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段即興

第十五章 一段即興

祖興從睡夢中醒來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素凈的白色。牆壁,地磚,床墊,窗帘,椅子和柜子……他所能看到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在燈光的映射下,泛着淡淡的光澤。

緊接着,他的視覺、嗅覺和觸覺接連回到體內,原來那種朦朧的失落感褪去,他感覺自己再一次回到了真實世界,處於病房之中。再次觀察四周,他發現自己的左腳傳來一陣脹痛感,並且無法運動,祖興向那邊看去,才發現自己的左腳纏滿了繃帶。

緊接着,他注意到了右側傳來的聲響,那裏是病房門,此時門把手正被別人向下旋轉,即將推門而入。

“白芷要進來了啊……”祖興掃視了一圈自己當下的姿勢,“不太雅觀,挪挪吧。”

他正在向上挪動身軀時,房門打開了,一個和祖興差不多高的身影飛奔進來,撲到他的床上:“阿祖……!”

是張磊。祖興立即又躺了下去,蓋緊了被子。

這傢伙倒是和他印象裏面的張磊一模一樣,都是這種神經大條的性格。白芷把惡靈從他體內剝離這件事看樣子沒有造成什麼明顯的影響,他依然生龍活虎,精神抖擻,這讓祖興心裏寬慰不少。

不過,想到白芷之前在她家樓下說的那些話,祖興還是保持着一定的謹慎,沒有主動提到自己之前經歷的事。他首先問道:“今天是幾號?”

“十八號啊,兄弟,你昏了一整天了!”張磊像是甲亢一樣地對着他喊道,“槍傷怎麼樣,疼不疼?什麼感覺?現在你沒事了吧?”

“……你想我先回答哪個問題?”祖興被他問得愣住了。

“疼不疼?”

“你可以給自己來一槍試試。”祖興翻了個白眼。

“哎,阿祖,我就是沒挨過槍子兒才問你啊!”張磊用一個笑容回答了他,“誒,你昏了一天,告訴你個事兒,你遇到的那事情沒抖到媒體上。警察過來問過後,認為不應該公開這件事,否則你個人信息的公開可能會引來毒販的報復攻擊。”

這倒是實話……只是,祖興更好奇的是,法道部有沒有介入這起事件,因為它牽扯到了通靈者:“又發現什麼比較不合常理的事情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有,有一個。你遭槍擊那個地方我去看過,附近的居民感覺對你這事毫不知情。”張磊說,“沒有一個人討論這件事。我還特地旁敲側擊過幾個人,他們都對此毫不知情。你在地上留下了一灘血,也沒人管這個,就像沒看見一樣。”

“這事你別管了,知道了沒好處。”祖興大概明白了張磊看見這些現象的原因,看來法道部在這段時間已經來查過了……作為目擊者,白芷肯定也會被他們盤問,而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祖興大概率也逃不脫。白芷告訴他們的絕對不是實話,如果祖興說的和她不一樣就慘了……

祖興正想着這些,突然又被張磊戳了一下:“你救下來的那個高中小姑娘被警察問過話了。她今天開學了,所以托我給你送了一份答謝禮物過來。”

說罷,張磊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小的方盒子:“具體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不過她說讓你當著我的面打開。”

“……”祖興接過小方盒,先是眼神複雜地看了張磊一眼,隨後打開了它的蓋子。盒子的下層塞滿了緩震用的海綿,而它們的上方靜靜地躺着一朵白色小花。

當他們兩人的視線接觸到這朵小花的一刻,互相之間都感覺到腦海中似乎多出了一點什麼東西。張磊隨機詫異的轉向祖興想要說些什麼,但他剛剛說出一個音節就忽地昏倒在了床上。

至於祖興,他的腦海中多出了一段訊息,它的內容如下:

“法道部派來調查的人不會記得我回答他的所有事情,那邊的案件記錄也不會留下這起事件。但是小心那個歐陽,他可能會來找你詢問,內容情節你根據張磊的敘述自由發揮。

“另:張磊醒來后不會記得關於這起事件的任何細節,不要和他提起。兩天後來咖啡館學習新的法術。”

從這種奇特狀態中脫離出來后,祖興發現那朵白色小花已經消失不見,張磊正趴在他的被子上睡得香甜,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他再次嘗試着活動自己的左腿,這次感受到了疼痛,槍傷一定還沒有好。他不知道法術有沒有處理這種貫穿傷的能力,但是即使有他現在也沒辦法得到治療,總不能去找法道部的人吧。

由於被限制在床上無法走動,祖興也沒有其他能做的,只能打開手機想要學習一下吳語。他想到之前的“絮凝”法術是由閩南語觸發,這就與他之前的關於吳語是法術專用語言的猜測相悖了。看來觸發咒語所用的語種只是根據作者意願而決定的。

他在衣服口袋中摸了摸,找到了幾天前他去“蓉城道法協會”登記通靈者信息時,那位接待的女士給他的法術小冊子,上面記錄了一些用咒語或術符就可以觸發的法術。祖興注意到它們在冊子上被分為兩版,A版和B版,其中A版法術的咒語相對而言要簡單一些,不過根據冊子上的敘述,它們的效果也相對要差一些。

但這並非意味着法術的效果和咒語複雜程度直接掛鈎。在仔細比對后,祖興發現:B版的咒語普遍比A版多出了一句框定施術對象的話語,其他部分的描述也明顯更加精確一些。很容易就能明白,由於咒語的精確度更高,法術造成的效果也就更加理想。

