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中藥”小姐
第二天,祖興起了個大早,按照卡片上的地址四處輾轉找到了目的地。結果看到門牌號他就傻眼了:蓉城道法協會。進門的小院裏擺着一個老子的雕像。
祖興走進門去,圍着老子雕像轉了一圈,思考了一陣之前一直沒能想到的因素:難道因為老子是道教供奉的祖師爺,而白芷和那個什麼法道部有點關係(雖然大概率不是好關係),所以不敢在老子面前露面?
但這不是現在他該關心的事情。在向里繼續走了一陣后,他終於看見了人,問清楚了該走哪條路。又走了一段種着梧桐樹的林間小路,他走進了一幢復古風格的小樓,裏面坐着一個留着白須的老頭。
祖興走上前,把那張卡片遞給老頭:“您好,呃,一位這裏的人讓我來做一下超凡事件備案。”
老者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抓起手旁的鼠標晃了晃,喚醒了休眠的屏幕。然後他開口問:“名字?”
“祖興。祖沖之的祖,復興的興。”
輸入名字之後,老者眯起眼睛看了幾眼,然後說:“惡靈附身類的超凡事件,對不對?”
“是的。”大概是昨晚那兩位登記上來的。
“身份證,登記一下你的身份信息,在我們這兒做個備案。”老者伸出手,接過祖興遞過來的證件,在電腦上操作一番之後,又遞還給他,並順帶着遞過來一張紅頭白紙:“可以了。在這份文件上籤個字。”
祖興仔細看了一眼那張紙,上面的內容大致就是嚴格保密一類,這對他倒是造不成什麼影響。
簽完字並拿給老者后,祖興並沒有直接被允許離開,而是被引導到裏屋——原本這間屋子只有一個房間,可老者當著他的面施了一個法術,在牆上打開了一扇門,二人進入房間,發現裏面坐着一位中年女子。
“你好,新晉通靈者信息採集。”女子向祖興微微頷首,“不用緊張,我們只是鑒定一下你對超凡能力的適應性,這是規定上必須執行的,希望你能理解。”
祖興點點頭,沒有說話。他順着女士的指示坐下,並應女士的要求直視她的眼睛……
他再次醒來時,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女士依舊坐在原地,微笑看着他,不過這次她的手裏多了一張單子:“你的測試結果是‘良好’,目前已經是一位初等的通靈者。”
“可是……我根本沒有經過任何這方面的訓練啊?”祖興不解地問道。
女士搖搖頭:“不用那樣。你此前接觸了一場比較高層次的超凡事件,那位惡靈是剛剛晉陞的‘超凡’,能力強大,你也受到了他的一些影響,所以稍稍獲得了這方面的一些能力。簡單來說,任何遭遇超凡事件的人都會因此獲得通靈能力。”
她頓了頓,又說:“接下來是一個重要的問題:你是否願意加入法道部,成為我們的實習成員?”
“法道部是什麼?”祖興提出了心中最為困惑的疑問。
“你可以理解為:處理東方系超凡事件的官方組織。”女士平靜地說出了一句祖興聽不懂的話,看見他疑惑的表情,女士又補充了一句:“比如,法道部的主要轄區範圍是東亞、東南亞、南亞等地,看這個轄區你也能看出我們的工作性質。”
“也就是說……和佛教、道教等宗教有關?”祖興仔細思考了一下,“但……等等,不止是這樣吧?應該和意識形態方面的事物有關係?”
因為他想到了張磊是一個無神論者。
“是的,你說的沒錯,所以從本質上,我們的力量來自於一種唯心主義的東西:信念。你自身的信念層次越高,超凡能力就相應越強。”女士淡笑道,“當然,宗教是唯心主義達到頂峰的標誌,所以超凡事件多和宗教有關,我們也用宗教作為掩護在暗中活動。至於你剛才所說的‘意識形態’——其實概括得很正確,我們還有着西方的同事,他們的組織叫做靈器司。”
“哦,我大概能猜到……大概是吸血鬼、惡魔、天使一類的東西吧?”祖興問道。
“很正確。這類超凡事物存在的依據只有一個:你相信它的存在,它就能對你產生影響。值得一提的是,這種影響是分地域的,西方的超凡力量無法影響到東方人,同樣,我們也無法傷害到他們。很唯心不是嗎?”
“的確……那麼,我之前是無神論者,意識形態偏向唯物主義,為什麼會遭遇超凡事件?”
