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父親？

很明顯這具白骨上被恆定了一種不可名狀的超自然力量，無聲而浩大地叩開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扉。

憑藉著吟遊詩人奇特的第六感，布拉德覺得這股力量似乎有點熟悉。

“只欲求而不行動者於世有害。”走在最後的薩利巴小聲嘀咕，和內維爾一起走上前查看起骷髏的狀況。

薩利巴手中三十年前的探索記錄里沒有這具骸骨的內容，那就是最近三十年前的新來者。

死亡是一個悠長而艱難的過程，壽正終寢的生者需要花費幾十年的過程走到這一步，而死者也需要同樣甚至更多的時間來讓自己拋卻皮毛筋肉——直至變成一具蒼白的骨殖。

這位跪於地上的朋友當然沒有那麼幸運在時光中去，他的右手消失無影，身上穿着殘破的魚鱗甲，僅有的右手上帶着一隻做工精緻鑲有複雜銀線的皮革手套。

“他說他做了自己所能做的所有，不反對後來人進入，但請求我們埋葬雅寧斯。”內維爾複述着剛剛仿若幻境一般聽到的話語，那強烈的不甘和悔恨劇烈的燒灼着他的心，他很不解這一切是什麼意思。

“最後的【雅寧斯】一詞很明確。”薩利巴分析道，嘴角露出笑容

“第一個可能是指戈特洛布·雅寧斯，這座宅邸和遺迹的主人，但三百年前的老祖宗沒有道理還需要掩埋，除非他被好心的朋友挖出來整整領子。”

無視着內維爾感覺被冒犯的眼神這位教主大人繼續說道，

“第二個可能嘛，就是要埋葬我們眼前的內維爾先生了，可他現在在我們面前還活的好好的，甚至還能生氣不是？”他繼續調侃道，陰沉虛浮的面容露出歡快的神色，

“至於其他的雅寧斯嘛，有些在這座遺迹里，但都是死的，當然不是說你內維爾先生請不要這樣看我，我們的合作對於解開這些未解之謎非常重要，請你這種理性大於感性的尊貴學者保持冷靜。或許還有些雅寧斯可能還分散在外面，但無傷大雅，那麼問題來了，他是誰？為什麼想要埋葬雅寧斯？”

“所以說，他和雅寧斯有着莫大的關係，又或者說，他就是雅寧斯？”布拉德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內維爾沉默不語。

遲疑許久，他走上前摘下了屍骸右手的手套。

【造門者】（群獅迷宮特供版）

特性：凡持有之人不會被籬牆阻礙，哪怕絕壁也能無中生有出一段通途。（加成持有者【啟】之能力，最低中階，最高接近傳奇）

“無物不碎，造門而出。”

上任持有人：艾薩克·雅寧斯

那個刻在手套邊上的名字昭示了一切。

“我的父親。”內維爾彷彿早有預料一般，痛苦地合上了眼睛。

隨着內維爾的話落地，一切疑問昭然明晰，這位失蹤二十年一去不回的家人，終於又在一個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與親人重聚。

“不幸的小崽子。”薩利巴陰沉地一笑，卻沒有追究內維爾把【造門者】收起來的舉動。

布拉德沒有說話，只是走過去拍了拍這位黑髮青年的肩膀。

“我很遺憾。”

“不必如此，或許真如這個傢伙所說的一樣，這是雅寧斯家族的宿命。”

內維爾的黑眸子變得迷濛而模糊，複雜的情緒升起又被壓入心底。

這時，他好像下定了決心，對着這具空虛蒼白的白骨跪下，以相同的姿態看着他撕碎的甲衣、不翼而飛的右臂，以及空洞卻仍舊在傳神的眼窩。

火把的光滲入艾薩克·雅寧斯的眼眶，驅散了更深處顱腔內盤踞的黑暗、絕望，以及壓抑，這之中本該承載在對知識的嚮往，對榮耀的追求，以及對血肉至親的拳拳憐愛之心。

這時抬頭注意到了一旁的兩位秘密結社成員，想了想從衣服里拿出一隻防水的信封。

“【造門者】是我父親的遺物，況且它的使用會引來帝國官方的注意。如果可以，我希望根據冒險者戰利品的分配規則來買下他，就用這張王都蘇倫撒市價五千阿方索金幣的房契作為補償。”

薩利巴的嘴角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施施然走過來拿走了這份價值千金的紙契。

布拉德和隨行的士兵們也得到了了內維爾的補償，布拉德分到了價值300枚的戰利品份額，想了想還是決定在探險結束后統一支取。

分到的數目如此之大，讓人很難不想像【造門者】實際價值，但薩利巴二人認可了內維爾的分配方式，其他人也就沒有繼續探究。

群獅迷宮？那是什麼東西？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但所有人都選擇了緘口不語，因為此刻唯一可能知道的人還是沉默不作聲。

“我的父親……死了。“

“死在了’家‘里。不體面，也不安詳。“

“我一直不知道。“

“他在死前還要合上了家門，不讓歸家的孩子看到他的模樣。“

“為什麼？為什麼？“

此刻內維爾已經想明白之前門扉為何對他無動於衷了，臨死前的艾薩克·雅寧斯親自設計了密門開啟的條件：【非雅寧斯】，即拒絕所有理性遠遠大於感性之人。

蒼白的骨骼拼接出虔敬的模樣，布拉德卻覺得他用白骨支起來的面容是如此的諷刺，他在懺悔，在禱告，在悔恨，又好像在嘲笑，嘲笑被他可以放進來的欲求深沉只之人，並冷眼期待他們對那些他所說的“應該埋葬的雅寧斯們“有所作為。

伴隨着隆隆巨響，打開的門扉又歸為原處，而比後路斷絕更為引人注意的，是屍骨身上受震動落下的一個叮噹作響的袋子。

叮。

清脆的輕響扣動了在場許多人的心弦，一剎那一抹綠光掉了出來：

一枚方形的，被切割地完美無瑕的碧綠翡翠，翠綠如融化的嫉妒一般勾人心魄。

布拉德小心翼翼地拾起這枚珍貴的珠寶，五指間綻開柔和的微光。

“這是——”

“瑞弗克一行當真所行不虛。”薩利巴陰翳的臉上擠出了笑容，伸手一勾就讓那個裝滿翡翠的袋子落在在他的手裏。

西爾維亞隨後道“暗門的關閉不是問題，只要給教主足夠的時間就可以打開，再者據我們的情報看這座遺迹不止一個出口，只要能維持合作，最後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

士兵們張了張嘴，卻又沒有說話，畢竟這趟任務只是保護內維爾先生的遺迹探險，直接和這些異教徒爭執明顯收益不大。

“哼！阿方索之道的相悖者，早晚把你們吊在城門口！“帶頭的小隊長暗暗啐了一口。

內維爾和布拉德都沒什麼表示，對於這座遺迹薩利巴兩人明顯比其他人知曉的更多，要想能更安全的探索還得指望有他們在身邊。