與此同時,祖興還發現了有趣的一點:這本冊子上面記載的法術,從效果來看,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功能類法術。例如他之前學習的“復現”、“安眠”,A版上面都有講到,除此之外,還有一票看名字就能明白的功能性法術,例如,“導航”。

這讓他聯想到之前的一個困惑之處:白芷告訴他自己不能貿然使用法術,否則會引來法道部的聖靈,可是她並沒有完全不使用法術——傳送法陣和隱身法術都是她使用的。可是,最終她也沒有遭遇法道部的聖靈。

結合剛才的發現,祖興有了兩個大膽的猜想:

第一,這是一個可能性不大的猜想——這兩個法術,或者不應該叫它們“法術”而應該是“魔法”,是靈器司的超凡手段,無法被法道部探查。

第二,必須是儀式法術才能展現出攻擊性,例如“明離”,而這兩個功能法術不是通過儀式觸發,所以法道部無法探查。但是這個猜想有一個漏洞之處——他不能確定法道部是不是故意沒有將攻擊性法術登記到這個小冊子上,畢竟這樣做是出於維穩的需要。

但這個問題他不打算去深究,因為白芷大概率也不會告訴他真相。通過之前圍堵惡靈時她的言行來看,白芷晉陞到第五個位階需要滿足一些艱難的條件,這讓她不得不去招惹法道部。

一番斟酌后,祖興選擇了兩個他目前用得上的法術進行練習,兩天時間足夠他熟練運用它們了:

第一個法術名叫“醒目”,作用有二:第一是增強使用者的視力,這個效果是永久性的。第二是讓使用者看到一些平時看不見的超凡事物,比如“靈”,這個效果需要使用者自行觸發,類似於一些民間傳說里提到的“靈視”。

第二個法術名叫“強識”,同樣有兩個作用:其一,增強使用者的記憶力,這是永久性的。其二,讓使用者強行記下一段信息,持續一天,這個是使用者自身決定何時使用的。對於超凡領域,這個法術或許沒有太多有效作用,但是對於祖興的大學學業,它的用處可就太大了。比如,在背思政的時候……

他先糾正了自己的吳語發音,然後低聲練習這一系列咒語。如此這般,一個早上過去了。

到了下午,再次有人來訪。是歐陽和他的那個“化身”小張。這次小張不再偽裝,靜靜地找了個角落坐下,拿出紙筆準備記錄,祖興還注意到歐陽的口袋裏裝有一支錄音筆。

“你好,我是歐陽禹寧。”歐陽像祖興伸出右手,“祖先生,我們真是有緣分,法道部又派我來調查和你有關的事情。”

祖興只能幹笑:“那麼……歐陽先生,你來是想調查什麼?”

“我的探視時間有限,所以我就開門見山直說了:我想找你調查你遭遇的那起毒販事件。”歐陽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沓資料,“我們去到那裏的探員並沒有調查出任何結果,這是我自己去了一趟之後,通過復現法術,分析得到的一些資料。”

祖興接過那一沓白紙,上面彩印上了一些圖片,其中有他和毒販搏鬥的畫面。白芷對“復現”法術展示的畫面進行了很明顯的干擾,去掉了其中一些可能讓祖興暴露的畫面,用其他的畫面代替。

例如,毒販頭目衣服上被“明離”的高溫燙出的大洞,被歸結於是毒販頭目自身所致。因為這位也是個實打實的通靈者,在使用法術的時候,倘若沒有精確地滿足儀式所需條件,是會反噬到自身的。

至於這一切的起因,祖興只看圖片也看不明白,只能他自己編。

結果歐陽下一句話正好問到了點上:“祖先生,這一切是怎麼開始的?”

“那個高中女生是我的一個朋友,那個地方是她家樓下,我當時準備去那邊做客。”祖興大腦飛速思考着接下來的話語,“那群毒販在小區門口,車停在路邊,不知道在做什麼。我最開始沒有管他們,徑直去了那個女生家裏,但是敲門之後發現她不在。我又撥通她的電話,發現關機了。”

歐陽看着他,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正準備下樓,聽見樓下的門被打開了,那群人抓着那個小姑娘進來。她好像意外發現了那些人交易毒品的現場,所以毒販準備幹掉她滅口。”祖興說,“我躲在六樓樓道里,找了個機會放倒了一個落單的毒販,搶了他的匕首,然後把人拖到樓道里藏着。之後,我進了那個女孩家裏,發現毒販頭目不知道怎麼地把其他人弄暈了。”

“這個大概是因為他不願意其他的普通人發現他是通靈者。”歐陽回答了這個帶有提問性質的陳述句。

“嗯。隨後,此時我也沒有其他能做的了,毒販頭目守得很死,我想要把那個女孩救下來,只能先把他處理掉。這時候我大概能猜到他是個通靈者,否則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在這麼短時間內讓那麼多毒販全部暈倒。再之後就是你看到的那些了。”祖興一口氣說完,抓起床邊的水杯喝了一口,再看向歐陽,對方的表情依舊沒什麼變化,注意到祖興的目光,歐陽轉過頭去注視小張記錄這一段對話。

直到她的筆停下,歐陽才繼續說道:“謝謝你的配合,祖先生,我沒有問題了。那麼,以後有機會再見,希望你生活愉快。你的傷不用擔心,晚上睡覺的時候,會有人來解決這件事的。”

他滿面微笑地再次伸出手,祖興這次沒有遲疑,用同樣熱烈的微笑握住,然後目送二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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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落神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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