女士的表情又轉回嚴肅:“因為那位‘超凡’本質上是智慧出眾的人類,懂得間接對你進行影響。倘若他直接對你動手,一點效果都沒有。但他用了點手段,比如,將那位可憐的跳樓者的屍體搬運出來,再次落地,用血腥場景使你震嚇,再用法術創造了一些奇異景象,最終讓你相信了超凡事物的存在。”
“當我相信之後,他就親自行動?”祖興細細回味着此前的經歷……他能看到白芷,似乎也是在遭遇跳樓事件之後。這位大姐不會從他出生開始就盯上他了吧?
女士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那麼,你是否願意加入法道部,成為我們的實習成員?”
祖興這次沒有斟酌,直接說出了他考慮一晚上的答案:“我不想成為法道部的正式成員,但是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為你們提供必要的協助。作為報酬,我想學習有關這個領域的知識。”
“在你之前,有不少人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女士笑道,“我們的回答統一是:可以。前提是你可以保證在需要的時候協助我們的人員行動,一般這種情況都是大案。”
隨後,祖興隨她做了初學者登記,女士告訴他:為了不與工作時間衝突,他可以在大學開學后再去當地的分部學習相關知識,不用擔心時間太晚的問題。
“這句話就是明擺着要拖堂的意思啊……”祖興默默想着,拿着那位女士給他的信物——一枚圓形銅幣——走出了蓉城道法協會的大門。女士還給了他一個小冊子,上面是一些基本的超凡領域知識,也包含一些初級的法術,祖興可以用銅幣作為媒介使用它們。
但他心中還有一些疑問沒能解決,在思考一陣后,他又前往文殊院,向文殊菩薩參拜一番。隨後,他前往四周一家客流量不多的咖啡廳,點了兩杯拿鐵,找了個四周人少的位置坐下。
三秒鐘后,他又有了一種閉上眼的預感,再次睜眼時,白芷已經坐在了他面前,她這次換上了一身白色的裙子,還是那頂漁夫帽,手邊放着一個小布包,正拿着咖啡杯悠閑地品味。
放下杯子后,她黝黑的雙眸看向祖興:“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祖興怎麼看她都覺得是個初中生,但這個語氣活像他們大學的老教授——難不成這位是個千年妖精?
他不敢想太多,趕緊說道:“白芷大人,我想向您提幾個問題。我可以用一些事物作等價交換。”
白芷看了他一眼,又喝了一口咖啡:“你只能問有關超凡領域的問題。第一個問題可以免費。”
“我遭遇的這起事件,真的結束了嗎?”
“準確地說,沒有。”白芷向他笑了笑,“有些事情連法道部都沒能覺察到。下一個問題有償。”
祖興再次確認了一下自己之前思考好的問題,然後提問:“我該怎麼徹底解決它?”
“解決它所依託的平凡事件,這樣你才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白芷拿起勺子,在杯中攪了攪,“這也是解決大多數超凡事件的根本方法。”
看來那位跳樓者身上還有一些未解之謎……祖興繼續提問:“最後一個問題:我能否向您學習超凡領域的知識?”
令他沒想到的是,白芷的回答很爽快:“可以,但你還是要去法道部那邊露面,否則會露餡。”
她同意了就好……祖興點點頭,說:“麻煩您告訴我想要的報酬,我會想辦法去準備。”他用陳述句代替了提問,避免了不必要的損失。
“后兩個問題的價值值得你幫我做一件事。”白芷面容不改,“至於這件事是什麼,等想好了再告訴你。”
反正標準是你定的……祖興不敢說什麼,只能點頭。隨後,白芷補充了一句:“以後你費不着這麼大費周章地和我見面。拿上這個,這是我的信物,想要找我的時候,摘下一瓣花就可以。”
“可是這樣一來,聯絡次數就被限制了。”
“沒有問題,花瓣會自己長出來。”白芷說著,摘下帽子,把上面的兩朵小花取了一朵遞給祖興:“喏。”
“謝謝您,白芷大人。”祖興接過小花,放在自己的衣兜里,拉上拉鏈。
白芷輕輕頷首:“也謝謝你的咖啡,挺好喝的。”
她話音剛落,祖興再次有了閉眼的衝動。再次睜眼,白芷已經消失了。
所以白芷出場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景象,不能讓他看見?其實祖興對這一點比較好奇……
從咖啡館出來后,他去到春熙路世紀大廈,走進大廳里。在向里走了一陣后,他看見了樓道,也看見了那個通向地下室的門呈打開狀態。
這讓他有些好奇:普通人在這裏的時候,是否能看到這扇門?如果能看到,他們眼中的門是打開的還是關閉的?——之前他也沒有進入過大廈內部,所以並不清楚。
