到實際的物證,很難根據幾段視頻就給我定罪。”
陸小溪想了想,又問:“就算那個U盤裏的視頻不對您構成威脅,但王家睦擔任集團副總這麼久,除了管他部門的事,集團也有不少事歸他管,金帆集團現在的規模,肯定會有一些地方不完全符合法律法規,王家睦如果想要暗算您,肯定會留有相關的證據,等時機成熟了,便會以此威脅您,在韓國的事,不就是這樣嘛?王家睦掌握的這些不利於集團,不利於您的證據,如果落到心懷不軌的人手裏,對您將會有更大的威脅。”
陸正業長嘆了口氣,說:“這也是現在我擔心的事情,警方來集團查過幾次了,暫時沒發現什麼,不然我也不會坐在這裏了。但只是暫時,我自己都不敢肯定,我明兒是不是還能坐在這裏。”
陸小溪思忖半晌,幾次話到嘴邊,又幾次都咽了回去,陸正業發現女兒神情不對,便問:“你想說什麼?”
陸小溪鼓起勇氣,問:“所以,……王家睦才必須死,是嘛?”
陸正業神情嚴肅起來,反問:“你怎麼這麼問?”
陸小溪猶豫半晌,實在忍不住,才說:“我看到在飛機艙門那,王家睦想抓住你的手,你卻鬆了手。你有機會可以救他的,卻沒有。”
陸正業愣了愣,隨後向後靠了靠,靠在椅子上想了想,隨後點上一支煙,抽了口煙,吐出一圈煙霧,說:“不是我不想救他,……在國內和韓國,王家睦做出的這些事,不僅對集團聲譽造成很大的影響,也給集團的經營帶來了十分不利的影響,信貸部的周經理跟我彙報,幾家銀行已經停止了給集團的貸款。王家睦活着,就算是在韓國,也肯定會坐牢,他背後的那個老闆,也不會輕易的放過他。王家睦做的這個案子,在國際上都有了影響,出了這麼大的事兒,總得有人負責。”
陸小溪想說“您是怕王家睦供出對你不利的線索吧?”但又覺得不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想了想,說:“警方查了公司這麼久,都沒查出來什麼,說明我們暫時還是安全的。”
陸正業點了點頭,說:“暫時安全,不代表永遠安全。”頓了頓,又似有所指的說:“很多時候,最怕的是內鬼。”
陸小溪雖明白父親的意思,但仍不確定,便問:“你擔心張文鐸會和警方合作?”
陸正業說:“這是我最怕的,也是我讓你考慮和他的關係的原因。在韓國的法庭上你也聽到了,中國警方作證他是警方的線人。他跟警方走得太近了,在韓國能跟警方合作救我們,在中國為了查他爸的事,也很有可能跟警方合作,針對我們。”頓了頓,又說:“金帆集團這麼大,十幾家分公司,幾十個經理,難保誰會做出違法的事,這你也是知道的,姓張的那小子如果當線人,只查他爸的事情還好說,如果被他查到集團其他違法的事,我們的麻煩就更大了。”
陸小溪思忖半晌,問:“您覺得張文鐸對當年的事,能知道多少?”
陸正業說:“他具體知道多少,我也不清楚,但我總覺得他跟你接觸,是另有所圖。所以我才讓你再仔細想想,如果你覺得沒問題,能看得住他,能讓他為我們所用,那你就繼續和他相處。如果你覺得留他在身邊,風險太大,就該想想怎麼避免這種風險,——我的意思你懂吧?”
陸小溪緩緩地說:“那讓我想想吧,……”
陸正業說:“不管你是想把他留在身邊,還是想要避免風險,我都尊重你的選擇。”
陸小溪又和父親聊了些別的就出去了,陸正業點上一支雪茄,來到落地窗前,俯瞰着下面的城市,手機響了起來,陸正業接電話,說:老闆,……放心,您安排的事已經差不多辦妥了,……好,我知道了。
陸正業掛斷電話,抽了一口雪茄,露出詭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