在進入地下室后,他聞到了一陣腐爛的味道,看來跳樓者的遺體已經開始發酵了。祖興勉強克制住了噁心的感覺,向屍體方向走去。
在這樣的夏天,放置了三天的遺體已經略顯浮腫,如果不仔細辨認,甚至看不出曾經的性別,更不用說面容。但是祖興還是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地方:比如,跳樓者遺體所呈現的姿態和他之前看到的幾乎一致。
就着手機電筒里的燈光,他接近遺體,開始查看情況。祖興並不是專業的,他只能通過一些跡象來判斷此人是否他殺。
在忍着惡臭進行一番查看后,他在屍體上發現了幾處比較可疑的傷口:齊整、較深但是沒有見骨,可以排除是骨骼戳穿皮膚或是擦傷導致,很可能是利器所為。
“有他殺嫌疑……”祖興小心翼翼地翻動屍體,查看另一面。但是除了多出幾個利器傷口之外,沒有什麼別的發現。
接下來是死者的衣物。對這一點他比較存疑,因為警方在處理遺體的時候應該都會把死者隨身攜帶的物品拿回去備案。事實也是如此,他並沒有在死者身上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物品。
“怎麼辦呢……”事情陷入了僵局。
祖興仔細思考了一下,突然想到:假如用普通方法找不到結果,用通靈者的力量呢?也許他可以使用一個法術來獲取更多的信息。
在翻閱小筆記本后,祖興確認了上面的一個法術:“復現”。也就是之前那位法道部青年在他家中使用的法術。
不得不感嘆他的運氣,其中大多數法術對初學者而言必須要通過誦念術文的方式使用,而其中大多數要用吳語閱讀——據祖興猜測,大概是因為吳語和古神州語有不少相近之處,並且古代時江浙地區非常富饒,超凡事件也奇多的緣故——可是他並不會說吳語。
很不幸,他選中的法術就是需要用吳語誦念的一種。並且,他突然想到:張磊之前曾說他吞噬了跳樓者的靈魂,那他會不會同化了一些對方的記憶?或者說……他和跳樓者之間本來就有關係呢?
於是他決定轉頭去張磊家調查。從大樓出來后,他打了一輛出租車到張磊家附近,在走了一陣后,到了他家聯棟別墅外。隨後,用與之前一模一樣的辦法,從外面翻了進去。
這就是住一樓還不好好防盜的壞處……祖興這樣想着,走進張磊家中,四處考察了一遍,確定了張磊的房間。隨後,他在張磊的柜子中翻找一陣,意外地發現了一張很能說明問題的照片:一張張磊和另一個女生的合照,後者看起來很年輕,與張磊同齡。
但祖興的關注點不在此之上,他注意到的是:這個女孩和之前他瞥見的跳樓者長相幾乎一致。
這引起了他的猜想:“她大概是張磊的前女友?兩人間有什麼過節,導致她被張磊殺害,或者說被其他人殺害……亦或是自殺?但是自殺的可能性實在太小,可以排除。可以肯定二人經歷了一起超凡事件,並在此之後都獲得了一定的超凡力量,張磊甚至直接與惡靈融合……”
看樣子,白芷應該知道發生了什麼,可看她之前的樣子,擺明了是不想說……難道這件事能夠對法道部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並且是負面的?否則她應該不會專門提一句“有些事情連法道部都沒能覺察到”。
所以這群人,是想把他逼到風口浪尖嗎?祖興不由得搖頭……他只是一個文弱學生,什麼都不會,架也打不過這群人,怎麼解決?這都什麼和什麼……
張磊被白芷帶走了,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祖興也不敢直接找白芷要人。那麼,想要調查張磊和這位不知名嫌疑前女友的情況,只能找其他知情人……祖興倒是突然想到一個:張磊的父母。他們與張磊分居,住在城郊,趕過去要一點路程,因此祖興決定明天再去。
不過,今天他也沒打算閑着,畢竟暑假在家也沒什麼事干,父母正好又出差,這種機會可不常見。他決定今晚就找白芷學一些東西。
值得一提的是,在回家的路上,祖興路過一家中藥房,無意間瞥了一眼裏面的葯櫃,正好看見一個柜子上的標牌是“白芷”。這個名字把他嚇了一激靈,在回家查閱資料后,他拿出那枚白色小花與圖片中的白芷花比對,確認了一點:那個叫白芷的姑娘給他的這枚信物就是白芷花。
所以她與這種植物之間有什麼聯繫?還是說只是個巧合,因為她叫白芷,所以用白芷花當信物?……這種可能當然不排除,但是怎麼說都很難令人信服。
“難道她是個花妖?……”祖興已經無法抑制自己的猜測了,“呃,再查查花語……”
在查完資料后,祖興沉默了許久,想要思考這其中蘊含著怎樣的訊息。
但他的確想不到答案,無奈,他只能自嘲地開了句玩笑:“大概是川白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